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清渠》文阿尘

20、第 20 章

　　“啪——”
　　一声玉盘落地的脆响蓦地响起。

　　“谁？”李昱卿警觉，急忙起身，风一般刮到门前，拉开门，却见秋香扶着瘫软在地的赵芳，地上是碎了的瓷片，她心中一慌，“娘……”

　　江姝月闻声也急忙走过来，看到赵芳一脸苍白、浑身颤抖的模样，也猜到她方才定是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两人扶着赵芳进了房间坐下。

　　秋香颤颤地看了下一脸铁青的赵芳，又看了看自个儿的两个主子，悄悄地退出房间，掩上门。

　　“你们在干什么？”赵芳扶着额头，虚弱地问，见两人不吱声，又提高了音量，吼道，“你们在干什么？！”

　　江姝月身子不由一颤。
　　李昱卿急忙把她搂在怀里，道：“娘，我喜欢姐姐，我要和她在一起！”

　　赵芳感觉一时间天塌了。
　　她大口地喘着气，平复着惊天的震撼，然后厉声道：“你喜欢你姐姐？你要和她在一起？你预备怎么和她在一起？！”

　　“娘，你不要吓唬卿儿……”江姝月小声说。

　　赵芳猛然瞪大了眼睛，十分无语又生气地瞪着两人：“是我吓唬她？还是你们在吓唬我？！”

　　“娘，我和卿儿真心相爱，”江姝月握紧了李昱卿的手，“我们说好今生今世都要在一起的。”

　　“所以说，什么身体有疾，不易有孕，也是你们算计出来唬人的？”聪明如赵芳，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既不想嫁给昱鸿，还不愿意进宫，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不是……”江姝月有些心虚。

　　“不是什么？”赵芳目光紧紧盯着二人，威胁道，“信不信我马上命人去请大夫来？”

　　“娘！”李昱卿急忙护着人，“是我的主意，你不要责怪姐姐。”

　　“今日之事，只有我看见，此事就当没发生，月儿马上与昱鸿成亲。”

　　“不！我不要！”江姝月更紧地靠近李昱卿怀里，“我不要嫁给旁人！”

　　“你——！”赵芳颤抖着指着两人，“你们两个皆是女子，如何能在一起？要是你们爹知道了，要是世人知道了，你们如何处身？如何立世？”

　　“我钱庄里存了很多银两，可以和姐姐搬出江府住。”

　　“好啊！李昱卿，”赵芳实在气极了，有些口不择言起来，“我和你爹好心照顾你，留你在江府，也不求你感恩，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把月儿带坏了！”

　　“娘！”江姝月登时也生气了，“你不能这么凶卿儿！你忘了，宫廷夜宴，要不是她救我们，我们早就死了！”

　　“你——”赵芳看着两人互相护着，心窝里的气硬是撒不出来，想到什么，又一阵后怕，“你们竟然还想刺杀、刺杀——，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是不是想让江府上下百十口人都被灭门才甘心？”

　　听赵芳如此训斥，两人在这一点上自知理亏，只好垂眸不语。

　　“今日起，月儿搬离小院，到我院的厢房住，卿儿不能离开院子，”顿了顿，又道，“我知道府上守卫拦不住你，不过你要是还念及一点我和你爹的恩情，就老老实实听话。”
　　说完狠狠地瞪了李昱卿一眼。

　　江姝月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突然明眸一转，忙道：“娘，我没办法嫁给旁人了……”

　　“你身体既无大碍，自然有办法，”赵芳这会儿冷静下来，倒有些气定神闲了，“再说就算身体有疾，昱鸿也不在意，如何不能？今日之事，我就当你们两个年轻不懂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说完，端起桌上的茶细细地呷了两口。

　　江姝月咬咬唇，鼓起勇气道：“我和卿儿已经互相以身相许，月儿已非清白之身，如何嫁得旁人？”

　　李昱卿闻言，瞳孔一震，忙转头看向她。

　　赵芳刚入口的茶水登时吐了出来：“你、你、你说什么？你可知道一个女子失了清白之身意味着什么？”

　　“女儿说的是实话，”江姝月一脸真诚，“就在凤阳县的时候，我和卿儿互相表白心意……”
　　说着说着就不说了，脸颊浮起两抹红云。

　　赵芳登时又没办法镇定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姝月，羞涩与真挚的模样不像假话。

　　于是，她又转向李昱卿，紧紧地盯着她：“卿儿，你说，是不是真的？”

　　李昱卿搂了搂江姝月，然后点了点头，发了个“嗯”的鼻音。

　　“你们！”

　　赵芳感觉要被两个女儿整疯了，眼下发生这样的事，训斥不行，打也不行，关起来也无济于事了。

　　女子失贞，意味着这一生都可能再许人家了。

　　不许人家事小，若是被世人知道，怕是流言蜚语的唾沫要把人淹死了。

　　“娘……”江姝月向前走了两步，扯了扯赵芳的衣袖，委屈兮兮地说，“你帮帮我们，好不好？”

