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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一二三天 ...
借着自己最近的心情很亢奋,沈朝听提出先前和韩暮生提过的计划。
“真的要那么久都不见面吗……”韩暮生抱着他,依依不舍,“好多天呢……”
沈朝听补充:“偶遇也不可以。”
韩暮生仰头看他,眼神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十天?”
沈朝听本来想移开双眼,最后还是和他对视上。他说:“嗯,就十天。”
韩暮生心里计划着第十天一到他就去找沈朝听。他当然能弄到沈朝听的地址,只是在沈朝听明确表达拒绝的时候,他都会选择尊重沈朝听的意愿。
到时候应该带一束花去迎接他,韩暮生想。带什么花呢?他总想把一切有美好寓意的花都给沈朝听。向日葵可以吗?一个人的幽居结束,心灵的洗礼结束,一束灿烂的向日葵能否把他带回这个世界呢?
沈朝听把他的沉默解读成不舍,于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不会耽误时间的。”
韩暮生很会享受福利:“QAQ……”
沈朝听的第一天开启在当地时间午夜十二点。
这是他们说好的;实际上要从头一天晚上九点开始。韩暮生还因为多出来的三小时亲了他半天。想到这件事,沈朝听脸上不免有些无奈。
他找的住所偏向古韵古香,不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这种建筑,沈朝听也不关心,他没这个心思去探索他在意的人之外的事情。
他还没有买手机,正好也想断一断对网络的依赖,因此购入了一些书籍,准备等时间结束都捐出去。
在阶前为檐下的吊兰浇了水,看水雾喷洒,因漏水而在喷壶底部汇聚水滴,一点一点滴下去,沈朝听突然想起之前的幻觉。
不过好在都是过去式了,他微笑着。药还够吃三天的,但他觉得自己应该会给自己惊喜,比如出乎意料的好转,人总是在给自己创造惊喜的。
步履轻快地推开书房门,桌案上覆盖一层薄灰。他先前没让房主人太过收拾,只让他们把卧室弄干净,便于睡觉。
沈朝听打量了会儿,在杂物间门后找到了闲置的水桶和抹布,在后院里接的水龙头里接了半桶水,摇摇晃晃地拎进书房。
清癯的指节骨骼形状清晰,淡蓝色的血管在手背上鼓起一条条大树根系的脉络。沈朝听早已习以为常,他伸手摸了摸柔软的凸起,动作轻柔,像抚摸一阵风。把凸起按压下去,即使它很快恢复,沈朝听也就不再管,把抹布放在水中浸湿透,然后拧干,去擦桌椅。
主人家搬离这里不久,灰不太厚,但几下下来,也让洁白的湿布变黑。放到水里,水也迅速染黑了,清清的颜色不再。沈朝听瞧着新奇,手指在其中游鱼一样穿梭。
玩够了,他才再去擦拭。好半天才把这段时间会用到的房间全部理了个遍,书和锅碗瓢盆牙杯沐浴露之类的生活用具还在外面堆着。他把书一本本垒上去,最前面的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往后还有许多,看过的没看过的,甚至连《红楼梦》也买了英译本。
“可惜最后也不一定能看到你。”沈朝听抚摸着书脊,眼神眷恋。
他想到小时候的一则趣事。爷爷留下的书籍里少有淫词艳曲,但曾经孩童跑进去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放置的闲书,却也都归纳为他的书了。
