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熙月》熙熙月泪

1、选择

　　厉剑划过树梢带动了一阵凛风，吹乱了原本的疏密露出纯洁的空隙，白雪顺着抖动落下一大片。
　　小臂回收，厉剑果断朝向身侧划过，掀起了泛白的衣袖露出了深邃而又温柔的眼神。
　　脚步顺势往后退一步，却因地盘不稳导致剑从手心中脱落。
　　“撕！”
　　潇欣冉刺痛一声，垂眸看向已经泛红的手腕处开始轻微颤抖。
　　“欣冉，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练功？已经数十日了，为何一套连招都不能完整挥出？”
　　潇湘站在屋檐下斥诉着，潇欣冉抬起眼眸望向她，
　　“阿姐，为何你执意让我练习剑术？我们明明处于安宁的世外难道还不能心满意足吗？为何非要拿起厉剑？”
　　潇湘轻叹一口气，朝潇欣冉走来，停留在她身前，伸手盖住了她手腕上的伤痕，只见一团白色粒子环绕一瞬，松开手时露出的则是白皙的手腕。
　　“这世上并不是都是像我们这里这样的世外桃源，宁静而又温馨，我们如同井底之蛙一般，世外发生的事情你一概不知罢了。”
　　潇湘的眸中更多的是暗淡忧伤。
　　“欣冉不懂，为何女子将拿起剑？世人需要女子的保护？那些男人有何之用？”
　　“阿冉，你不能向我这般无能，你应该有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踏上我这条不归路。”
　　潇湘的话语令潇欣冉疑惑偏头，她上前握住阿姐的手臂问道：“阿姐如此厉害，剑术挥舞的出神入化，为何要说自己无能？更说什么不归路？我不懂！”
　　潇湘听闻她的一番夸赞不禁冷笑一声，用自己冰凉的手指搭在她的脸侧，“你终将有一天会懂得，阿姐是别无选择，而你是有选择，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选择自己的道路不被旁人所支配。”
　　“潇湘！还不回屋！别又感染上风寒。”
　　母亲的呵斥声将两人视线拉回，潇湘垂眼默默加快步子走向屋檐下，身旁的仆人顺势给搭上了一条厚重的外衣。
　　母亲的眼神始终没落在潇欣冉身上，诺大的庭院片刻后只留下了她一人矗立在庭中。
　　白雪皑皑，飘落在她颤动的睫毛上，化成水珠沾粘着。
　　潇湘不懂，母亲不懂，自己也不懂。
　　潇欣冉似乎变得更加迷茫，仰头呼出热腾腾的雾气，视线被这庭院的四壁屋檐遮住，只留下中间所被困住而又唯一的空隙，迎接着白雪的飘落。
　　不像是井底之蛙更像是笼中之鸟。
　　“阿姐！快来人灭火啊！阿姐还在里面！”
　　潇欣冉四处嘶吼着，手里的动作一刻也没停下，木桶盛满的水一遍又一遍泼向浓烟大火之中。
　　整个府上只是片刻便从宁静变得鸡犬不宁，惊慌失措。
　　潇欣冉因体力不支外加浓烟熏呛只能跑向一旁的水井，深呼吸几口气以来缓解。
　　“是魇！潇湘的屋里有魇！”
　　随着仆人的一声大吼，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是一刹那便都丢下水桶跑开。
　　潇欣冉只觉得不解，她伴随着咳嗽提着摇摇欲坠的水桶从小步变成大跑，她奋力握住一名壮丁的手臂，“跑什么！灭火啊！阿姐还在里面！”
　　壮丁却是一脸惊慌，他惊恐着甩着手臂，“是魇！是魇放的火！再不跑等着被收命吗？！”
　　话音刚落便被挣脱开，潇欣冉被后扯力推翻在地上，只见木桶被打翻掉落，淅淅沥沥的水流淌出，她绝望的看着壮丁的背影，四处逃窜的仆人在此刻与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潇欣冉将视线转向正被大火围绕的房屋，里面出现似有似无的身影。
　　他的身影高挑阔大，长发及腰，但四周却缠绕着黑气，他迈开步子正朝着自己走来。
　　浴火灼烧着眼前的房屋，身影却似乎不惧怕一般朝正前方走来。
　　潇欣冉急忙握紧手中的木桶回望放在井边的厉剑。
　　正当她准备起身去拿却只见潇湘的身影扑向他，紧紧抱住他的身躯。潇欣冉眨着被烟熏红的双眼，她见此情景，惊呼一声：“阿姐！”
　　下一秒还没等潇欣冉起身，那人便散发出强大的气息将门窗震开，潇欣冉顿时被弹出几米远重重的撞上井边。
　　地面堆积的白雪顿时被染上了血色，伴随着疼痛蔓延整个后背。
　　疼痛迫使她紧闭起双眼，再次睁开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潇湘被手刺穿的景象。
　　那人从头至下全身散发着黑气，潇湘紧握着他的手臂，鲜血却止不住的流露出，滴落在地板上，四周的火气被刚刚的黑气所扑灭，散发出更浓重的黑烟。
　　潇湘眼角滑落出泪珠，手指抓着那人手臂，缓慢的白色粒子朝着周围散开包裹住黑气，口中念叨着什么，潇欣冉因隔得太远听不清，只能慌乱的爬向这里。
　　“阿姐！阿姐！”
　　一声比一声惊颤，泪珠早已布满脸庞，她手握着厉剑将剩余的力气把剑插入地上，支撑起自己身体，迫使自己站起身来。
　　瞳孔从被黑气缠绕而缓慢展露出原有的颜色，那人十分惊颤，眼神中流露的更多是惊慌。
　　“潇....”
