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雪霁春》予文卿

22、我到底该怎么办

　　后来，春天到了，你把我放在篓子里背着，说要带我出去玩，我好开心啊！那天你还帮我取了名字，“阿霁”，你问我喜不喜欢，说我不回答你就当我喜欢了。

　　我多想告诉你，我喜欢，我喜欢这个名字，我也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永远不想分开的那种。

　　也就是在那时，我的家人闻到了我的气息，顺着气息寻到了我，将我带了回去。他们说，人妖有别，断不能让你记得这些，于是用法术抹去了你记忆中和我之间的这一段。

　　所以，你忘记了，你不记得阿霁这个名字的由来，也不记得我们的过往了。

　　可是我记得呀，一直记得，一幕一幕随着思念愈演愈烈。我常常躲在林间偷偷看你，看你在茅庐前练剑，在灯下温书，在溪边小憩，在山中采药……

　　再后来、你走了，下山了，我看着你离去的背影，觉得一切好像在一刹那都崩塌了。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没想到我连偷偷伴着你都成了奢望。

　　我祈求爹娘，准我下山，我要去找你。他们劝我说人妖殊途，我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他们不舍得我受伤。可我坚持，看不到你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对我来说时时刻刻都只是煎熬。

　　爹娘和哥哥们终是不忍见我如行尸走肉般度日，含泪准我下了山。我知道我让他们伤心了，我承诺一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他们再为我担心。

　　可是如今我感觉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想要的越来越多，我觉得自己好过分啊！南宫阅，我到底该怎么办？

　　阿霁只觉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一只手不听使唤地顺着南宫阅的下颚线一点一点地抚摸了过去。南宫阅一个激灵，但并未推开她，只怜惜地看着阿霁，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阿霁，你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忧伤？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若不想说就不说吧，但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你有什么需要，我都会尽力。”

　　感受到她的心痛，南宫阅心里很不是滋味，从未有过的彷徨无措。

　　又过了一会儿，阿霁抹去眼泪，站直了身体，“南宫阅，我没事了，我去做饭，你中午想吃什么？”

　　“我吃什么都行，你知道的，我不挑食。”南宫阅说道。

　　“可我不会做点心。”阿霁低下了头。

　　“无妨，我不喜甜食。”

　　“刚刚还说不挑食，露馅了吧？”阿霁终于破涕为笑。

　　“小东西，把我给套进去了！”南宫阅笑着刮了一下阿霁的小鼻头，见她舒展了笑颜，自己也瞬时舒心许多。“走吧，我们一起！”

　　接下来几日，徐焕然仍是一早来练剑。南宫阅知道阿霁心情不好，空下来就带着她出门走走逛逛，两人不设什么目的地，也不买什么东西，只是那样并肩走着说着，阿霁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幸福了。

　　可这边徐焕然却感觉自己早已不受控地沉沦了，和南宫阅接触越多，就越想见到他。每日早上临别前的惊鸿一瞥，总令她回味不已，魂牵梦绕。

　　她虽是女儿家，骨子里却是个直爽的性子，但在南宫阅面前，她开不了口，无论如何也不敢表白。这令她感到十分焦灼，以至于寝食难安，又想到过不了几日他就要离开了，更是难过得无以复加。

　　一手将她带大又整日陪伴在身边的奶娘怎会看不出她的心思，见她焦虑至此，奶娘知道自己当初的担忧还是应验了。可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劝慰徐焕然，缘分天定、不可强求。

　　“奶娘，我真的好喜欢他啊，可是他就要走了，我们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怎么办啊，奶娘……”徐焕然窝在奶娘怀里悲伤地抽泣着。

　　见小姐哭得如此伤心，奶娘也心疼地落了泪。她是过来人，见那南宫大人应是对焕然小姐无意，深知强扭的瓜不甜，可又疼惜自家小姐此生落了遗憾。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要为小姐拼一把，纵使希望渺茫，也要再想法子试一试。

　　奶娘绞尽脑汁好生想了许久，终于对徐焕然说道：明日城里办庙会，要不你约上南宫大人他们几个出去玩玩？”

　　“庙会吗？好啊，那肯定很热闹。奶娘，你快些帮我重新梳妆，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南宫阅和阿霁早上已听衙门里的人提起了庙会之事，想着不日就要回京了，正准备带上萧宝，三人到时一起去逛逛、凑凑热闹，也见识一下此处的风土人情。

　　徐焕然翩然入了院中，过来厅里说道：“南宫大人，阿霁大人，萧宝，我们明天一同去逛庙会吧！我们这边的庙会可有意思了，你们过几日就要走了，也让我再尽尽地主之谊！”