沈朝听好奇在家中寻找读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些。
奶奶不爱看书,于是只把它们收归一处,留作怀念。只有沈朝听会遇到它们。沈朝听每每看那些艳丽辞藻,心里都有种背着大人做坏事的感觉。
其实他不知道那是坏还是正常,他没有真正意义上接触过健康教育,也因此,他的性启蒙也在无知无觉中早已学习透彻。不知道韩暮生要是知道这点,会不会觉得惊讶?他含笑想。的确会吧,毕竟自己看上去应该不像……沈朝听嘴角的笑意淡了。谁在第一眼都不能完全决定另一个人的任何属性,虽然说相由心生,心却不一定是相。就和他一样。他起身,动作间带起袋子的滚落,一声重响砸在地上,他望过去,是一个黑色封皮的本子。
本子?沈朝听有些疑惑:自己什么时候采购了本子?而它的确就在这里,他看着本子的侧脊,默然想,或许是将它认作了某本花哨的书籍。
打开看看,里面就是普通记事本的样子。沈朝听暂且把它放在书桌上,准备出门。
这户人家的主人订了报纸,每天这个时候早该送到门口的邮箱了。他不爱读报,但多了解一些,并没什么大不了。沈朝听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不是门口那条大道,而是一朵花。
他一怔。
他想起先前韩暮生说的“山人自有妙计”,原来是这种“妙计”法。可是在外面,陌生的地方,伪装成狂热的追求者,谁会像他一样喜爱他呢?沈朝听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韩暮生的作为,韩暮生也能猜到沈朝听还是会认出他。沈朝听弯腰拿起花瓶,把报纸取出来,转身回了屋子。
报纸就当做睡前读物吧,他还要出去一趟。沈朝听先前看到一家穿孔店,就在附近,华人开的。他想,既然情感上已经做出改变,是否也要在身体上展现相应的变动?比如摆脱某种古老的束缚,源自本来以为永远无法逃离的。他下意识不去深想为什么打几个洞就是突破,明明他可以有更多选择,比如做某件和自己原本想要做的截然相反的事。他一如发现自己有好转迹象时面对过去心情侵扰那么安慰自己:这算是一种纪念,也可以把它当作惊喜。
而且,终于能够戴亮闪闪的配饰了,他是否可以捡起曾经的想法?
他不知道。总之,他决意去在自己身上打几个洞。
“那么,你的意思是在耳垂、耳舟和左手中指打孔,对吗?”
沈朝听点点头:“麻烦了。”
他看了看,最终挑到这三个地方。他没选最痛的地方,私心里觉得不需要受到惩罚。如果不是因为纯装饰性太强,他其实还想弄几个例图上的摆拍图案。他对这些怀有很强的好奇心,好在他还能够保持理智,听劝。
店内布置古朴,媒体设施也是收音机。他一边接受命运的穿孔一边为避免害怕抽神去听:
“当地时间上午八点四十三分,警方已介入调查安格斯雪山奇怪的雪崩事件。据目击者所言,系一对游客不听导游劝告,在雪山坡度较缓地带大喊大叫,后续内容本台记者会详细追踪报道……”
啪。
收音机被关了,关它的那个人抱怨:“一天天的哪有这么多事情要讲,你也是,不要老追着民俗传说听,我都能猜到这家媒体要说什么,不就是触怒山神吗?你难道真觉得有神?”来人一边说话一遍往里走,“怎么不在?里面接待客人呢?叶栩……”他拉开遮挡的帘子,被目光直直看过去的、脸色惨白的沈朝听吓一跳:“哎呦,真有人啊。”
穿孔师叶栩头也不抬:“没事做就滚。”
来人嬉皮笑脸的:“别这么凶嘛,把客人都吓到了。”
沈朝听本来还在打量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一时被提及,情不自禁问:“请问,安格斯雪山的传说是什么?”
