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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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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兰珩舟出现在中军帐中,精神颇好,面色荣光,与昨日萎靡模样判若两人。
陆瑶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他身上,盯得几分出神。
兰珩舟察觉到她的目光,挑眉望过来:“陆将军,有话要说?”
她眸光微闪,随即收回视线,想到昨夜没说的正事,便正色道:“昨夜斥候来报,北凉军中术赤与乌兰隼似有嫌隙,彼此意见不合,已持续有些时日。北凉单于那边,似乎对乌兰隼行事也有所不满。”
兰珩舟闻言,眉头微蹙:“为何昨夜未报?”
陆瑶抬眼看了他一瞬,随即低头,略带歉意:“末将……疏忽了。”
兰珩舟语气不善:“这种事,下次莫要再耽搁。”
陆瑶应声。
兰珩舟走到舆图前,凝视着地图上的线条,沉思片刻,方才开口:“最近与乌兰隼交锋的,是谁?是什么时日?”
陆瑶与身旁的陈璋对视一眼,陈璋大步上前道:“是末将,半月前与她交手。”
“再早些呢?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兰珩舟目光微沉。
陆瑶稍作思索后道:“一月前,我与她曾交过手。”
兰珩舟微微点头,继续问道:“胜负如何?状态如何?”
陈璋道:“胜负倒是不显,那北凉野狼崽子是真狠,上回差点卸了老子的胳膊!可惜跑得太快,没能抓住他让他叫声爷爷。不过……那小子身手不错,看不出什么异样。”
陆瑶也补充道:“我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她率兵深入,伏击之势异常犀利,两军交战不分胜负。状态还算可以。我与她交手数招,未见失手。”
兰珩舟微微颔首,又问:“那术赤呢?”
陆瑶分析:“术赤为将,阴狠骄勇,精于进攻,然而比起乌兰隼,火候稍显不足。虽是凶狠,但总是欠缺耐性。”
她沉默了一下,补充道:“上回他贸然进攻吃了些亏,倒是长了记性。这几次交锋后,稳重了许多,战局也是难分胜负。”
陈璋闻言,连连点头,插嘴道:“那小子挥起战斧来,跟疯狗似的!最近的确收着了不少。”
兰珩舟闻言,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听起来,二人并非战场上事端。”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微沉,“但乌兰隼善于游击伏杀,术赤擅长正面硬攻。两者虽然各有所长,若能适时地给他们推把火,或许也能烧起来。”
几人心领神会,很快便商定好了策略。陆瑶和陈璋各自领命,准备各自行动。
陆瑶转身正欲离开,却听到兰珩舟低沉声音叫住了她:“昨夜,你是什么时候走的?”
“昨夜,你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目光微闪,停下脚步道:“你喝完药,我便走了。”
兰珩舟抬眸看了她一眼,片刻问道:“没再回来?”
陆瑶没有回头,只淡淡应了一声:“没有。”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出营帐。
营帐外,天色渐暗,战火硝烟压得人心底沉重。
几日后,战场上渐渐显现出异象。
大梁军对乌兰隼所驻防线展开了强势压迫。每次交锋,大梁军几乎是全力以赴,攻势迅猛,战况胶着,双方的士气与力量几乎不分伯仲,胜负难以分明。
而与乌兰隼僵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术赤应对态度。大梁军有意放缓攻势,对术赤的每一次出击都小心谨慎,似乎对其忌惮三分。
同时,一些隐秘流言悄然在北凉军中流传开来:
“大梁惧怕术赤,不敢正面对敌,却对乌兰隼毫无顾忌。”
“乌兰隼行事守成,只知固守阵地,却无奇谋,不仅未能击退大梁,反而拖累了北凉军锐气。”
传言如同无形的毒箭,隐秘地刺入北凉军心腹。
不久后,斥候带来了好消息。
