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星》山鬼酒穗

1、草莓香草

　　许知刚到广州时，只有18岁。
　　高考完的暑假，无论哪里都充斥着自由的气息，即使是在号称“打工人之家”的便利店也一样
　　就怪了！
　　一天24小时，站在收银台当个桩子就有13个小时了！一点都不自由。
　　许知这样想着，一边看起了企鹅空间：
　　“拿下”泰山、
　　布达拉宫、
　　故宫长城一日游、
　　香港购物狂、
　　马尔代夫的海、
　　……
　　太嫉妒了。许知握紧拳头，一下砸在收银台上。
　　“哇——”同事安华凑到她身边，“你又羡慕啦？”这样的事情，从许知上班第一天开始就常有发生——她总是看着看着就生气。
　　“没有！”虽然嘴上否认，但许知的语气还是出卖了自己。
　　“你说你，早这样当初为什么不去上大学呢？”
　　几周前，高考出分，许知是班上十个过了本科线的其中之一。
　　那时候，许知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以至于她早早地就把近三个月的暑假安排的满满当当，整天幻想着自己的毕业旅行。这份喜悦一直持续到报志愿，她想去的那个城市——广州，没有一个大学的分数是她够得到的，除了几个理科专业。但她许知是个文科生，哪怕高人家100分人家也不会要。
　　倒是有几个大专可以去，只是大专从来不在许知的考虑范围，她思考了好一会，最终在志愿栏上填下了自己的答案：
　　清华大学、
　　北京大学、
　　中山大学、
　　……
　　既然没有选择，那就摆烂！人生需要一次大胆！
　　结果显而易见——没有录取。
　　许知干脆毕业旅行都不去了，提起行李箱就坐上通往广州的高铁，开启自己的打工生涯。
　　正常来讲一般人是不敢这么做的，许知大概是仗着自己家里在广州有几套房吧……
　　后来的事情是许知到处找工作，开始还送了一段时间外卖，后面才来到的便利店。
　　“没考上啊，还能为什么。”
　　“你…算了，这是你的选择。”
　　可能是暑假的原因，即使到了“晚高峰”的时间便利店也没有什么人——毕竟这个门店的顾客大多是学生。许知实在无聊，但也不想继续刚刚的话题，便带上耳机，刷b站来消磨时间。
　　“欢迎光临”门口响起了电子音，许知抬头看见一对男女走进来。
　　男生很高，也很好看，许知没有忍住多看了两眼。
　　也是因为这两眼，男生的目光和许知相撞，她慌忙底下头，洋装很忙的样子。
　　他的眼睛很深邃，看不出什么情感，却很好看，像暗沉的夜空，却满天星辰。许知是真的喜欢这双眼睛，毕竟它是真的好看。
　　男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走到收银台前，拿了一盒杰士邦。
　　“这个，谢谢。”男生看向女生，“还要什么吗？”
　　“一瓶小麦啤。”女生从冰柜里拿出啤酒，笑盈盈的看向男生。
　　“嗯？我不喝酒，你知道。”男生挑眉。
　　“我喝～”女生把啤酒放在收银台上，挽上男生的手臂。
　　“好，这两个，多少钱？”
　　许知拿过两个东西，在机子上扫了一下：“您好，一共是67.8元，付款码到这里。”
　　男生付过款，把东西收进包中，两个人腻腻歪歪地走出了便利店。
　　许知看向两个人离去的方向，感叹道：“现在的小年轻啊。”
　　安华听到，没有忍住笑了出来：“还小年轻，你才几岁呢，都不知道有没有人家大。”
　　许知不服气：“你怎么敢假定人家的年龄的？万一人家刚高考完放肆一下呢？”
　　“哈哈！”安华没有忍住，笑了出来，“你真可爱。”
　　许知无语，自己刚刚有说错吗？
　　“不过小孩终究是小孩，跟你说吧，那个男的我见了很多次了，总是带不同的女生买套，能听懂吗？”
　　“人家说不定只是炮友啊。”许知一本正经。
　　“啊？”安华明显愣了一下，“要不然上你可爱呢，哈哈哈！”
　　话题到这也差不多结束了，两个人又各自做回了自己的事情。

　　时间总是悄无声息的溜走，晚上八点以后就不是许知的值班了，和夜班同事李悠交接后，许知买了一瓶RIO，骑车回了家。
