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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卖女求荣金大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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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露,鸟声啾啾。
早上露重,空气却好。桂花起个大早。
昨日的事情愁得她一夜难眠,虽起来了,脑袋却昏昏。到后院拿木桶去打水,却发觉水缸中清水满满当当。走到柴房,果然看到牛阿生挥着斧头在劈柴。
桂花理了理耳边碎发,笑道:“阿生哥,这么早?”
牛阿生见到桂花进来,直起身子,拿着斧头的手不知要往哪里放:“桂花妹子也早。”一句话吭吭哧哧,话未完脸先红了大半。
桂花知道他不自在,拿了扫帚出来扫地:“你出来这么早,婶子知道吗?”院子天天打扫,除了灰尘没什么脏污,桂花舀了水洒在地上,坐下来洗衣裳。
“俺妈知道俺过来。”桂花问一句阿生答一句。
“待会儿留下来吃早饭吧。”桂花道。家里的重活阿生哥三天两头帮着做,给她减了不少负担。
衣物捶打在木板上的啪啪声,水声,劈柴声,伴着田间的犬吠虫鸣;清水压着灰尘的味道,勤劳媳妇早起做饭烟囱里冒出的炊烟,混着乡间早晨清甜的空气钻进鼻端。
桂花想,若是一辈子就这样平静安详,也很好。
灶上的水开了,顶得锅盖突突的响。
桂花专心洗衣裳,一时没有注意,就听金大娘扯着嗓子喊:“桂花!死哪儿去了!水开了!”明明人在厨房却只管喊桂花,“死丫头!”
桂花没想到今日娘亲起这么早,忙道:“来啦。”放下正在洗的一件蓝布小褂,把手在围裙上擦擦,跑去厨房。
倒了两大碗水,托着底端到后院。
却见金大娘立在柴房门口和牛阿生说话:“~~我们家桂花也不小了,昨天说亲的都上门儿了。那可是越州府的大户~~”
粗瓷大碗烫着了手:“娘!你说什么呢?”
金大娘看了她一眼:“我说丫头啊,你何苦不答应呢。我看那孙家就很好,就算那孙家大少爷有什么,反正他家大业大不愁吃穿有人伺候,你嫁过去那就是少奶奶,不比在这乡下日子过得好?”抽着块布巾当手绢,摇得欢。
这还是她在钱家做姨娘时留下的坏习惯。
牛阿生接过了桂花手上的碗,看见她指头上烫红了一片,有些心疼,却又碍着金大娘在不敢动作。
金大娘瞥见了他的视线,一把拽过桂花的手指头:“你瞧瞧你瞧瞧,这种端茶递水的粗活,你若是做了孙家少奶奶哪里还用你动手?”
那烫人的灼疼蔓延到心里,桂花甩开她的手:“娘,该说的昨天我都说了。不嫁就是不嫁!您爱那孙家,您嫁去好了!”桂花见她那么不明事理,倔脾气上来,口不择言。
女儿发了脾气,金大娘有些顾忌,斜了眼低头只顾劈柴一句话没有的牛阿生,气鼓鼓哼了声:“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好了好了,不肯就算了嘛。”话锋一转,“昨儿晚上你绣的手绢给我吧,我拿去镇上卖了。”
桂花将信将疑:“~~你别再赌了。”
金大娘不耐烦:“知道知道。你还要不要去上工了,我帮你去镇上还不好?”