来人表情一垮:“完,我就知道能挑到你的店的人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沈朝听不知道怎么做,笑笑。
但这个人还是很热心地跟沈朝听解释:“本地一个流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传说,在很久以前,一个人类被天上的酒神看上了,他本来宁死不屈的,后来经过一系列不合理的发展,又和酒神好上了。但酒神风流成性,在他准备和酒神好的时候找了别人,他就很嫉恨那个被酒神看上的第二个人。所以他自请天地,以身化作阻碍风雪换这里一片春意的雪山,但只有一个条件,要酒神日日不得脱离他的束缚,所以才形成安格斯雪山上永不结冰的瀑布,那是酒神的酒杯,一刻不停地为安格斯奉献自己。”
沈朝听若有所思。
叶栩突然道:“好了。”他把沈朝听先前给自己挑的耳钉给他戴好,“记得按时清理。”
“麻烦了,谢谢。”沈朝听说。他意识到这两人会有很多话要说,于是也不在这里逗留,径直就出去。
时间已经是傍晚,他这一天在家务上使用了许多时间。好在成果还是喜人的,站在茂盛的蓝花楹树下,他想,原来这种树在这里随处可见。开到繁盛的紫色,像一场梦。他又想起以前看到的一些有趣的话,什么“紫色是高贵……”之类的。沈朝听抿嘴笑起来。
最基础的银饰,回国就可以换别的了。沈朝听不喜欢太夸张的装饰品,他还惦记着之前加入购物车的那款耳夹。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被束缚?解放?总之,新的感情在他心里荡漾。他的脚步很轻盈,不哼歌也能看出他心情很好。耳钉让他看上去闪闪发光,也许是这里天气太好的缘故,即使已经是傍晚。
回到暂居的地方,韩暮生送来的花颜色依旧娇艳,并没有因为离开花店而黯然神伤。沈朝听先去冲了个澡,然后吃外面买来的三明治。今天他没有暴食,又是好转的一个迹象。他愉快地想。
捂着吃饱了但还会咕咕叫的肚子,沈朝听无暇去想这是什么原因。他疲倦地躺在床上,翻身导致耳垂在枕头上摩挲,提醒他今天的新变化。
困……他想。
还要吃药。他又想起来。
都忘记了。他从床上爬起来,顺着凉水把药咽下去。药不多了,还能撑两天。韩暮生现在在做什么?但肯定没有睡觉,他不会睡那么早。希望他今晚有个好梦,如果可以更喜欢他一点就好了。算了,还是不要了。
报纸就在床头,但应该是要变成晨起读物了。他这样心安理得地想着,渐渐睡着了。
沈朝听梦到一个奇怪的场景,他站在山脚,面前的山坡坡度很缓。松软的土壤,没有什么花。他现在要和韩暮生一起上去。
梦境里的速度和进程都很快,眨眼的工夫就走过了干燥的土地,水坑一个接一个。他们似乎不担心鞋底粘上泥土,不过本来也不用担心。天气很好,天空是非常淡的蓝色,云也细细蒙蒙的。阳光不热,暖乎乎的。
他们终于来到了此行的尽头,他们想要跨过这座山,前往另一个地点。但是前路全是冰雪,凛冽的寒风尽在一座山上展示边界。那一半的世界染着雾气,让人一闻就觉得对面有一个湖泊,或者会出现很多水。路还有很远,即使他们走过去,路上也会因为寒冷退却。
那就只能离开了,沿着原路返回。高高矮矮的野草在山坡随风摇摆,干枯的样子看起来可怜还可恨。
沈朝听惊醒,是凌晨两点三十二。他没有太固定的作息,见此也不再睡。夜里的温度也偏向暖,但他还是窝在床上,只是打开了报纸。
“雪山遇险……”他看过去。这张报纸有一块小小的版面介绍了那个地方。一座温暖方向开满杜鹃花的山,为这块土地带来不被风雪侵扰的安宁。他想起自己做的梦,又觉得没有必要,是大惊小怪了。沈朝听笑了下,穿上衣服去洗漱,然后去书房。
在去书房的那条路上有昨天浇灌过的植物。在夜色里,沈朝听蹲下身去看它的长势。绿色叶子在夜间也变得安宁,花苞含苞待放。他计划着早上六点多再来浇水,先浅浅浇一些,傍晚再浇。
打开书房的台灯,一室平静。那个笔记本还在桌子上躺着,沈朝听把它放远,从书架里取出一本书。
但他其实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第一面,半小时内他就快速扫了五遍,脑子里什么都没进入。他很亢奋,在这种时候超出寻常。他起身,突然想在这附近走走。
推开门,却发现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地方,又出现一朵不同的花。
所以是午夜十二点更新的吗?他这么晚还没睡?沈朝听有些忧心。他走回去,从笔记本里撕了张纸写字,找到重物压着,确保颜色不会与别的融为一体,也不会飘走,安心地溜溜达达地离开了。
他没什么地方可去,走着走着,又走到昨天去的那家穿孔店。店里面还亮着灯,但没有人。沈朝听踌躇片刻,走了进去。
就说来挑耳钉的。他想。也没人说不让半夜来挑耳钉。
他打量着白天没好意思多看的室内装修。不知道是个人审美还是群体审美,非常非主流,暗色调让室内显得很逼仄,绒布则让人感到一种沉重感。耳钉在昏暗的光下根本看不清,其实柜台里有专门的展灯,但没人来的时候店长不会打开。
“你还要看多久?”