　　“ただいま（我回来了）。”许知是独居，这句话是她对自己说的。
　　许知拿了一个金枪鱼饭团，这是她的晚餐。
　　许知把手机架在桌上，开始选自己的电子榨菜。
　　一个微信视频打进来，是沈意的。
　　许知接通电话，看见了沈意的脸，还有周子希。
　　“知知！知知！”虽然隔了个屏幕，许知还没拍脸，沈意也还是像见到真人一样激动。
　　“你怎么像老鼠一样。”许知无奈
　　周子希凑到镜头前：“知知，我和‘书亦’要去广州，想不想我们去找你呀？”
　　“可以，不过我可能要上班。”
　　“大小姐要上班？”
　　“大小姐要吃饭！”
　　“哈哈，说好啦！我们周六去找你，拜拜！”
　　视频挂断，许知继续选电子榨菜。

　　早上七点，许知开启“桩子”模式。
　　不过今天比较特殊，许知荣获连续值班37小时的权利。
　　解释起来也不复杂，李悠临时有事和许知换班，许知想周日轮休再把周六的班换掉刚好凑个双休，还能顺便和好朋友出去玩，虽然代价有点大但总归利大于弊，就同意了。
　　但是37个小时……许知上次这样干还是有一次放假熬夜熬穿了，愣是两天没睡……
　　这个门店暑假没什么人来，许知干脆隔一段时间小睡一下，睡眠这个东西也是可以“分期付款”的。
　　许知傍晚的时候猛灌了两杯冰美式，加上白天断断续续的补觉，晚上的时候完全没有困意。
　　夜班没有同事，许知非常无聊，便四处看看，
　　她的目光定在了便利店的门口，
　　现在出去，可以看见星星。她想，也这样做了。
　　天空没有星星，想象终归是想象，不是现实。
　　广州和老家不一样，广州很繁华，是纸醉金迷，它的星星不在天上。许知突然想到广州塔，她说过很多次不喜欢广州塔，那里不好玩，但是呢？广州塔是明亮的、璀璨的，即使在江对岸也能看见它发出的光，一闪一闪，像星星一样。
　　许知的老家在郴州，郴州的夜晚不像广州，很黑，但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星星，虽然大多时候只有几颗，但那足够了，许知深知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生，不会去奢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也不一定，她喜欢星星，渴望过满天星空。
　　越想越烦，许知点了一根烟。
　　第一次抽烟是高考完的放肆，没想到第二次会是因为心情不好。
　　许知没抽多久，她还要值班。
　　半夜去便利店的人不多，约等于没有，许知想直接回家应该也没有关系，
　　同一时间，门口响起电子音，许知幻想破灭。
　　来人是前天那个男生，许知记得他。
　　男生没有来收银台，而是走到了货架边上——
　　看来是“炮友”饿了。许知点头。
　　他拿了一盒草莓香草味百醇——
　　小情侣之间的情趣。许知再次点头。
　　“这个。”男生把百醇放在收银台上。
　　“6元，扫这里。”
　　男生付过款，把百醇放到许知身前：“辛苦了，开心一点。”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许知追上去时男生已经不见了。
　　那盒百醇静静地躺在收银台上，许知愣愣地看着它。
　　他为什么要送我百醇？
　　为什么这么晚还会来？
　　……
　　想了很多，许知最终总结了两个可能：他有病和他善心大发但是有病。
　　许知打算以后有机会见再还钱，便拆开百醇吃了起来，
　　许知高二的时候第一次在小卖部买了草莓香草味百醇，从此便不能自拔陷了进去——她太喜欢这个味道了。
　　来广州之后就没买过了，它的性价比太低，不值得。
　　这么说，其实还要谢谢那个男生，让许知再次吃到了喜欢的东西。
　　早上七点，安华来上班了。
　　“你太厉害了！”
　　安华站到许知身边：“去休息一下，我来值班。”
　　“好。”
　　“半夜不睡一下？反正也没人。”
　　……不，其实会有善良但有病的人来。
　　“要值班。”
　　“挺羡慕你的，李悠也是，年轻真好啊，真单纯。”
　　许知没有听懂安华的话，又好像懂了。
　　晚上，许知睡觉，做了一个梦，很多很多的星星……