桂花总算放了点心:“在屋里梳妆台上的桃木篓子里~~”话没说完,金大娘扭着身子回房了,徒留一缕茉莉头油的香味。
桂花望着她娘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牛阿生憨憨的道:“桂花妹子,你的手~~”他还只顾惦记着桂花烫红了的手,似乎对金大娘刚才要桂花嫁人的话还没有消化好。
桂花一转眼便看见阿生关切的目光。那么粗糙的一个汉子,却细心地惦记她手上的伤。
“阿生哥我手没事。”想了想,还是怕他多心,“我娘说的话你别当真,她就是那个脾气。爱财惯了。”
阿生红着脸答应一声,把劈好的柴整齐的摞好。又掏出个灰色的布包来,交给桂花:“俺,俺娘让带给你的,家里新炒的茶叶。”
乡下地方没有好茶,吃的最多的是管解渴的大碗茶。
桂花还是感动,阿生家也不富裕,婶子却常惦记着什么东西都要匀她一份,真是早就把她当做了儿媳妇。
她脸有些红。拿出茶叶来,每碗水里都加了些。又把剩下的茶叶整整齐齐包好:“回去帮我谢谢婶子。”
阿生挠挠头嘿嘿笑:“不,不用谢的。俺娘总说你礼数多~”
桂花端起碗来喝茶,又暖又香的水一直滚到心里去。
晚上金大娘回来的时候心情很好。
手绢一块没留全都卖了出去,她把钱交给桂花,笑得乐呵呵:“丫头啊,你这帕子绣的好。今日运气也好遇着贵人了。结果呢,帕子全要了,还给了赏钱。”
说着从怀里摸出写着软香斋字样的一包点心给桂花瞧。
“赏钱我没留,买了点心回来,特意给你吃的。辛苦了这么些天,娘得好好慰劳慰劳你。可别把你饿瘦了。”
桂花原本想说,钱留着攒起来还债该多好,可一想娘亲也是心疼自己,怎么着都不该拂了她的好意。接过来看了看,是刚出炉的绿豆糕,被金大娘捂在怀里,还是温的。心里不由也高兴:“我去拿碟子装起来,马上就能吃了。娘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我才烧的开水,给您倒点来。”拿着点心茶壶去了厨房。
金大娘见她走了,舒出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檀木小匣。鎏金的盒面绘着白鹤展翅,纯金的小锁啪嗒一声打开,满盒的珠翠首饰。
金大娘得意一笑:桂花,娘这也是为你好。
桂花在厨房里忙着,把绿豆糕捡到盘子里码好,想了想又留了两块重新包起来。明天给阿生哥送去,婶子一定爱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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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惜松满意的望着成功从狼向小羊转型的金桂花。手中绘着金色牡丹的折扇一展,对站在一边的金大娘道:“金姨娘,好本事。二妹妹这样的脾气,你竟然能下了迷药把人给我弄来,也算不容易。”使个眼色,身边小厮识趣的上前掏了一锭银子给金大娘。
手上的银子又大又沉,金大娘笑眯了眼:“谢谢大少爷!那这孙家的聘礼?”
钱惜松嫌恶的望着她:“放心。少不了你的。”
二妹妹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亲娘,也难怪堕落成这样。“金姨娘没事就请回吧。我带着二妹妹也要启程了。出来这么久,父亲该着急了。”总算完成了任务,他望了眼沉睡的桂花。
二妹妹,这可是父亲大人的意思,怨不得哥哥我。再说,嫁去孙家,总比你现在的日子好过吧。
桂花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太阳穴疼得突突直跳。身下的褥子又顺又滑,大概铺的是云锦。
她一个激灵,早上自己喝了碗茶怎么就睡过去了?这又是在哪里?
很宽敞的马车,布置奢华。镂空的雕窗,绘着蔓草百花。左手边设了小几,上头一炉焚烟盈盈袅袅,透着淡雅清香。炉边摆着一套青花细瓷茶具,甚至还搁着一盏八角琉璃灯供夜晚行车照明用。
她心知不好,忙掀了帘子叫车夫停车。
赶车的小厮很机灵,见桂花探出头来:“二小姐,您醒了?我们这是回越州府呢,您稍安勿躁。”马车有慢没停,根本不打算听她的话。
前头骑着赤红马的钱惜松调转马头几步跃回来:“二妹妹,再休息休息吧。蒙汗药的药性只怕没这么快过去。”
桂花怒道:“蒙汗药?钱大少爷你这是强抢民女?!”扒着车辕的手指扣得紧紧的,又急又气。
“哎?二妹妹这就误会了。药可不是我给你下的。是昨儿个金姨娘找上门来说有办法让你乖乖出嫁,我这才许了她银子。至于下药什么的,跟我可没关系。你要上官府告状子,那也只能告金姨娘。”
看着她圆圆瞪着的眼睛流露出失落和不可置信,不由有些心软,毕竟是同父兄妹,血脉相连。
“二妹妹也别太伤心了。有那样的亲娘你哪里能过得好?去了孙家,至少不用再见到她。”
却不料桂花红了眼圈气势却丝毫不减:“再坏那也是我亲娘!你们钱家人还不如她!停车,让我下去!我要回家!”连吵带嚷,惊得路人几番回首。
钱大少爷有些尴尬,吩咐小厮:“继续走,今晚上宿在宝瓶县!”不理桂花,打马上前。
可怜小厮无端端被大少爷瞪了一眼,吓得不敢怠慢,连连挥动马鞭。
桂花闹了一通也觉得精神不济。马车行的又快,总不能跳车而逃。也便暂时偃旗息鼓。
颓然坐在车中的桂花,眼中的泪水盈湿了眼眶。她万万没想到,她亲娘能狠得下这个心,帮着钱家人来算计她,就为了那么几个臭钱。昨天晚上的绿豆糕点,和言细语,竟然都只是为了哄她高兴吗?难道那些钱,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重要?
不甘寂寞的娘,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她的心态。
她不想富贵荣华,不想披金戴银,不想使奴唤婢,不想深宅大院。
她只想找个爱她的人,平平淡淡安安稳稳一辈子,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一家子和和美美相亲相爱没病没灾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