沈朝听循声看过去,是叶栩。叶栩看上去脸色冷冰冰的,沈朝听略有些拘谨:“抱歉……”
叶栩皱了下眉。
另一个人冒出来,是昨天来找叶栩的那个人。他笑嘻嘻地给沈朝听翻译:“叶栩的意思是你半夜过来干什么,晚上很危险的,你看上去一个人都打不过。”
叶栩看他一眼,他讨饶:“好吧,最后一句话是我自己加的,叶栩本人没有这个意思。”他又说,“看你老往这走,是有什么事吗?”
沈朝听没想到叶栩这么一个接触下来都显得冷淡寡言的人内心居然那么温暖,正看着他俩的互动发呆,突然被问到,说:“……晚上睡不着,随便走走,然后就走到了这里。”
“这样。”那个人点点头,“我和叶栩刚从雪山那边回来,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先洗个澡再来和你聊。”
沈朝听摇摇头:“不介意。”他问,“你们回来后,我能和你们聊聊这里的情况吗?”
“想做旅游规划?”那个人问,“没问题。我和叶栩在这里住很久了,肯定比你这个外地人要了解情况。”
沈朝听道谢:“谢谢,麻烦了。”
两人于是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沈朝听坐在给客人坐的椅子上,想起来什么,小跑出去。
站在店门口向北边看过去,果然有一座遥远的山的轮廓,在黎明前的黑夜里也显得清晰,边缘不像小山附近那样的山一般总和奶油似的。周围环绕着星子,还有飞机打着闪过去,因为是鲜花之都,遥望过去的路上绿植格外的多,树影婆娑。目测看上去路途并不太远,也许只是在这座城市的郊区。沈朝听又踱步回去,没什么可做的,他看着室内北边的墙发呆。
叶栩先出来,被热气蒸过的他看起来好说话了很多。但他还是不说话,就在一旁摆弄他的工具,每一件都细细擦拭过。
耳垂上,蓝钻幽暗的光在低沉的房间里毫无阻碍地落在沈朝听眼中,也像雪山。
“你有什么要问的?”叶栩终于开了尊口。
沈朝听有些不好意思:“你们是恋人吗?”
一个陌生闯入的客人,询问一个奇怪冒昧的问题,在小说里,也许这会被写作一场奇遇。客人或许会是嫌疑犯,也或许是异世界来的人,总之。
不会显得突兀吧。
叶栩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淡淡道:“嗯。”他不擅长继续后面的话题,可以看出每一次皱眉都是在为延续对话的可进行性而努力,“在那座雪山遇到的。”
听起来是个很美的故事。沈朝听点点头,他想到陈万青也可以经历一场痛不欲生的经历。唔,他不是说叶栩和那个人之间有过一段痛不欲生的经历……只是在雪山上发生的,为了戏剧性,似乎只能那样。
叶栩的男朋友走出来:“对,我就是在雪山上捡到他的,当时他都昏迷了,一个人上去,也不知道是太敢做还是不要命了。他醒之后我问他是不是来这里接受暴雪的洗礼,他还给我翻了个白眼,一点礼貌也没有。”
沈朝听看过去。
叶栩的男朋友话很多,正好和他互补。沈朝听又不禁看向叶栩,冷漠的表情在见到他恋人的时候会有不易察觉的融化。
这倒是一对很好的恋人,他想。
他又想,他和韩暮生也是很好的。
韩暮生现在是在睡觉吗?还是在做别的?沈朝听不知道。他倾听叶栩和这个人的相遇相识,眼前勾出陌生的画幅。
“你和你的恋人呢?”那个人突然问,“故事总要交换吧,不然我家叶栩可就要亏了。哦,你有谈恋爱吗?”