　　周六，许知去高铁站接沈意和周子希。
　　许知低估了地铁的速度，她到高铁站时沈意她们的车还要一会才到。
　　幸运的是，高铁站足够大，许知找了个地方休息。
　　不是很想玩手机，许知就四处乱看，
　　还真给她看到了东西。
　　不远处站了一个很眼熟的人，是那个“百醇”哥。
　　想到自己还欠份人情，许知便走了过去。
　　“那个……”许知小心戳了戳男生的包，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男生放下手机，低头看向许知：“怎么了？”
　　“我…不，那个，那个百醇，我还你钱。”许知语无伦次的说着，她感到心慌得不行，身子也在发抖。
　　“嗯…有点印象。”
　　“那个，あ…不是，谢谢你。”男生直直地看着许知，许知被看得更紧张了，干脆低头看鞋。
　　男生没有继续说话，许知等了一会正要开口，一个二维码出现在眼前。
　　“扫这个。”
　　“啊，哦，好。”许知拿起手机，对着二维码扫了一下
　　等等，好友申请？
　　“欸？那个，你给错了……”
　　“宋泽野。”
　　“什么？”
　　“我的名字——宋泽野。你呢？”
　　“啊…我，我叫许知。”许知有些不理解，他这是在干吗，自己不是在还钱吗？
　　宋泽野俯下身，靠近许知：“你好，许知。”
　　！！！许知感到脸上一热，他在干什么啊！
　　宋泽野看着许知，嘴唇微勾：“以后有时间再见，我走了。”
　　他拖着行李就走了，留许知一个人风中凌乱。
　　几天前的结论——善良但有病，
　　许知决定把善良删掉，这个人就是单纯有病！
　　许知点头，很满意自己的推理。
　　沈意和周子希不久就到了，许知站的位置还算明显，沈意一下就找到了她。
　　“知知！”沈意冲到许知身边，激动地抱了上去。
　　“啊，要死了。”许知这话也不能算夸张，她刚刚真的差点没站住。
　　“想死你啦！知知，广州好玩吗？”
　　“还挺好的，就是太热了，而且特别闷。”
　　“我们周二就回去，这几天可要带我们好好玩！”
　　“好的。”
　　“喂，”声音中满是怨气，周子希走到两人身边，“你们两个能不能在意一下我的死活，‘书亦’你把两个大箱子都丢给我，我和你绝交！”
　　“错了错了！本当にすみません（非常对不起）！”沈意练练鞠躬，表达自己的歉意。
　　“好了，别cos日本人了。”许知赶紧制止沈意，她嫌丢脸。
　　“现在去哪？”
　　“去我家放行李，然后吃饭！”
　　“好耶！”
　　三个人回到洛溪，又去了许知的房子，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后就准备吃饭了。
　　因为太累，不想去特别远的地方，三个就选在了地铁站附近的一面馆。
　　这家的番茄牛肉面特别好吃——许知原话。
　　点了两碗，沈意和许知一起分一碗，周子希吃的比较多，获得了吃独食的权利。
　　许知没有说，她还是为了省钱，
　　一碗12元，可以买两个饭团。
　　“知知，去广州塔吧！”
　　“咳，咳！”许知在喝汤，听到沈意的话时不知是震惊还是别的原因呛了一下。
　　“哎，没事吧。”周子希扯了一张纸，递给许知。
　　“不去。”
　　“为什么啊…子希，她欺负我呜呜呜。”沈意装作哭腔的样子，双手掩面。
　　……许知无语，广州塔有什么好去的，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会发光的塔而已，周边也没什么好玩的，倒是路边摊挺好吃的，不过这和广州塔本身没有任何关系吧！
　　“去看看吧，我们都没看过。”周子希的手覆在许知的手上，眼神真诚的看她。
　　“……好吧，去就去。”
　　“好耶！”沈意立刻弹起来，刚刚的悲伤一扫而过，“最喜欢你们啦！”
　　许知能怎么办，好朋友只能顺着来，
　　她可不想自己一个人。

　　三个人傍晚的时候来的广州塔。
　　她们在塔对面的粤菜馆坐下，准备等亮灯了再过去。
　　周子希请客，三个人点了七道菜。
　　有家人给的大学生补给就是好啊，出去玩都不担心没钱。
　　饭吃到后面，广州塔亮灯了，五颜六色、炫彩缤纷。
　　许知看得出神。
　　“去广州塔吧，去上面。”
