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合租关系》陈山豆

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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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峤其实想问许今安，当初之所以选择合租，是因为想要减轻创业前期的压力，现在有了投资，是不是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过了一会，俞峤摇摇头，“没什么。”

　　一瓶酒转眼见底，很快许今安对俞峤嘴中的“酒量还行”产生了怀疑，俞峤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筷子也停了下来，看着许今安的眼神却一动不动，许久才眨一次眼。

　　许今安喊他，“俞老师？”

　　几秒后俞峤才做出回应，“在。”

　　许今安失笑。

　　他又不是在点名。

　　“你是不是喝醉了？”

　　又几秒钟过去，俞峤摇摇头，“应该没有。”

　　许今安觉得有意思起来，他把手伸到俞峤面前晃了晃，俞峤的眼睛仿佛设置了自动跟随，隔着镜片，带着一两秒的延迟，缓慢转动，乖得像一个任人摆弄的玩偶。

　　俞峤长得高，第一次以这种视角直勾勾看眼前的人，许今安觉得有点稀奇。

　　确定这人是真的醉了以后，正打算收回手，这时俞峤猝不及防地抓住了许今安的手腕。

　　突如其来的力让许今安身体前倾，好在反应迅速地用另外一只手按住桌沿，才稳住自己，他不知道俞峤是何用意，他的这一举动仿佛没什么目的性，把人拉住又不动了。

　　他的体温比许今安的高一些，许今安觉得自己腕间一圈微微发烫。

　　于是许今安又喊了他一声，这次喊的是名字，“俞峤？”

　　俞峤没有回应，他的眉轻皱着，双眼在镜片后闪着细碎的光，下眼睑有点红，就在许今安打算用点力抽回自己的手时，他很轻地叹了口气。

　　真的很轻，如果不是许今安看出了他胸膛的起伏，和微张的嘴唇，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声叹息让俞峤找回了一丝意识，他主动地放开了许今安，将眼镜取下捏了捏眼角，那抹碎光也随之消失，“不好意思，下意识反应。”

　　看样子也没有醉得太离谱。

　　许今安得以收回手，“吃得也差不多了，都是包装盒，挺好收拾的，要不你先去休息？”

　　俞峤答应了，他看似四平八稳地往次卧走，如果不是偶尔凌乱的脚步出卖了他的状态。

　　许今安将桌面的狼藉收拾好，甚至还有精力下楼丢个垃圾，准备上楼时，想到家里没有醒酒药，又拐到小区门口的24小时药店那买了一盒醒酒药。

　　回到家，浴室方向传来若有似无的水流声，次卧门开着，许今安去厨房倒了杯热水，拿上刚买回来的醒酒药，先去敲了浴室的门，“俞老师，醒酒药我给你放房间里？”

　　里面的流水声随着话音落下而停止，俞峤的声音有些哑，“什么？”

　　许今安重复了一遍，俞峤才传来一句，“好的，谢谢。”

　　自从将次卧租出去以后，许今安就没再进过这里，俞峤的东西不多，但还是比空着时多了几分活人气息，床单微微皱着，被子铺在床上，掀开一个角，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阖着，旁边的笔筒放着红笔蓝笔黑笔好几支，椅背搭着早上换下来的睡衣，书柜被填满了，许今安放下水和药，凑近看清书名，都是航空和物理相关。

　　与满墙的书格格不入的是，其中一个格子放着一个科考船的模型，和一只小羊玩偶。

　　小羊玩偶是许今安做的那只，不知是不是从俞峤搬进来那天就放这了，奇怪的是，一个多月了，上面充当眼睛的珠光纽扣依旧莹亮如初，没有灰尘的痕迹。

　　旁边的模型也一样，光洁如新，船体上写着“深洋号”三个字。

　　模型做工考究，与许今安在网上看的简直是等比例还原，不像是玩具，倒像是什么纪念品。

　　就在他看得津津有味时，卧室门传来声响，俞峤站在那，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和颈间，水珠顺着躯体线条往下淌，最后被那一块布吸收殆尽。

　　宽肩窄腰，胸腹结实，身材比起许今安见过的那么多模特不遑多让，许今安脑子里甚至闪过了俞峤穿上他设计的衣服在T台上走秀的样子。

　　俞峤没想到许今安还在他的房间，愣了一秒，“忘记拿睡衣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还醉着，他脸颊连着双耳的一片泛着薄红，整个人像弥漫着一层水雾似的。

　　许今安收回目光，“下次喝了酒别这么快洗澡，对身体不好。”

　　“身上有酒味，不洗不舒服。”

　　语气执拗，和平时内敛忍让的性格相比还挺有反差，或许是因为俞峤平时实在是太斯文端庄，许今安忍不住和他开玩笑，“在里面摔了还得我进去扶你，不怕丢人？”