乌兰隼因触怒北凉单于,被连夜召回本营,术赤暂时接任主帅。术赤接任主帅不过三日,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大规模进攻。
然而,前些时日的顺利战局和急功近利让他忽略了细节。原本直勇性格暴露无疑,盲目自信,阵型疏忽与过早进攻,使得他的部队完全陷入了大梁的埋伏圈。
就在他试图调整阵线时,陆瑶与陈璋早已率领兵力两路夹击,将术赤军队包围得水泄不通。
大梁铁骑如猛虎扑食,几乎将他军队团团围住。术赤拼命抵挡,但因退路被切断,局势急转直下,战斗接近失控。
渐渐地,术赤只得撤退,带着残余军队勉强压着防线向后退去,直到漠北城也在大梁军一击下被攻破,北凉防线彻底崩溃。术赤带领着一行人匆匆策马逃入后方,陆瑶手握长枪,率领兵马如潮水般追击上去。
就在术赤几乎被逼至绝境之时,突然——
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沉闷而急促,宛如天降洪流。
乌兰隼率部赶至。
她策马疾驰,绿袍猎猎,身影如飞燕掠过沙场,手中大弓连连射出,箭矢精准地打乱了大梁攻势。北凉残军在她指挥下迅速整顿,向着险要地带撤退。
陆瑶目光如冷铁般锁定了那抹绿影,她一提缰绳,策马直追,长枪微扬,目光冰寒,杀意涌动。
她等这一日,已等了太久。
然而,前方伏兵骤起,战旗四扬,乌兰隼显然早有准备。四周险峰绝壑连绵,地势复杂,稍有不慎便可能全军覆没。
陆瑶深吸一口气,握紧枪柄,终是挥手示意军队止步。
马蹄声渐渐平息,她回望远山之间,那抹绿袍消失在山岭尽头。
长枪轻垂,陆瑶眉心微蹙,脑海中浮现出方才一幕——乌兰隼青黑面具下,脖颈处显露几道暗红的鞭痕,纵然隔着战甲,亦能感受到其中的狼狈。
实在诡异。
乌兰隼策马飞驰,长弓横在鞍侧,身后是狼狈撤退的北凉残军。
术赤紧随其后,浑身斑驳血迹,脸色铁青,面带不甘。
行至半途,乌兰隼忽然一勒缰绳,战马长嘶而停。反手一抽,弓身横扫,径直打向身后术赤。
“砰——”
术赤猝不及防,整个人从马上翻滚而下,重摔在地上。
北凉将士见状,勒住马退了几步,掉头不去看二人。
乌兰隼策马调转方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术赤。她抬脚踩上术赤肩头,微微用力,将他半边身子压入沙地。
声音如刀削过寒铁:“你找死吗?”
术赤抬头,脸色难看,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下颌。
他又垂下眸,低声道:“不敢……师傅。”
乌兰隼冷笑一声,眸光森寒:“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的?”
术赤沉默不答。
乌兰隼卯足劲,抬脚猛地踹了过去:“再敢让我发现你泄露我的事,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敢!”
目光扫过术赤狼狈身影,她冷声补道:“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言毕,她拉紧缰绳,战马扬蹄而起,绿袍翻飞,逐渐隐没在风沙中。
术赤伏地良久,捂住被踹的地方,面色阴沉,血色渐渐从唇边渗开。
他目送那抹绿影,神色阴翳,音色嘶哑却隐透一丝狠戾:“迟早……”
若不是她,他也不会如此心急难耐!
自大梁军夺回漠北复地后,战局渐有转机。
敌军虽倚仗地势与游击战术牵制,却在大梁军步步紧逼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渐有不支之势。
北凉无坚城重防,战法倚重机动灵活的部族骑兵。然而眼下正值草场枯黄,水草短缺,军马乏力,士气大不如前。
陆瑶趁势追击,攻势凌厉,一路截断北凉部族的迁徙路线,逼其疲于奔命。陈璋领兵驻守漠北,固守阵地,稳定战线,而兰珩舟则坐镇中军,制定调度之策,步步蚕食。
但敌方依旧能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四处游击,且以分散部族为诱饵,拖延大梁军的行动速度。
尽管北凉已有疲态,但其韧性却让战局再次陷入僵持。
这么游击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直捣黄龙!直攻北凉单于位置!
陆瑶主动向梁帝请命:“北凉虽困,却如豺狼,稍有喘息便能反扑。臣愿率兵深入,彻底击溃北凉,以绝后患,亦为萧将军与梁副将雪恨!”
