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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甚妥、极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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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急之下,砚之不由分说捏起华嫣的手,见她食指指尖已被刺破,殷红的鲜血如朱砂般汩汩而出。
“嘶”地一声脆响,砚之撕下了衣袍下摆,半蹲下去小心翼翼地为华嫣包扎伤口。他缠得甚是轻柔细致,生怕弄疼了她。华嫣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已感受不到指尖疼痛。
“公主莫要再采了,去旁边歇息一会儿,属下来就好。”给华嫣手指上轻轻打了个活结,砚之扶着她在一块青石上坐下。
南宫阅和阿霁见砚之对长公主如此上心,又回想起之前华嫣在太后面前为他们几人求情的场面,当下都多多少少猜出了一些名堂。只是如今洞察了这些,也不免为这二人的前路担忧起来……
三人动作极快,不一会儿玫瑰就已装满了几只小筐。“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华嫣起身说道。
阿霁将带杆的玫瑰用草梗缠绕结实,南宫阅接过来说:“我拿吧,你拎着筐子就好。”
待回到住处,宫人见公主受了伤,即刻准备重新为她上药包扎,华嫣道:不必了,没那么严重,砚之方才给本宫包得已经很好了。”又命人将那一束扎好的玫瑰剪了刺,给太后房中送去。
砚之过来劝道:“公主,还是要上些药,不然会感染的。”华嫣这下没有拒绝,只乖乖坐在榻上等着。砚之寻出了药盒,轻轻地将布条拆开,仔细帮她清理了伤口,撒上药粉,复又包扎了一遍。
“好了,公主这几日要多留意,切莫让伤口沾了水。”砚之叮嘱道。
“砚之,你若是当郎中,一定是个好郎中,你包得一点儿都不疼。”华嫣打趣道,然后便兴高采烈地坐在院子里的绣墩上,准备开始做胭脂了。
“公主,你手上有伤,让属下来吧!”砚之说道。
“无妨,本宫小心一些就是了。”华嫣还是想亲自试试。
“好吧,那属下帮你。”砚之立在石桌旁,一片片地将花瓣摘下来,放入天青盘里。华嫣将盘中的花瓣一一挑拣,只留下砂红色的,待一盘集满了,才小心倒入石臼中。
“公主,为何那些挑出去了?”砚之不解问道。
“不懂了吧?“华嫣咯咯笑道:“做胭脂,要用一色砂红的玫瑰花瓣,这样出来的颜色才会均匀纯正,色泽也最为明艳。”
“哦。“砚之稍显局促地应了声。
见他这般模样,华嫣抬头笑道:“没事儿,女儿家用的东西,你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一直站在这儿该累了吧,脚下不就有石凳,坐下摘吧!”
“谢公主,属下不累。”砚之答道。
“怎会不累,陪本宫出去逛了半日,定是累了,快些坐下!”华嫣道。
“公主,这不合礼数,属下惯了,站着就好。”砚之说道。
“说什么礼数,现下又没有旁人,再说了,即便有人看到,是本宫命你坐下的,嫌你在那里杵着挡着我的光了,那又如何?”
看砚之仍未动,华嫣佯装生气道:“怎么,本宫的话你都不爱听了?”
见她如此坚持,砚之只好撩了衣摆坐下,“谢过公主。”
华嫣这会儿可开心了,边拾掇花瓣边和砚之絮叨个不停。
“砚之,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华嫣好奇问道。
“没有,属下父亲早年是南宫大将军麾下之人,曾随着大将军南征北战,后殉难于战场。”
砚之顿了顿说道:“南宫大人重情重义,知我母亲素来身体不好,体恤我们孤儿寡母无以为靠,便将我同母亲留在了南宫府中。”
“原来如此,那你母亲也挺不易的。”华嫣心疼道。又想到是自己勾起了砚之的伤心事,不禁有些自责。
遂拢起一捧花瓣,凑到砚之鼻尖,温柔说道:“闻闻香不香?”
砚之看了看她受伤的手指,轻嗅花瓣道:“很香,沁人心脾。”
华嫣红了脸,只低下头继续忙活着。
两人你摘我拣,很快就将所需花瓣挑好了,石臼中已存得满满当当。华嫣将其中加入少许山泉水,砚之拿了石杵,一点一点耐心地将花瓣捣碎成泥。
后又取来干净的纱布,把花泥舀出来放在纱布中央,用力挤出清甜的原浆来。见嫣红的汁液一点一滴汇入了缸里,二人相视一笑,颇有一丝成就感。
华嫣捧起胭脂缸,寻了一处向阳通风的窗台小心搁下,“在这里晾个几日,待全然干透,就可以封存起来慢慢用了。”
“对了,那些文人雅士总爱为脂粉命名,不如我俩也给它取个名字吧!”华嫣欣欣说道。
砚之闻言正在冥思,华嫣却已率先想到,先是围着砚之绕了一圈,神秘兮兮地说:“我确信,一定没有比这更好更合适的名字了!”