　　“知知，广州塔上去多少钱？”
　　“不知道，待会去看看。”
　　……
　　“400元！？”沈意和周子希拍照去了，许知不喜欢拍照，就去看了价目表，“400元都够我回郴州了……”
　　许知有点，不，是完全退缩了，400元对她不是个小数目。
　　她跟周子希说了，她不上去了。
　　“记得给我拍视频。”
　　“知知对不起，如果便宜一半我就请你了。”周子希抓着许知的手，很是愧疚，“我给你拍一百个视频！”
　　“一言为定！哈哈哈！”
　　许知抬头，天空很黑，没有星星。
　　周子希的视频没过多久就发了过来。
　　视频中的广州满家灯火，闪闪光芒，宛若星空一般。
　　止汐：「知知！还有摩天轮！」
　　雏菊：「好厉害」
　　止汐：「你要是能上来就好了，真的很壮观！」
　　雏菊：（引用视频）「看到啦」
　　许知找了个地方坐下，带上耳机，打开网易云音乐。
　　许知选了《坠落星空》这是她最爱听的一首歌，
　　逃离宇宙…偏离航道…最后坠落……
　　空灵、奇幻亦或是虚假；
　　许知站在广州塔上，看见广州的满天星辰，一条银河，划分天穹，周身是无数繁星；
　　只一伸手，便可触碰云霄……
　　“叮！”许知醒了。
　　看下时间，才睡了15分钟。
　　沈意和周子希还在上面，许知为了消磨时间，便走进了纪念品商店。
　　琳琅满目的商品，却又大差不差，全部都是和广州塔有关，许知没什么喜欢的，没多久就出去了。
　　走了没几步，又折返回去。
　　许知在货架上拿了一个LED的广州塔发光摆件，只要15元。
　　区区2.5个饭团。
　　许知买下了它，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但就是想。
　　沈意和周子希也下来了，三个人都比较累，便回家了。
　　许知把“小广州塔”摆在床头柜上。
　　快睡着的时候，她突然爬起来，
　　今天叫醒自己的那个声音明显是微信消息提示音 。
　　自己几乎给所有人都设了免打扰，那那个提示音是哪来的？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许知。
　　打开手机后，和许知想的一样，是有人给她发消息，
　　这个人的名字是「与」，头像是一片克莱因蓝，许知怎么看也想不起是谁。
　　与：「你好，许栀。」
　　知道是谁了，中午加的好友居然晚上才同意。
　　虽然名字不对，但是出于礼貌许知还是回了一句：
　　「你好，宋泽也」
　　发完就睡回去了，反正也没指望有回复。
　　“叮”许知只好再从床上爬起来。
　　与：（引用信息）「宋泽野，旷野的野。」
　　许知笑了——两个人都打错了对方的名字。
　　雏菊：（引用信息）「许知，知识的知。」
　　与：「那……」
　　与：「你好，许知。」
　　雏菊：「你好，宋泽野。」
　　许知突然觉得两个人像人工智能对话一样。
　　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又闪，许知觉得他还会发消息，就没有躺下。
　　与：「怎么这么久才回？」
　　她赌对了。
　　雏菊：「去广州塔了」
　　与：「好玩吗？」
　　雏菊：「还好」
　　与：「广州塔上面也很好看，去看了吗？」
　　雏菊：「太贵了，没去。」
　　与：「这样啊…可惜了。」
　　雏菊：「但是我买了个东西。」
　　许知打开“小广州塔”的灯，为它拍了一张照片，
　　雏菊：（图片）「好看吧」
　　与：「好看。」
　　与：「睡觉了，再见许知。」
　　许知看向时间，已经一点多了。
　　雏菊：「晚安。」
　　或许是在网上，隔个屏幕的原因，和宋泽野的聊天过程异常舒服，两个人就像认识了几年的好朋友一样，根本不像才见过两面的人。
　　第二天许知直到十点才起，有一个瞬间她以为昨天晚上那些都是梦。一看微信，是真实事件。

　　到时尚天河的时候刚好是饭点。
　　许知直奔粥底火锅。
　　许知有时候抠门是真抠门，花钱大手大脚也是真大手大脚——她拿了很多海鲜，还有肥牛，就连最贵的金色盘子也拿了一个。
　　许知把它们一一下入粥，调整一下后拍了张照片。
　　发朋友圈，配文：「大好き（特别喜欢)！」