梁帝沉思片刻,终允所请。
得旨后,陆瑶迅速整军调将,准备轻骑出发。
当夜,兰珩舟先来找了她。
两人已有半月未见。
陆瑶似清瘦了些,衬得那双眼睛分外有神。
明丽得有些晃眼。
兰珩舟鬼使神差地看了许久,直到陆瑶抬眸瞪他一眼,才回过神来。
抬手替她擦了擦脸颊,掩饰道:“去哪了,弄得一脸灰。”
陆瑶刚从战线上归来,满身风尘,得了梁帝的令后便一刻未歇,忙着整备行军事宜。她略有些不自在地后退半步,随手抹了抹脸:“王爷,有事?”
垂眸看了眼手,也没见有什么灰。
兰珩舟指腹藏在袖中微微摩挲,方才触碰似在心头留了一抹痕。他掩去眸中情绪,自顾自走到案前,执起茶壶倒了一盏茶,语气淡淡:“劳烦陆将军,顺便把我的行李和人也安排下。”
陆瑶上前夺过茶盏:“三更半夜,喝什么茶,不想睡了?”
说完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皱了眉:“安排做什么?”
兰珩舟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茶盏上,神色难得愉悦:“自然是随你同行。”
陆瑶想也不想:“不行。”
深入北凉本就危机四伏,更何况他这副身子……
兰珩舟却不以为意:“陆将军误会了,我不是在请示,而是通知。”
陆瑶神色不善:“不行。”
“理由。”
“没有理由,不行就是不行。”
兰珩舟微微俯身,离她更近了些,嗓音低缓,却带着几分揶揄:“陆将军,莫不是怕本王跟着,自己情难自控?”
陆瑶翻了个白眼:“你少拿话激我,我不吃这一套。”
兰珩舟反倒笑了,向后倚在案边,目光直勾勾望着她,似有几分探究,又似无端调笑:“可本王吃这一套,你就当本王情难自控。”
陆瑶冷了脸:“兰珩舟,你还没死心?”
他轻轻挑眉,唇角带笑:“迟早你会知道,我也不比旁人的。”
这话,是她当年追在他马车后喊出的,如今却被他原封不动还了回来。
陆瑶心中一堵,竟无从反驳。
兰珩舟唇边笑意更深,随即收敛,不紧不慢地起身,转身自顾自走了。
陆瑶站在原地,目送兰珩舟离去,抬手将茶盏重重放在案上。
翌日,晨光微曦。
军营中号角声响起,大军整装待发。
陆瑶身披轻甲,立于阵前,神情冷峻,目光扫过整齐列队的士兵。铁甲森然,长枪如林,晨光映在士兵的盔甲上,闪着肃杀寒光。
她微微侧身,目光不经意掠过身后一袭白衣,那人神色闲适,衣袂在晨风中微扬,仿佛与眼前肃杀之景格格不入。
终是轻叹了一口气。
“出发。”
她扬手下令,声音清冷。
入夜时分,大军终于在一处山脊下驻扎。
营地四周警戒森严,战马安置得当,士兵们忙碌着搭建帐篷、准备炊事,火光跃动,映得整个营地似一片流动的光影。
主帐内,陆瑶和陈临两人抱臂而立,目光凝在摊开的地势图上。
“你怎么绘出来的?”陆瑶忍不住发问。
兰珩舟本站在帐中后侧,目光落在二人略显亲近的身影上,微拧着眉。闻言,不动声色地站进了两人之间,微微俯身,手指点在地图上。
“我曾翻过旧时舆图,再结合前线斥候探得的地形绘制而成。”他云淡风轻,指尖点在了几处,“此处三面环山,一面开阔,是敌军惯常驻扎之地。”
陈临皱眉看着地图,谨慎道:“此处虽是要地,却易守难攻。若未能一举攻破,恐会激起敌军反扑。”
陆瑶沉思片刻,开口道:“若伏击声东击西,将主力埋于侧翼,待敌军自乱阵脚,再以奇兵突袭。兵分三路,齐头并进,或能一战定局。”
话至此处,她语气一顿,似有顾虑:“只是……”军中虽兵强将勇,可眼下能独当一面将领,却只有两人。
“剩下那队,我来。”兰珩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