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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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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春意盎然。
树上海棠花开的灿烂红艳。
树下有一木桌,桌上有卷着的书籍,还有平铺着的宣纸,一角茶香氤氲。
李昱卿端坐着,手一笔一划地临摹着大字。
江姝月一袭淡绿色裙衫,端坐旁边,认真地看着,偶尔起身握着她的手腕带她走笔画。
秋香在旁边研着磨,偶尔打打瞌睡。
自来了江府,江麟就立刻安排李昱卿念书认字,倒不是非要她学出什么名堂,只是想到李安文韬武略,尤其还写得一手好文章,实在不想李昱卿大字不识几个。
听说要请师傅,江姝月直接自告奋勇当了这个师傅。
本以为李昱卿以前惯了打打杀杀,肯定坐不住的。
然后令人没想到的是,李昱卿聪慧的很,不仅不抗拒念书,学起来还特别的快,而且学的知识都能融会贯通。
“艾渠!”
突然一阵俏皮的喊声传来。
江姝月和李昱卿抬头望去,看到来人,皆是一惊。
“秦姑娘,”江姝月开口,“你怎么来了?”
秦青笑道:“江姐姐,我随我爹来的,”然后凑近了,歪头朗声道,“艾渠,你在干嘛呢?”
“练字。”
李昱卿看了她一眼,继续埋头练字。
秦青很是好奇,有些喋喋不休:“江姐姐,你在教艾渠写字吗?”
“是啊,”江姝月笑着,“不仅练字,还要念诗、念文章呢。”
秦青看到李昱卿一笔一划、有模有样的,嘻嘻笑着:“我也会啊,艾渠,我也可以教你。——你真不够意思啊,那日也不说你是艾渠,害我丢人现眼。”
江姝月看到秦青围着李思彤絮絮叨叨,眼里满是好奇和崇拜,登时有些不舒服。
不过看到李昱卿只顾低头认真写字,对旁人冷冷冰冰的,又有些小得意。
几杯茶下肚,看到李昱卿练完字,又认真地听江姝月解读文章,秦青着实坐不住了。
“唉!”秦青故意很大声的叹了口气,然后咬着嘴唇,无聊道,“你们要学到什么时候啊?”
江姝月一怔,方才意识到怠慢了客人:“秦姑娘,你不喜欢看这本书吗?我秋香去给你换一本。”
“啊?”秦青一听,把书往桌上一扣,急忙做投降状,“江姐姐,你饶了我吧,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从小看书就头疼。”
“那……?”江姝月沉吟,“要不陪你在江府逛一逛?”
秦青嘿嘿笑了笑,然后指着李昱卿,歪头笑道:“我想和艾渠比划比划。”
江姝月一怔,自上次李昱卿受伤,她一直不太喜欢让她舞刀弄枪,奈何秦青作为江府上的客人,既然提出了要求,怎么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卿儿,你陪秦姑娘练一练,要小心哦。”
李昱卿听话的点了点头。
“你不用让着我!”秦青扬头。
李昱卿勾唇浅笑,顷刻间,小院里就响起了刀剑相撞的声音。
江姝月和秋香在一旁喝着茶,惬意的看着两人比试。
只见李昱卿一身白色束腰窄袖劲服,在空中飞来跳去,行若蛟龙。
她果然没有让着秦青,所以几个回合下来,秦青已经疲于应对。
刀锋几次划过秦青腰间,若不是李昱卿掌控的好,秦青早不知道倒下多少次。
“卿儿,”江姝月微微叹息,“人家秦姑娘是客人,你要点到为止。”
李昱卿理解了江姝月的意思,这才敛了锋芒,有意无意地卖些破绽。
最后,秦青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长剑随手一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嚷道:“不玩了,不玩了,你故意让着我,有什么意思?”
李昱卿合了下眼眸,道:“切磋嘛,当然是点到为止。”
秦青闻言,一骨碌跳起来:“艾渠,要不以后你教我刀法,我教你念书吧。”
“你?”李昱卿瞅了她一眼,一看就不像念书好的样!
“怎么了,你不相信我?”秦青扬着头,不服气,“还是说你怕教了我刀法,我抢你买卖做?”