沈朝听早就做好了被提问的准备,他把他和韩暮生的关系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又额外补充了关于自己的转变。他说这些内容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很漂亮,像冬夜竹子上的薄雪,莹莹发光。不知名昆虫的叫声歇下来,只是被更大的声音掩盖了。天正在亮,红日喷薄而出。
作为问题的提起方,叶栩的男朋友还没有说什么,就被叶栩赶了出去。沈朝听有些疑惑地看向转身走向他的人,想,是不是自己太耽搁他们的时间了?
是这样吧。毕竟他们刚从雪山回来,还没有好好休息。
沈朝听心中的愧疚蔓延开来。叶栩坐到他面前,和他面对面,眼里的情绪闪过一丝担忧:“你现在很亢奋。”
沈朝听不明所以,点点头。
叶栩叹了一口气,可能也没叹,沈朝听不太记得了,他没有观察到。叶栩说:“雪山没有净化的功效,不要信。”
沈朝听又点点头,懵懵的。
门外的光泄进来了,铺在叶栩的背上,很神圣。沈朝听这才仔细看到叶栩的样子,连同展示在外面的每一个孔洞钻石。
沈朝听和他告辞。
回到家门口,先前的纸张不见踪影。一片粉色爱心待在那里,静静的,粉玫瑰叠在上面。
在外面待了那么久,沈朝听也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哈欠,找到为了方便购置的另一台相机,开始录制。
剧情进展到陈万青发现电视台录制之外的录制了。?但是他没有怀疑,或者怀疑了又有什么用?那个应该拥有浪漫思想的陈万青死在了那座岛上,死在了陈万青抵达那座岛的第一天。现在的陈万青为了没活过的陈万青活着。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里是阿妈的碑,这是我的眼睛。”陈万青指着地上小小的、挖不出泉水的泉眼说。
沈朝听看上去和陈万青一样茫然,眼珠子蒙上一层阴翳。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清晨,鸟雀啁啾的叫声叫醒一朵花的盛放。沈朝听小心地为它浇水,土壤慢慢被打湿了。
他想,韩暮生现在在做什么?
亢奋后的疲惫一拥而上,他脸上无知无觉地落下泪来,顺着尖尖的下巴滚在地上。他看上去其实比之前更瘦了,药效渐渐不再有用,他更加想要进食。捏耳垂太累了,抬手太累,于是他去捏那节手指,细微的痛意像针刺。
但是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想。他一边流泪一边想,已经见过很多人了,大家都对他很好。他早就知道宋明莘是假的,他没有害死别人。他有资格被人重新爱着的,尤其是在他克服了自己的这个前提下。他是有资格被爱着的,沈朝听有资格被人爱着。他想宋明莘知道了也会开心的,开心的话就来找我吧。他想。他想。他靠在院子里的柱子坐下去,坐在地上,泪珠砸在手指上的装饰,炸开一朵花。
他坐在院子里睡了过去。
单薄的身子在外面还是有些冷,于是沈朝听做起了噩梦。他梦到韩暮生说自己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社会实践,为了证明一切都是错的,沈朝听不值得被人喜欢。
韩暮生很失望地看着他,说:“你怎么能是这个样子的呢?”他说,“我本来是想证明另一件事,没想到你却让我证明了这一件。我真觉得以前的我眼瞎,居然错把鱼目当珍珠。我不会再喜欢你了,你好自为之吧。”他离开了。沈朝听呆呆的看着,很错愕。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梦里没有前因后果,他只知道自己让韩暮生讨厌了。他正要去追,宋明莘却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他,说:“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沈朝听满腹疑惑地和宋明莘出现在一家咖啡厅。咖啡厅里有很多植物,吊兰的藤爬到了客人的脚边。沈朝听小心用鞋尖拨开它,宋明莘说:“……”