而后故意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就叫它'嫣之'如何?”说完竟欢喜地扒着砚之的肩膀调皮地掂了掂脚。
砚之一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公主,这个名字有些不妥。”
“怎的不妥?本就是你我一起制成的,本宫觉得甚妥、极妥。”华嫣傲娇地仰起了颈子,故意摆出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来。
砚之无法,只好低头默许。
晚风袭来,卷起满院花香,檐头风铃叮叮当当,缭绕心怀……
深夜,明月高悬,众人皆已入睡。一侍卫着急忙慌地去叩南宫阅房间的门。“南宫大人,南宫大人,不好了!”来人声音慌乱急切,南宫阅携剑起身,开门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南宫大人,出大事了!萧宝出痘疹了!”
“什么?我去看看!”南宫阅快步来到外间,只见萧宝房里同住的人都已被吓得逃了出来,“是痘疹,是痘疹啊!会过人的,南宫大人!”众人皆闻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
“都别乱,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南宫阅跨入房中,见萧宝一人躺在大铺上,正迷迷糊糊痛苦地呼呼喘着气。
南宫阅用衣袖遮掩口鼻,近前看了看,疹子已经发出来了,看他面色通红,这会儿恐怕正在持续高热中。
南宫阅退了出去,先是立马差人去太后娘娘那边禀告,又令门外这些与萧宝同屋之人集合一处,不许乱走,待太后那边旨意下来即刻下山。
很快太后房里就传回了口谕,命相关人等立即离开,行宫各处即刻全面消杀。
这边闹得沸沸扬扬,阿霁在里间也被惊醒,赶忙披衣前来察看。
南宫阅见她远远过来,当即喝道:“阿霁!不要过来,回房间去!”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阿霁并没有停下脚步。
“我让你回去,快回去!”南宫阅已是嘶声。
阿霁站住,问向南宫阅身边的人:“究竟何事?”
那侍卫亦是惊惶,抬眼看了看南宫阅,小心说道:“是萧宝,萧宝他出了痘疹,太后令我们这一处之人速速下山。”
阿霁舍了肩上的外袍,快速走到南宫阅跟前,“我与你们一同下山!”
“阿霁!”南宫阅已经气到无言以对。
“别说那么多了,南宫阅,我们赶紧收拾,还要尽快给萧宝诊断医治。”阿霁说道。
事不宜迟,一众人简单归置了下,南宫阅令人给砚之传了口信,让他务必照应好山中诸事,便携同这些人抬了萧宝一起往山下而去。
好在出发之前南宫阅已经遣了几人先行下山,拿着令牌去山下知会当地知府衙门,提前布置好了住处,又寻了城中医馆郎中在此等候。
“阿霁,你可出过痘疹?”南宫阅问道。
“应是没有,未曾听爹娘提起过。”阿霁回答。
“那你等下离萧宝远一些,千万不要凑近。”南宫阅嘱咐道。
“你出过吗?”阿霁问南宫阅。
“出过。”南宫阅答道。其实他并不确定,只知道自记事起应是没有,如今他对这种急症也知之甚少。
安置好其他人,南宫阅系上面纱去了萧宝房里。阿霁也要跟去看看,被他断然拦住了,“听话,有什么消息我会同你讲。”说完进入房中栓了门。
“大夫,萧宝怎么样了?”南宫阅说道。
“据我二人诊断,应不是天花,病人虽高烧不退且起了疹子,但现下只出在了头部与躯干之处,四肢尚未扩散,疹子的性状看起来也更像是水痘。”其中一位郎中说道。
“那可有危险?”南宫阅问道。
“水痘之症较天花来说自是轻了许多,没那么凶险且病程较短。但多数人都是幼儿之时出痘,这孩子看着约莫也十几岁了,竟如今才出,也的确是不能大意啊!”
“好,那就拜托二位了,请二位大夫务必尽心医治!”南宫阅躬身拱手道。
“大人不必客气,我们自当尽力。”两郎中回礼道,随即开了方子,南宫阅立刻命人前去煎药。郎中又殷切嘱咐了一些照料之中的注意事项,并细细告知防范措施,毕竟水痘也是会染给旁人的。
开门送走了郎中,见阿霁依旧在门外着急等待着,南宫阅将郎中方才的话说与她听,安慰阿霁不要太过担心,他定会好好照顾萧宝。
“郎中可说大约需要几日?”阿霁问道。
“各人不同,约莫着至少也要七日左右。”南宫阅答道。
“那你一个人怎么顾得过来?你我交替着照看他。”阿霁说道。
“无妨,我一人就好,萧宝多数时候都在睡着,待他烧退了,我也可以抽空小憩片刻。”南宫阅道。
阿霁知道如今劝不了他,又见他一夜未眠,加上操心萧宝的病情,已是一身疲累,怕又惹得他生气,便想着先缓一会子再找机会同他商议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