　　听她如是说，南宫阅道：“好，那先谢过徐小姐了，明日就一起过去罢。”

　　“南宫大人不必客气，承蒙你这些日子不吝赐教。前日闲暇，我邀父亲浅浅切磋了一番，父亲还夸赞我进步不少呢！于情于理我都该好好谢谢南宫大人才是。”

　　“徐小姐客气了，举手之劳，小姐不必挂怀。”

　　翌日，徐焕然起了个大早，铺了一床的新裙子，拿起来比了又比，试了又试。

　　“奶娘，你说我到底是穿哪一件好啊？”徐焕然已经挑花了眼，急急说道。

　　“我觉得小姐自小总喜欢穿这些青竹色、淡水蓝、浅湖绿的，清爽倒是挺清爽，不过有些太素了，女儿家还是穿得粉嫩些吧！”奶娘笑道。

　　“粉嫩的？这种吗？”徐焕然拎起万绿从中一件最显眼的桃粉色襦裙往身上比了比。

　　“不行啊，奶娘，这也太艳丽了，我不习惯，我穿不出去啊！”徐焕然害羞道。

　　“哪有？一点也不艳丽，衬得小姐粉嘟嘟的，好看，就穿这件！”奶娘不由分说地开始给徐焕然更衣。

　　“奶娘……”徐焕然娇嗔道。

　　一番折腾下来，看着眼前的焕然小姐，奶娘很是满意。“漂亮，真漂亮，这才是待字闺中的小姐样子嘛。”

　　徐焕然照了照镜子，还是觉得这颜色有些接受不了，整个人都显得扭捏了起来。“我还是换一件吧！”

　　“哎呀，来不及了，小姐。信我的，就这件合适，快坐下来，我把头发给你梳梳吧，让南宫大人他们等着就不礼貌了。”奶娘说道。

　　准备就绪，奶娘搀着徐焕然出了府，南宫阅几人这会儿也恰好刚刚出来。

　　因穿了这一色的衣裳，徐焕然的步子都不由得迈得小了许多，与他们打招呼也不像平日里那般自然自在了。

　　不该听奶娘的，弄得我整个人都拘束无比，徐焕然心里有些懊悔。

　　南宫阅倒没觉得什么，毕竟女儿家穿哪种颜色都是正常的。阿霁却隐隐地有些羡慕，果然女孩子还是穿鲜艳的裙子比较漂亮惹眼，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男装素衣，着实寡淡。

　　简单的寒暄之后，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出发了。

　　北方的庙会果然热闹非凡，这一大早，街上早已是人头躜动，熙熙攘攘。街头舞龙舞狮表演吸引了一大群人，人们追随着表演者的脚步移动，不停地追逐嬉戏，时时贯穿于各条街道之中，更显得人流如织。

　　其中更是不乏各式民间艺人争相搭台表演各种歌舞曲艺，有踩高跷的，扭秧歌的，耍刀枪的，说大鼓的，演马戏的等等诸多节目，令人眼花缭乱。所到精彩之处皆被人山人海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如人墙一般。

　　街道两侧各色山货土产亦是堆积如山，更不要说那些小吃零嘴儿和孩子们最喜欢的小玩意儿，简直琳琅满目，教人应接不暇。

　　几人一路走一路逛，吃着喝着玩着乐着，也深深地被这热闹劲感染着。徐焕然一边走一边给他们热情地介绍着。

　　还是第一次跟南宫阅出来玩呢，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吧！徐焕然有些落寞地想着，并没有停下脚步，而后打起精神说道：“南宫大人，你们看，这里虽没有京城那般繁华，却也别有风味吧？”

　　“的确，不一样的民俗文化也颇有意趣，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难怪徐小姐如此大方豪爽。”南宫阅道。

　　听到南宫阅夸她，徐焕然倏然红了脸。

　　“我家小姐不仅性情爽利，还特别细心呢。”奶娘一旁说道：“今日特意提前预定了洞天阁的雅间，待晌午逛得累了，好请各位去吃酒歇息。”

　　“那就谢谢徐小姐了。”南宫阅道。

　　“多谢徐小姐。”阿霁说。

　　“阿霁哥哥，你来看这里有耍猴戏的呢，快来快来！”萧宝在前面发现了好玩的，乐得一蹦一跳，慌忙招手让他们赶紧过去。

　　徐焕然慢下了脚步，轻轻揪了揪奶娘的袖襟，疑惑问道：“奶娘，我让你去订的不是洞天阁啊，是另外一家，你方才为何……”

　　“小姐，你说的那家没有雅间了，放心，你们只管尽情玩，我已经让小厮都去安排好了。”奶娘说道。

　　“好吧，那务必置办妥当。”徐焕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