江姝月看两人旁若无人的打趣交流,登时不乐意了,道:“今日就练到这里吧,明日再念诗。”
“江姐姐,明日我可以来找你们玩吗?”唯恐江姝月拒绝,秦青急忙保证,“我绝对不打扰艾渠念书,我一定等她念完了再玩。”
江姝月自然想拒绝,但是秦青并无恶意,而且又是江府的客人,她真的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她看向李昱卿,显然这个问题,李昱卿并不打算回答、也不打算参与这件事,只顾着和秋香收拾桌上文房四宝。
“当然可以啊,”江姝月淡淡一笑,有些违心。
就这样,秦青成了江府的常客,隔三差五就来叨扰。
江姝月一如既往地教李昱卿识字、念书。
秦青就乖乖坐在一边托着腮认真瞅着,偶尔插话解释一句,还让人啼笑皆非。
显然她肚子里也没有多少墨水。
只是一念完书,秦青就会缠着李昱卿教她刀法。
刚开始两天,江姝月还没有什么异常,最多心里不舒服。
然后几日过去,她就受不了了,明明两个人的时光,现在突然有了第三个人,那李昱卿的时间就被抢走了很多。
尽管不想承认,但是江姝月有眼睛会看,有心会感受。
李昱卿和秦青练武的时候比跟着自己识字、念书要开心多了。
尽管李昱卿依然没什么表情,但是江姝月感受得到,李昱卿更享受刀光剑影的乐趣。
她身姿矫捷,凌空飞跃,婉若惊鸿,翩若游龙,而且刀剑在她手里旋转挥舞,游刃有余。
“哇!好棒!”秋香看到屋顶上对打的一双人,只顾拍掌叫好,不经意歪头看到江姝月深沉的脸,一惊,“小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江姝月直直地瞪了她一眼,没吱声。
秋香有些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又道:“小姐,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江姝月抬头,日头已经西沉,她正要开口喊屋顶上的李昱卿。
岂料,这时,秦青腿脚不稳,眼看着竟要从屋顶上倒跌下来。
李昱卿眼疾手快,修长有力的胳膊一把环着她的腰,然后施展轻功,两人稳稳落地。
“你没事儿吧?”李昱卿问。
秦青摇了摇头,脸有些微红。
看在眼里的江姝月登时炸了,她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扭头就走。
“小姐!”秋香见状,急忙追上去。
秦青见天色已晚,唯恐回去晚了,秦甫又唠叨,于是告别了李昱卿,匆匆离开了江府。
晚饭间,江麟和赵芳偶来聊两句,不过都是些家常琐事。
半晌才注意到,平日里开开心心的姐妹今日竟然都默默吃饭,谁也不吱声。
“月儿,卿儿,你们两个今日是怎么了?”赵芳问。
“没事儿,”江姝月强忍着酸涩,头也不抬。
江麟想起什么,道:“对了,卿儿,我给你请了个教琴的师傅,识字、念书之余,也学学琴。”
江姝月自小是按照大家闺秀培养的,琴棋书画样样不落。
江麟潜意识里也想着好好培养李昱卿。
“娘子,你知道这个教琴师傅是谁吗?”江麟看向赵芳,笑道,“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叫许鸿,王丞相听说我想找个教琴师傅,便把他推荐给了我。”
“哦?新科状元?”赵芳也是一惊,“那定是人中龙凤了,由他来教,卿儿一定学的好。”
“爹,娘,我吃好了,先回房了。”江姝月放下筷子,猛然起身,然后就离开了。
江麟和赵芳面面相觑,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
碗里的饭菜都没怎么动啊!
两人又看向李昱卿,似乎想从她口中问个所以。
显然李昱卿也不知情,但是下一瞬,她也起身:“爹,娘,我也吃好了。”
说完也离开了。
“这两人今天是怎么了?”江麟一头雾水。
赵芳摇摇头:“怕不是两姐妹闹矛盾了?”
随后又喊来秋香问,但秋香也不知情,还说下午两位小姐、还有秦青姑娘相处的挺开心的。
“年轻人嘛,闹矛盾很正常,两天就好了,”江麟不以为意,“娘子不要担心。”
夜色宁静,花香弥漫。
墙角的虫儿窸窸窣窣地响着。
秋香端着饭菜走出江姝月闺房,噘着嘴,有些无奈。
一抬头,却见李昱卿迎面走来,她一袭墨色束腰窄袖劲服,身如修竹,目光炯炯。
“潼小姐,”秋香打了招呼,看到她的目光落在饭菜上,解释说,“小姐晚饭没吃两口,这会儿送到房里,也不吃,还吼我。”
李昱卿一怔,接过饭菜,然后抬步往房间走去。
“叩叩叩——”
房门虽然开着,但是李昱卿还是礼貌地敲了敲。
江姝月一袭白色轻盈飘逸留仙裙,端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本白日里的诗集。
李昱卿把饭菜轻轻放到桌子上,温和道:“你晚饭都没有吃,再吃点吧。”
“不吃。”
江姝月头也不抬。
李昱卿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种态度,愣愣的,呆呆的,一时有些无措。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吃。”
江姝月依然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可是要是不吃的话——”
江姝月猛然抬头,没好气地说:“你烦不烦?要你管我!你别忘了,我才是姐姐!”