　　午饭过后就是逛街，许知带她们去了动漫区，沈意几乎每个店子都要进去买一点，
　　用许知的话讲——像进货一样。
　　周子希又买了些吃的，许知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她的胃。
　　许知本来也想买，但是粥底火锅吃太多了，两百多啊……还是太放肆了。
　　晚饭是在洛溪吃的，沈意选了一家湘菜馆。
　　虽然百般阻拦，但还是抵不过沈意的好奇，
　　传闻地方菜出了地方会变得奇异，沈意也想领略一下。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不用亲自上阵。
　　沈意这辈子也想不出皮蛋擂辣椒为什么是甜的。
　　一天就这样过去，许知无聊地刷起手机。
　　朋友圈有一个小红点，许知点进去看——
　　与：「看起来很美味。」
　　雏菊：（回复“与”）「确实，粥底火锅最好吃了。」
　　这就是E人吗，交流起来完全不害怕的。许知感叹道。

　　许知回到便利店。
　　新的一周，和许知一起值白班的人换成了李悠。
　　沈意和周子希改签机票，周一就飞去了三亚，说实话，许知羡慕了。
　　沈意在沙滩上，周子希喝着椰子水……
　　如果自己在的话，大概率是在挖坑吧，或者抓小螃蟹。
　　想去海边，看海边的星空；
　　深蓝的大海，与夜空融为一色……
　　“许知。”思绪被熟悉的声音拉回，许知抬头，对上宋泽野的眼睛。
　　“宋泽野？”
　　“呀，还记得我？”
　　算起来这是两人第三次见面，和第二次相比起来简直是陌生人到好友的巨大转变，虽然也就在网上聊了几句天而已。
　　宋泽野拿了两个东西：草莓香草味百醇和一包粉色日本棒棒糖。
　　“14元。”
　　“送你了，再见，许知。”
　　“等等！”宋泽野走到门口时，被许知叫住了。
　　许知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宋泽野抢先：“晚上请我吃饭，谢谢。”一脚跨出大门，消失在许知的视线范围。
　　许知拿出手机，给宋泽野改了个备注——「不正常」
　　李悠在旁边吃了全程瓜，凑到许知身边：“知知，他是很帅……”
　　“嗯？”
　　“我听说他很浪很渣，你别被美色冲昏头脑了。”
　　许知拆开棒棒糖，递了一根给李悠：“吃吗？”
　　“欸？谢谢。”李悠接过糖，许知也拆开一根送进自己嘴里。
　　“我不好骗，小悠放心好啦！”
　　“嗯，你要是出事了就找我，我让我哥带全城的警察去抓他。”
　　“哈哈哈，那我不打110，打你的电话。”
　　“哈哈哈！”
　　老实说，许知很喜欢和李悠一起值班，
　　或许是年龄相仿，两个女孩很有共同话题，聊的内容也很轻松，
　　真的很快乐。
　　但是李悠是大学生，来暑假兼职的，八月一开学她就会离开。
　　许知感到难过，又拆了一包百醇。
　　晚上，宋泽野如约出现在便利店。
　　“许知！”宋泽野向她招手。
　　和李悠道别后，许知走到宋泽野身边：“两盒百醇和一包棒棒糖，一共20元，你想吃什么？”
　　“这么直接？”宋泽野微微笑了一下，看起来还有点震惊。
　　他笑起来还挺好看。那一瞬间，许知的身体就像被电流穿过，心脏也砰砰直跳。
　　“附近有很多小吃，去看看吧。”为了不被发现异常，许知迅速转移了话题。
　　宋泽野不怀好意地看着许知：“好。”
　　两个人逛了一下，也没有什么想吃的，于是随便选了一个车轮饼，
　　虽然只要6元，但是能还一点是一点吧。
　　付钱时，宋泽野抢先一步，
　　许知：？
　　宋泽野把车轮饼给许知：“给你了。”
　　许知：？？
　　“下次不要抽烟了，拜拜。”
　　许知：？？？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许知看着左手开过光的朱砂手串，觉得很有必要再去求一个——最近的生活太玄幻了，绝对不是科学可以解释的。

　　这天，许知做了一个梦……
　　她躺在星河中，在云层之上，
　　她被套上古希腊长袍，群星簇拥，被推上天空的神座——一颗金苹果树，
　　“星辰的圣女啊，欢迎你回到天空。”