　　字还未说完，潇湘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容随后便消散离去，沾满血腥得手猛然垂下。
　　潇欣冉拔出剑猛的朝他刺来，那人回眸对上了视线，迅速侧身躲避。
　　伴随着潇欣冉一招一式的挥舞，那人却显得十分熟练的避让，直到已退让在门口之处才向左侧让去，厉剑也随之滑向左侧，只见这人用手指却轻而易举的夹住厉剑，见状潇欣冉快速抽离便挥动手臂一股青光浮现…
　　“欣冉姐？欣冉姐醒醒。”
　　阿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潇欣冉这才错愕起身，望着一脸担忧的阿玖。
　　“可算醒了，怎么今日睡这么久？方才听你一直嘟嚷着什么再不喊醒你，你都要给我舞上一招剑术了。”
　　阿玖站起身来退下到房间中的桌旁，从手提箱里取出一盘又一盘菜品。
　　“这些都是平民百姓送来的，说是感谢你斩杀了魇，换来了安宁。”
　　潇欣冉快速起身整理好衣着，跨步止桌前，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菜品，脑海里却未能从梦中回忆的那一幕所抽离。
　　那人的眼神以及熟练的动作，到底是谁…
　　“安宁？只是一时的罢了，魇这种生物邪恶又源源不断的滋生，只会让人觉得反胃罢了。”
　　“欣冉姐，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每次你出任务都不愿意带上我？我好歹也是个得力的助手啊，你这样让我显得很没用。”
　　阿玖的脸上浮现出失落，潇欣冉无奈的伸手搭在他头顶上。
　　“我答应过你父亲要保证你的安全，斩魇的任务风险太高了，你年龄尚小，不可参与。”
　　“啧！别拿我爹压我！我已经不小了，好歹也是弱冠之年了，你老拿这个俗套的理由敷衍我！”
　　顺势拍开了她的手。
　　“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小孩，毕竟我是你姐。”
　　16岁那年家族世人惨遭魇的杀害，全府上下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液逆流成河，玖爷赶到的时候只剩潇欣冉蜷缩在角落抱着早已断掉的剑瑟瑟发抖，此后便带回玖府照料。
　　“对对对，姐，一个只知道扔下弟弟的姐。”
　　潇欣冉无奈地坐下，开口道：“那我跟你讲讲魇吧。”
　　“魇乃是人欲望的化身，人具有七情六欲，一旦陷入一方欲望过大则会新生一个环境将神识困住形成囚牢，本体则会进入昏睡，魇便可从昏睡的躯体中爬出所来操纵人进行杀戮。”
　　“那怎么斩杀的？把魇杀死了不就等于杀死了这个人吗？”
　　“消除魇的办法有两种，一种则是杀掉这个人的肉身，那么就如同你刚才所说的魂飞魄散，一种是进入此人的神识去帮助她解开牢笼，笼中人已经苏醒了那么魇自然也没有容身之处只能消散了，但如果强行进行解除要是本人接受不了事情的真相很有可能会精神失常也等于魂飞魄散。”
　　阿玖越听越泛起兴趣，急忙追问道：“那你是用哪种方式进行消除的？？”
　　潇欣冉咧嘴轻轻一笑，“那得看情况了。”
　　“此话怎讲？”
　　“如果是平民百姓，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地位或许将会被除魇者斩于脚下，要是有身份地位者，则会选择进入神识博取一线生机。”
　　“平民百姓难道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吗？你这么狠心？”
　　阿玖瞪大了双眸，潇欣冉冷哼一声，“我当然是后者博取一线生机啦！我的剑只会拿来杀罪恶之人。”
　　视线落在身旁的厉剑上，剑面投影出潇欣冉的面孔，回忆起那人的双眼，只觉得愤恨。
　　“诶？那为何你要说博取一线生机？很危险吗？”
　　还没等阿玖反应过来，一支箭则朝潇欣冉眼前穿过定在了墙面上，压着一张飘摇的纸条。
　　阿玖顿时起身，下一刻潇欣冉便夺门而出，客栈门外却不见一人身影，只有楼下人们繁杂的吵闹声，似乎刚才何事都未发生。
　　阿玖取下纸条，上面只有短短几句：
　　八年前命案待解，东方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