　　李昱卿也急忙说：“娘，我知道你和爹对我好，但我真心喜欢姐姐，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和姐姐分开的，你和爹的恩情，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娘，你也不想孔雀东南飞的悲剧重演，对不对？”江姝月见赵芳神情松动，急忙又说。

　　“你威胁我？！”赵芳难以置信地盯着江姝月。

　　江姝月急忙讨好的语气：“不是威胁，娘，我是知道娘聪明，然后又疼爱女儿，一定不会逼女儿的，对不对？”

　　“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秋香，扶小姐回房。”赵芳下了命令。

　　门外守候的秋香推门而入，走到江姝月身侧，轻轻地扶着她的胳膊。

　　江姝月不放心，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赵芳黑脸威严的模样，她也只好深深望了一眼李昱卿，然后离开了房间。

　　“卿儿，你坐。”赵芳缓了语气，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李昱卿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坐下。

　　“你是真心喜欢月儿吗？”

　　李昱卿重重点头：“当然！我是真心喜欢姐姐，我会爱她、守护她一生一世。”

　　“如果你是个男儿家，我和你爹二话不说，一定立刻为你们做主，让你们成亲，”赵芳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可是，眼下境遇，先不说你们两个皆是女儿家、先不说世俗不容的事，圣上下旨，江府不尊，已是抗旨，你知道抗旨是什么罪吗？”

　　李昱卿虽然没有混迹官场世俗，但是怎么也听过的。

　　“抗旨不尊是死罪，是灭门的死罪，”赵芳望着李昱卿，循循善诱，“江府被灭，月儿戍守边关的两个哥哥也会遭到连累，那时，你如何爱她、守护她一生一世？”

　　李昱卿垂眸，半晌，又抬头，正要开口。

　　赵芳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急忙厉声打断她：“刺杀——，这样大逆不道、诛九族的话千万不要再说！要是你爹知道了，他第一个会大义灭亲送你到衙门大牢的！”

　　李昱卿再次垂眸不语。

　　“我和你爹照顾你，从来不想你有一丝的感恩回报，只想你快快乐乐的，”赵芳言语真诚，“只是你真的想牺牲江府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来成全你和月儿的生死相依吗？”

　　李昱卿急忙摇头，她从来没想害江家的任何人。

　　“那你是想月儿死，然后你生死相随吗？”

　　“不！我想姐姐好好活着！”李昱卿眉头紧皱。

　　“可是你们两个！”说到这里，赵芳心中的怒火又涌上来了，“你们不经双亲应允，竟然私定终身，以身相许，你们两个女儿家，失了清白之身，这和置对方于死地有什么区别？！”

　　李昱卿瞪大了眼，垂眸沉吟，半晌，又抬头，把并未以身相许的真相说了出来。

　　“真的？”

　　李昱卿点了点头。

　　赵芳徐徐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是相信江姝月，作为母亲，也了解江姝月。
　　江姝月自小接受的礼教甚严，礼义廉耻一直恪守，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卿儿，”赵芳抬手，轻轻覆在她手上，“你和月儿的事我知道了，容我思量思量再做打算，你们两个千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就当为了江府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安危，好吗？”

　　看到赵芳忧虑真诚的目光，李昱卿点了点头。

　　“记住！千万不可一意孤行！”赵芳再三叮嘱，想到什么，眉头紧锁，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有，你和月儿不可再越雷池一步！”

　　李昱卿闻言一怔，而后难过委屈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我尽量帮你们，但是倘若结果不尽人意，卿儿，你能答应娘，以大局为重吗？”

　　李昱卿下意识地想反驳，但是想到赵芳方才的一番话，却也只能无奈又无力的点了头。

　　尽管嘱咐了好几遍，赵芳还有些不放心。
　　江姝月的性格，虽然温婉柔顺，但自小也是个倔脾气。
　　她必须先安抚住李昱卿，才能去安抚江姝月。

　　又叮嘱了好几遍，赵芳正要起身去找江姝月。
　　这时，丫鬟来报，宫里九公主来访，说是要拜见四小姐。

　　赵芳猛然看向李昱卿，一脸惊恐：“九公主找你何事？”

　　李昱卿茫然地摇了摇头。

　　赵芳没办法不放人，只好让丫鬟引着李昱卿前去，想到什么，又急忙喊住她：“卿儿，把佩刀放下，不许带着。”

　　李昱卿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刀，有些警惕。

　　赵芳还记着她要刺杀太子的话，比她更加警惕与小心，态度很坚决：“在江府里到处是守卫，不会有事的，把佩刀留下来。”

　　李昱卿听罢，微微皱眉，有些不悦，但还是仔细地把佩刀放在了桌子上。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