　　许知随手摘下一个金苹果，靠在树上吃了起来，
　　泉水顺着树叶落下，滴在许知脸上，
　　苹果掉在地上，许知身体颤抖，轻口喘着气，
　　酥麻的感觉遍布全身，恍惚中，许知看见一个人，
　　那个人抱住她，将头伏在她的耳边，轻声叫着她的名字：“知知……”
　　一叶孤舟在海上漂泊，直到一阵巨浪翻来，将它吞没……
　　许知感觉有一股热流流出身体，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冲去厕所，
　　结果和她猜的一样——来月经了。
　　许知感觉天塌了下来。
　　好在床单上没有血迹，许知松了一口气。
　　上班路上，许知突然想起那个梦，
　　梦的什么来着？许知努力回想，却只是徒劳，
　　唯一的线索就是一个金苹果。
　　算了，不想了，反正也没什么用。
　　平安过了半天，下班的时候许知痛经了。
　　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是下班，许知抱着身子蹲着便利店门口，撕心裂肺的疼痛、生不如死的折磨，许知好想立刻把肚子剖开再把子宫扯出来。
　　许知不知道附近的药店在哪，只知道自己家附近有一家老百姓。
　　她决定，从今天开始要把布洛芬常带在身上。
　　现在的问题是回家，骑车是不可能了，许知现在的状态骑5米能倒6次，
　　没有别的选择，只有走回去。
　　厄运只找苦命人。许知想到这句话。
　　“许知？怎么在这？”宋泽野从便利店走出来，身边跟着个陌生的女孩子。
　　“阿野，你朋友？”
　　“嗯，朋友。”宋泽野淡淡的回复，在许知身边蹲下，“怎么了？”
　　“痛……”这个字像是许知挤出来的，她几乎快失去所有力气，显得十分虚弱。
　　“哪里？”
　　“子宫。”
　　宋泽野愣了一下：“子宫？”
　　“应该是痛经。”女生毕竟更懂女生，那个陌生女孩一下猜出许知的痛苦，“你看起来好痛，要帮忙吗？”
　　在两个人的搀扶下，许知终于站起来，她扶住一个栏杆，向两个人摆了摆手：“不……不了，我自己回去。”
　　或许是太痛，许知踉跄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宋泽野扶住了她。
　　“我送你吧。林慧珍，你先过去。”
　　许知莫名其妙坐上宋泽野的车，
　　“谢谢。”她不想管那么多了，有个人帮忙总比一个人好，什么人情世故她都不在意了。
　　“去哪？”
　　“珠海蓝湾，26栋，3302……”已经痛到神志不清，许知就这样自报了家门。
　　“你家？”宋泽野笑了，通过后视镜看向许知，“不要和不熟的人说家庭地址哦，幼儿园应该教过。”
　　“对不起……”太尴尬了，许知恨不得现在下车跑回家。
　　宋泽野启动车子，暂时缓解了尴尬的氛围。
　　“到了。”
　　四个轮子就是不一样，许知位置还没坐热就到目的地了。
　　“那个，宋泽野……谢谢。”许知没有立刻下车，她盯着宋泽野，思考着什么：
　　他有什么原因帮自己，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让他帮，两个人甚至不是朋友，只是认识而已。
　　许知觉得他的目的肯定不单纯，想到他是浪子，许知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自己是鱼，他在钓自己。
　　这样就很好说通了。
　　转念一想又不太合适，人家好歹一直在帮自己，怎么能这么去想人家？
　　许知还是坚持了世界善良论，把宋泽野定义为善心大发。
　　许知从包里拿出几颗星星糖，放到车上：“这些送你。”说完还对宋泽野笑了一下，然后就下车，走进了小区。
　　到家门口时才想起，自己忘记买布洛芬了。
　　许知本打算忍痛一晚上的，但是太痛了，她还是把希望寄托于房子，
　　希望哪个角落可以爆一点布洛芬。
　　在几次翻找无果，许知几近崩溃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属实是把许知吓了一跳，自己在广州没有什么朋友，按理来说不会有人来敲门，