突然被吼,李昱卿先是一愣,而后又有些难过的垂下了头。
是不是她做错什么了?
江姝月这是厌烦她了吗?
看李昱卿落寞模样,乖巧地让人心疼,江姝月终是不忍,缓了语气:“我不饿,所以不想吃。”
“嗯,”李昱卿发了个鼻音,“那我端下去,你早点歇息。”
望着李昱卿离去的背影,江姝月往前探了探身子,慌忙开口:“你要是不愿意识字、念书,明日我和爹爹说,他不会勉强你的!”
李昱卿停下脚步,转了身子,懵懂的神色:“我没有不愿意学。”
“我看你比较喜欢舞刀弄枪,”江姝月别扭道,“尤其是很喜欢和秦姑娘切磋。”
“没有。”
“没有什么?”江姝月追问。
“没有不喜欢念书,我愿意跟着你念书,也愿意跟着你识字。”
听到这话,江姝月心情算是稍稍好了些。
突然的情绪烦躁让她摸不着头绪,思来想去,大概是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妹妹要被别人抢走了,所以才心生烦躁。
不过这会儿又一想,李昱卿已经是江府的四小姐,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抢走呢!
“你过来,”江姝月挥了下手,“我又饿了。”
李昱卿一愣,反应过来急忙把饭菜端回去。
“你陪我吃。”
李昱卿乖巧点头,然后不着痕迹地给江姝月夹菜。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练武呢?”
江姝月也给她夹菜,要是李昱卿也像她一样,不通武艺,喜欢琴棋书画这一类的,那秦青就不用缠着她了。
“我要报仇。”
江姝月一怔,这才意识到她心结有多深。
十年前,江麟就一直派人追查凶手,最后也没有消息。
后来这件案子,江麟报给了开封府侦办,但时隔太久,开封府也根本无从下手,甚至凶手在不在世都不一定。
不然,李昱卿闯荡江湖一年多,也不可能一点收获也没有。
“卿儿,”江姝月抚抚她的手臂,张张嘴,柔声道,“这么多年没有消息,也许凶手已经遭到惩处了,伯父伯母在天之灵也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李昱卿一愣,她现在觉得自己很开心、很幸福。
尤其是认识了江姝月,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开心的不得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或者常年以往的独来独往,让她羞于表达。
但是这并不影响她想报仇,她没办法忘记十一年前,亲眼看到父母双亲惨死在凶手刀下的场景。
“嗯,”李昱卿点了点头,“你快多吃些。”
“你也多吃。”江姝月温柔地冲她笑了笑。
李昱卿脸一红,小声嗫嚅:“谢谢姐姐。”
江姝月听罢,登时乐了。
一直以来,李昱卿很不愿意叫她“姐姐”,有时逼着她叫,也是别别扭扭的,江姝月就越享受逗弄她的乐趣。
翌日,江姝月别扭的怒气刚刚消散一些,听说李昱卿一大早竟然被秦青喊着出府了,登时火气又上来了。
“她们去哪儿了?!”
秋香战战兢兢:“不、不知道,夫人说反正是有急事,潼小姐和夫人匆匆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她跟随江姝月也十几年了,还见过江姝月这么黑脸的时候。
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人儿一旦发怒,那才是最可怕的。
于是,这一天,江姝月心情都不好了。
隔一会儿就让秋香去打探,可是直到夜幕降临,李昱卿人也没回来。
“爹,娘,卿儿她到底干嘛去了?”江姝月气冲冲地问。
江麟道:“她有事啊,具体也没说什么事,”以为江姝月是担心她,江麟呵呵笑着,“月儿,你不要担心,卿儿江湖阅历丰富,不会有事的,你忘了,她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少侠艾渠啊。”
赵芳附和道:“也是,卿儿这孩子以前自在惯了,自来了江府,天天被困在府里,不是识字就是念书,想来也是烦闷,出去散散心也好。——再说,有秦姑娘呢,说不定今晚在秦府过夜了。”
江姝月一听,这还得了!她气道:“要是她今晚敢不回来,以后干脆姓‘秦’好了!”
江麟啧了一声,责怪道:“月儿,你这是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