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六百块

12、第 12 章

　　身穿病号服的女人助跑，翻到对面。锋利的剑被扛在肩上，搭配墨镜有些滑稽。

　　唐婧叼着棒棒糖耍帅，伏阳则撩起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灭掉率先冲上来的保安。

　　二院还有一套安保措施，给围栏通电，反锁大门，都是小意思。在从上到下工作人数万年不变的背后是全员犯罪，安保配枪，领导招商，下属执行，完整的买卖链条与自毁程序，这起案件只是揭开冰山一角。

　　寒光闪过，又有人倒在脚边，伏阳看向畏缩的敌人，熟练地举起火符，“木生火，火来。”

　　4楼404房娃娃背后的开始燃烧，浓烟从窗户飘出，却没有传出烟雾报警器的声音。这让无比真实的心魔幻景有了些不合理，也让她杀人的速度越来越快。

　　看见医院里的人在火中拍打窗户与门，傅沉害怕地躲进唐婧怀里，但唐婧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在追兵身上。就见他们骂着准备击杀伏阳，她骤然举枪，射出三发。
　　是从院长那里抢来的手枪，不多不少，刚好三枚子弹。

　　她低头对上男孩装满恐惧的眼睛，笑意不达眼底，“真遗憾，到头来还是要死。杀完了吗？”

　　伏阳摇头，“火烧不到地下，但把楼弄塌就行。”

　　“不下去吗，万一有意想不到的线索呢？”见她摇头，唐婧拿出手术刀，笑着插入“无辜男孩”的颈动脉，“看来你真的想不起来。伏警官，单凭照片可以编出很多故事。我的意思是，新人，小孩最会骗人，而大人觉得他们诚实。”

　　“傅沉”死得干脆，干脆到她的心完全没有感觉。看着他渐渐失去生命体征，她有那么刹那觉得，结局就该是这样。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992貌似没告诉你，系统存在的意义。”
　　唐婧怜悯地瞧着茫然无措的人，残忍地宣布：“当负面情绪超过阈值，世界会崩坏，所以系统选择性带走负面情绪的源头。我的任务是解决带不走的源头，说的不是你，但现在是了。你已经不适合生活在原来的世界，没必要记得不必要的痛苦。”

　　“你抹掉了我的记忆？”

　　“这是违规操作。当痛苦超过人体承受范围，会被忘记。”

　　说罢，唐婧将系统商城的道具假面贴在脸上，眨眼间变为成年男性的样子。
　　圆润的脸和微微鼓起的肚腩，额头的刀疤在娃娃脸上毫无威慑可言。然而就是这样的脸，伏阳竟害怕到无法呼吸。

　　【老伏吃糖】
　　【老伏，哥也给你举一个】
　　【老伏，老伏】
　　【我想爸妈做的饭，老弟放假好比鬼子进村，我只能吃剩饭喽】
　　【爸妈咱还不让弟来送饭】
　　【老伏你可要带我回家。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嘘，躲好】

　　桂苑市精神病院二院器官买卖案，误诊患者192名，救出104名，已转移病人37名。患者傅沉，30岁，摘除左肾，于7月12日23点57分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罪犯的儿子是否无辜。多经典的问题，曾经可能会纠结，现在她只想他死。伏阳失神地盯着没有呼吸的问题本神，忽然紧抓快穿者双肩，迫切地，渴望地想听到答案。

　　“你想我说什么，这是你的心魔，我能说什么。”唐婧无情地打破妄想，将躲在保护壳里的人生拉硬拽出来，逼迫她认清现实。

　　于是伏阳再也受不了了。
　　她呼喊系统的名字，声音中掺杂愤怒与绝望，质问自己的系统为什么要隐瞒真相，为什么要编造这才是她原本该生活的世界的谎言。自己是系统口中要被修正的Bug吗；是被抛弃的，最后被其他世界接纳的NPC？
　　这次出现在这里，她又要推动谁的剧情，孚舟、男女主还是朔延。她到底在骄傲什么，看到和傅沉一样的施子敬在这里生活，能安慰到她吗？

　　“故事，原本的结局，是什么？”
　　“正义死于权力之下。”
　　“用牺牲换来正义是光荣，但总会遗憾就差一点。我怪不了别人，就怪自己，呵，呵呵。”

　　“老伏，老伏，处那干嘛呢，快来吃饭。我妈烧的鸡腿老香了，来啊。”

　　憨厚的傅警官在远处招手，背后是敞亮的警厅。牺牲的、没牺牲的战友站在他身后，全都在呼唤着年纪最小却最热血的小辈。
　　但，她和他们中间是黑色的地面，仿佛剧集从这个布景转移到下个布景。

　　唐婧亲眼看着正义的伏警官抹把眼泪，拿起落下的枪，一枪一个。她惊喜地鼓掌，“精彩。”