　　传说中的碎尸案要发生了吗？许知想，还有些激动。
　　手机响了一下
　　与：「开门。」
　　什么啊，许知看到是宋泽野，还稍微有点失落。
　　她爬起来去开门，外面果然站的是宋泽野。
　　“给你。”他递出一盒布洛芬。
　　简直是救命之恩，许知默默在心里膜拜宋泽野，接过布洛芬：“谢谢，你怎么来了？”
　　“感觉你会需要。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好的，谢谢啦！”
　　“还有，”宋泽野一手扶住门框，将门缝的距离扯大，许知的手还在门把手上，被这么一拖向前倒去，
　　如果从第三个人的视角看，这样很像是许知摔进了宋泽野的怀中。
　　“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他是一个词一个词蹦着说的，还带了些戏谑的语气。
　　许知迅速把门关上，
　　她的世界善良论崩塌了，这个人绝对是有病。
　　许知点开宋泽野的微信，把备注改成「1号病患」
　　许知把他封为“许知精神病院”第一个病人。
　　宋泽野回到车中，拿起了后座的几颗糖，
　　他拆开一颗，放进嘴里，
　　林慧珍从浴室里出来，坐到宋泽野身边，
　　“哪来的糖啊，真好看！”她想从宋泽野的手上拿一颗，却被躲开了。
　　“别碰。”宋泽野把糖收进包里，从沙发上起身，“来吧。”
　　林慧珍没有立刻站起来，她盯着宋泽野的背影，声音中带了一丝委屈：“阿野，我和她们一样吗？”
　　“你说呢？”
　　“我希望不是……”林慧珍小声嘟囔，看样子宋泽野并没有听到。

　　新的一周，轮到许知值夜班了。
　　除了没有同事和晚上氛围感比较强以外，夜班还是很好的，
　　许知的感受是——休息时间多了。
　　夜班的工作时间比白班少了两个小时，再加上白天的时间比晚上自由得多，看起来就像多了很多时间一样。
　　许知窃喜，开了一瓶啤酒庆祝。
　　已经是晚上九点，许知看了一下座位区还有一个人——在写题，应该是学生。
　　已经这么晚了还要学习，真是残酷啊。
　　许知叹气，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候几乎都在混，也就高三努力了一把冲上本科线，虽然最后还是没有上大学。
　　看着学生的背影，许知默默为她加油。
　　“呜、呜……”学生突然啜泣，她慌乱地用手擦脸，然后迅速拿起笔。
　　许知感觉很不对劲，走到学生身边，她在桌子上放了一根棒棒糖：“怎么啦？”
　　学生抬头看她，犹豫一会后哭的更厉害了：“我，我没解出来……”
　　许知拿出纸巾，细心地为学生擦去脸上的泪水：“什么题啊，让姐姐看看。”
　　许知看一眼题——“2022年高考压轴”，好家伙，这是真的难。
　　“欸，你看，‘2022’，2022年呢！那年的难度全国人民都有目共睹啊，你没做出来也算正常。”
　　“可是，可是我要上大学。”
　　“什么大学！一本、二本还是985、211？”
　　“外地本科就行。”
　　“那就好啊，你看你的要求并不高，为什么要去挑战那些特别难的题目呢？做一些常规题目，保证分数能过本科线就可以啦。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特别难的题，普通题也做不到，还不如多花时间去巩固基础。”
　　“真的吗？”
　　“真的，我当年就是这么过线的！”许知拍拍胸膛，很是自豪。
　　她又拿起糖，放在学生手里：“所以，不要哭了，一定会上大学的！”
　　学生看着许知，破涕为笑：“嗯！一定！我会更努力的！”
　　“很晚了，先回家吧，你这个状态应该也学不进了，还不如多休息一下。”
　　“谢谢姐姐！”学生收拾了书包，起身抱住许知，“我叫李智雅，姐姐呢？”
　　“许知，知识的知。”
　　“姐姐和姐姐的名字很像，再见姐姐！”
　　“再见！”许知站在门口，目送李智雅离开。
　　许知感觉自己救赎了一个人，特别自豪且骄傲。
　　不远处的路灯下，许知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宋泽野！”许知呼喊他，朝他招手。