宋明莘说的什么?沈朝听也听不见。他看见宋明莘的表情变得很难看,韩暮生也突然出现,连同很多人一起。他们变成嫌恶的样子,沈朝听脚边的吊兰爬起来,迅速缠绕住他们的脚踝。宋明莘差点摔倒。
“不是我……”沈朝听无力地辩解。但是没有用了,只有他身边出现了吊兰,出现了菟丝子,出现了所有可以缠绕绞死别人的藤蔓。
沈朝听惊醒。他跌跌撞撞地要去看韩暮生送他的花,但腿冻僵了坐麻了,还没站稳就跪坐在地上。他的手撑在地上,头低垂着。他的手臂在发抖,很快就出现散架似的垂落。腿部麻意一波一波涌上来,像沙滩上的涨潮。
他还是站了起来,花在桌子上摆得好好的。
沈朝听脱力一样再次跌坐下去,这次安心地闭上了眼。他想,梦都是相反的。他会跨过雪山。
两次受冻,沈朝听成功中招,好消息是没有发烧。他给自己接了一杯热水,晚上不再想睡觉。他准备撑到白天去看看外面,他还不知道杜鹃花盛开的地方究竟是在哪里。他这样想着,打开桌子上的书。在阅读第一个字之前他先快步走到门口,确保这个午夜时分,韩暮生没有冒着清寒过来放花。事情没有发生,他又回到座位上。室内暖烘烘的,桌上清茶袅袅。
“画室里充满着浓浓的玫瑰花香,而当夏日轻风拂动花园中的树丛,馥郁的丁香的芬芳,或是更清淡的粉色铁海棠花的香气又从开着的门飘进来……”?
唔,好像看到过蔷薇墙,沈朝听想。他记得在某个地方见到过蔷薇爬满围栏,黑色尖刺像权杖,也像利剑。蔷薇让它变得柔软,满溢芳香。
他记得自己也有一幅画像,但不记得上面的人物是谁了。那幅画像会有道林·格雷的青春吗?他看着花言巧语变成至理箴言。也许是他没有长成,他很快就要二十七岁了。沈朝听的思绪和秋天地上的落叶一样七零八碎,和外面正因为时间流过而飞速逝去的夏天的叶子映衬。他想着,想到那个橙子,现在是该开满橙花的时候。
外面的白花开得很好看,比梨花更像大如斗的落雪。车窗像画框,框住了一幅景。他不禁问:“这是什么地方?”
司机说:“快到郊区了,这里原本是花园,被人买下来后就种各种东西了。”
沈朝听点点头。雪山近在咫尺,只是还有一段距离的坡在那里候着,许多杜鹃花在上面摇曳。这个坡和梦里的倒是很像,沈朝听想。避开小小的水坑与周围泥泞湿润的土地,他走在相对来说坚实的地面。站在小坡的最高处,风已经发凉了。
什么地方会变得很冷呢?沈朝听看过去。他恍惚听见一声尖叫,像前两天的新闻上的声音。雪山在今天没有对此做出反应,它的沉默包容度很高。
“麻烦了,您再把我送到先前上车的地方就好。”沈朝听下来,对司机说。只要钱到位了,一切都好说。司机乐的接个大单,这段路不算近。
沈朝听来去如风,迅疾的模样让人怀疑他究竟有没有为什么驻足。他的手指下意识按向左手中指上的钉子,与皮肤不同的坚硬触感让他从云端落下来。过快的速度让他心情飘浮,宛如一朵真正的云。他觉得自己不知道归处,但又明确知道要到哪里去。他想,这也是幸福的具象化吗?
让人感觉下一秒就可以跳起舞,即使脚步已经虚浮。
风信子开得像一个个张开的嘴巴。沈朝听看着它发愣,半晌,嘴角弯出一个笑弧。
他先想:韩暮生现在在做什么?
然后又想:今天,药就吃完了。
?:一些串烧)这里串的是《楚门的世界》
?:《道林·格雷的画像》章节一第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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