　　伏阳哑声道：“光荣牺牲的人死后也不能被玷污。”

　　“不愧是正义使者。你让我的任务轻松完成。”

　　583忽然现身，打开任务界面，“支线任务完成度100%，请选择‘魔术抹布’使用对象，使用成功。补偿任务到此结束，请继续完成主线任务。”

　　屋内，伏阳出现增进迹象，孚舟见她将老魔尊的魂魄斩断，双目清明，心微安。

　　虽然这样说枉为人师，但师徒相称十年，孚舟仍难看透徒弟。说她自信勇敢，却常在静时见她眼底藏着胆怯；说她刚正不阿，心又是偏的。
　　一个孩子如此老成真的好吗，是不知如何向他说吗？

　　他将旁人驱散，坐在桌旁，面对大弟子略显局促，“有哪不舒服？”

　　“饿。”

　　还以为自己听错，直到伏阳再次说饿，他才反应过来从对饭菜没有欲望的弟子口中听到饿这个字。

　　心魔多时意难平之事，即使消除，人醒后依旧难以彻底摆脱。即使是半步飞升的修士，在这件上也出奇一致。
　　对孚舟来说，锦衣玉食的凡界小姐仅是如此，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手微抬有放下，努力想宽慰的他还是选择倾听。

　　然而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992接收到来自宿主的死亡凝视。

　　伏阳垂眼，充满杀意的眼神令系统颤抖，“如果友人为公道牺牲，您却将他忘记。有心之人还扭曲事实，使您误以为他才是您的友人，您该如何？”

　　孚舟一震，愤慨道：“以身殉道，此为义士。欺人者以其之名欺你瞒你，于你不公；于他，有辱名节。轻则罚之，重则杀之。谁欺负你，多大错，为师都替你挡。”

　　“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拜您为师吗？”
　　“因为，剑修善武？”
　　“因为您护短。”

　　师傅不都护短吗，孚舟愣愣地不知该如何回答。在他的印象里，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的溪山宗，没有长老不护短，尤其他的师傅，对亲弟子尤其上心。
　　在伏阳眼中，护短好像是极其重要的，他也做到了。
　　这么说，他应该算个称职的师尊？

　　忽然被徒弟夸，刚才想说什么有些记不起来，迷迷糊糊地离开。走不掉的992独自面对连科技都无法算清的账，努力寻找生存空间。

　　“听我解释。”

　　“理解，”伏阳简单明了地对992 的做法表示赞同，“你的做法符合章程。我承认刚刚情绪战胜理智，在这里向你道歉，但是，我合理怀疑我们正处于不平等的合作关系，且有资格向你方提出更详细、满意的补偿条件。”

　　听此，992嗖地立正加90°鞠躬，双手地上早已拟好的谅解协议：
　　因员工的不正当操作造成伏阳女士无法在原有世界正常生活，系统中心擅自选择适合空间并以欺骗手段进行传送，我方深表歉意。根据心理评估报告与负面情绪检测单数值均未达标，我方不能将您传回愿世界，但您有一次机会向我方提出合理要求，我方代表992将强制执行。

　　强制执行。
　　伏阳仔细看完谅解协议书内容，提问：“什么是不合理要求？”
　　992道：“复活，逆转时间，一切影响社会运行轨迹的皆为不合理要求。”

　　她紧攥协议书，复仇的决心突然迟疑。案子破了，罪犯已经受到法律制裁，她要怎么做才能最畅快。

　　“我帮你选，”本该走掉的人从窗户爬进来，“992跟我说了。魔修折磨人的法子千万种，想不出来就我帮你想，下不了的手我替你下。她不是抢走英雄的肾？让她双倍还回来，把它们给正确的人。”

　　“要遵守当地法律，但可以把目标暂时传送到这里。请宿主做得隐蔽一点，为维护这里的秩序。”

　　放在这里，给仇家掏心挖肺那叫大仇得报，放现代就是违法乱纪。虽然古代法律也挺严格，但这里藏人是真方便。

　　992对朔延心怀感激，幸好他及时出现才缓和气氛，虽然他仅出于对伏阳的关心，并没有救它的意思。

　　翌日，密室内。

　　许久未开启的石室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黑色的污渍如今刷也刷不干净，里面的灰尘倒能扫去。三大盘清洗过的器具整体摆放，光是火光就让它们看起来无比锋利。

　　明锘打量被绑住四肢，成“大”字的一大一小，再看角落熟睡的几大麻袋，诧异这孩子仇家蛮多。

　　“先这样再这样。腿从连接的缝里割；眼球用瓷勺挖最完整；牙别直接拔，一点点锯下来才折磨人。”

　　“叔，你没少分尸吧？”

　　“都是当年的手段，现在生疏了。”朔凌拍拍师侄，哼着小曲就和明锘肩并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