　　今天心情特别好，许知也笑得很开心。
　　宋泽野走到这边：“上夜班？”
　　“嗯，我这周都是。你呢，买东西？”
　　“是，”宋泽野坏笑，靠近许知，“没吸烟吧？”
　　“没有！我不抽烟！”许知试图狡辩，那其实是她第二次碰烟。
　　“哦，没有就好，小孩别碰。”
　　小孩？此等侮辱性称呼激起了许知的逆反心理：“我成年了！”
　　“刚成年？”
　　“刚成年怎么了？”
　　“那就是小孩。”
　　“宋泽野！”许知扯过宋泽野的衣服就打上去，宋泽野也是笑着不还手，挨着许知的打。
　　打了两下后许知意识到这样子好像太亲密了，于是松开手，走回了收银台，
　　自己在干什么啊！她和宋泽野才认识几天就这样……希望不要被讨厌。
　　“打够了？那我要买东西了。”宋泽野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冰柜前，拿了一瓶强爽，又在收银台拿了一盒冈本003。
　　“就这些。”
　　许知拿过来扫码：“12……123.6元？！这么贵？这个要110元？”
　　宋泽野付过款，伸手在许知面前晃了晃：“吓到了？”
　　说实话，有点，许知是被吓到了。
　　“便宜的也有，贵的也有它的道理，没什么奇怪的。”
　　宋泽野走后，许知走到收银台前面，一个一个地看起来，
　　最贵的居然有125元，是她孤陋寡闻了……

　　下班后，许知打算吃完早饭再回去。
　　她点了一份小笼包加一瓶豆奶，店里有空调，就坐在店里吃了。
　　“嗯？姐姐！”许知没想到李智雅也在店里，她看见许知，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智雅！吃个小笼包吗？”许知招她过来，“看你，眼睛都肿了。”
　　“嘿嘿，不需要不重要，谢谢姐姐！”李智雅接过小笼包，一口吃掉了，“姐姐泥私（你是）去散（上）班吗？”
　　“你吃完再说。不是上班，是下班，我值夜班。”
　　“嚎希（好辛）苦啊……唔，额，终于吃完了。”
　　“你呢，这个点还没上课吗？”
　　李智雅突然摆出一副骄傲的姿态：“哼哼，我可是noble的走读生，7:30才到校。”
　　李智雅的嘴角都要到天上去了，看来她真的很自豪自己走读生的身份。
　　“你在哪个学校？”
　　“洛溪十二中，怎么啦？”
　　“十二中？我家在十二中那边，智雅要坐我的车去吗？不过是小电驴哦。”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谢谢姐姐！”
　　李智雅还要帮住宿生带早餐，许知等她买齐后骑车去十二中。
　　二人在校门口分别，李智雅和许知约定了晚上再见。
　　许知回家倒头就睡，起来时已经是下午七点。
　　匆忙赶到便利店，李智雅已经坐在那里。
　　还没上班，许知拿了一瓶酒坐在李智雅身边。
　　“姐姐，想喝。”李智雅停笔，指了指许知手上的酒。
　　“小孩别碰。”
　　“好吧……对了，姐姐，九月十号十二中校庆，姐姐要来吗？”
　　李智雅期待的看着许知，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姐姐来吗？”
　　许知很惊讶：“你们学校校庆，我也能去？”
　　“可以，校庆对外开放，有入校券就可以进学校，那个东西我有一张，我想给姐姐。”
　　“给我？”
　　“嗯！姐姐是我的朋友！”
　　一瞬间，许知想到了什么，觉得很悲凉，自己和李智雅才认识一天，在她的心中就有这么高的地位；许知开始好奇李智雅的人生，她总觉得这个小姑娘并不幸福，尽管她总是在笑。
　　有些问题很想问出来，但是不能那样做，许知很清楚：“好啊，我一定会去的！”
　　“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是王八蛋！哈哈哈！”
　　李智雅很开心，趴在练习册上看着许知，再次拿起笔，没多久就进入状态。
　　少女专注、认真、严肃地做着练习册，她在为她的未来奋斗，她的未来一定光芒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