　　醉鬼反应了几秒，才吐出两个字，“不会。”

　　不会摔？不怕丢人？

　　许今安还没想清楚是什么意思，俞峤打开衣柜抽出一条内裤，看样子是打算穿衣服，许今安正要回避离开，下一秒余光里的人就扯掉了身上唯一的一块布料。

　　好在许今安一个激灵地猛转头，什么都没看清。

　　喝醉的人做事真是没有逻辑，这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

　　他站在原地哭笑不得，听着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抱起手臂耐心等待。

　　等着等着注意力又被书柜上的模型吸引去了，直到感觉到身后的人靠近自己，在快要挨上的时候停下来。

　　“你在看什么？”

　　许今安感受若有似无的热气喷洒在耳后，昭示着两人的距离过近，可他没有感到不适，也就没有任何避开的动作。

　　“这艘科考船模型，很精致。”

　　俞峤沉默了一会，“初中的时候我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她当初乘着这艘船出海考察，这是那次考察的纪念品。”

　　没想到原来学霸的优秀基因还是遗传下来的，许今安心想。

　　“她……”

　　“她曾经是一名海洋地质学家。”

　　“曾经？”许今安脱口问。

　　“她去世了。”

　　许今安顿住，嘴唇翕张，却发不出任何音节。

　　叫你多嘴，问问题之前怎么不过过脑子。

　　他暗暗后悔，想回头看俞峤的表情，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又怕适得其反。

　　好在喝醉的人思维是不连贯的，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后，俞峤忽然指了指靠在模型上的小羊玩偶，声音很轻，“你送的。”

　　许今安艰难地牵动嘴角，“嗯，送给你的欢迎礼物。”

　　既然不开心的话题翻篇了，许今安顺势不再重提，“醒酒药一次两片，俞老师尽快吃，不然水凉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这天深夜，许今安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不管哪个姿势，都觉得心脏压得不太舒服。

　　他从床头摸起手机，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深洋号相关。

　　报道不少，罗列了深洋号下海后数十次大大小小的科考行动和任务成果，许今安从其中一篇文章中找到某次科考任务起程前，科考队的合照。

　　队员们扯着科考旗，上面写的年份大概就是俞峤初中那几年，其中女队员不多，他点进合照中放大，想要看清她们的脸，无奈清晰度实在太低，人脸全成了糊成一团的马赛克。

　　她们之中，有俞峤的母亲么？

　　头天晚上喝了酒加上没睡好，翌日一早，刷牙那短短几分钟，许今安打了三个哈欠，收拾好走出房门，迎面撞上了要去上课的俞峤。

　　“俞老师早……哈啊……”许今安打了第四个哈欠。

　　“早。”俞峤和他一起出了家门，“昨晚没睡好？”

　　“有点失眠。”许今安仰头闭眼，试图把困出来的生理眼泪倒逼回去，“你呢？昨天睡得怎么样？”

　　“还行。”

　　喝醉了能睡不好么。

　　许今安歪头看他，似笑非笑地调侃：“俞老师对于酒量的标准好像和我的不太一样。”

　　俞峤和在实验室里做汇报似的，“嗯，缺乏数据，结论错误。”

　　“但酒品还不错。”正好电梯到了，许今安赶在进电梯前丢下这么一句。

　　出了小区门口正准备分道扬镳，俞峤突然叫住许今安，“许今安，我今晚有事要回家一趟，不回这了。”

　　“好。”意识到对方是在和自己报备，虽然不知道这的必要性，毕竟两个人只是普通室友，但许今安还是顺着多问了一句，“周末两天都不回来么？”

　　“或许吧，还不确定。”

　　其实这趟回老宅，俞峤主要的目的是多陪陪奶奶，家宴只是顺带。

　　“嗯，多陪陪家人也好。”许今安点头，结束了话题，“那没什么事我先去公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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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家老宅坐落于城南的半山上，与A大占据城市对角，为了赶上晚饭，俞峤和系主任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出到校门时发现家里的司机已经等在马路对面，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

　　他先和司机点头打了招呼，还没坐进车里，俞珩宇就从车窗探出头来，“哥！惊不惊喜！”

　　平时出场总是丁零当啷一身五金外加一身潮到路人风湿的浮夸装扮，俞珩宇今天像是转了死性，终于穿起了素净的衬衫西裤。

　　司机在前面无声地驾车，俞峤摘下眼镜收回眼镜盒里，“你从老宅过来的？”

　　“是啊，本来我爸还不让我出来的，我说来接你，他就没管我了。”俞珩宇见他掏出隐形眼镜往眼里戴，静默了一秒，笑也收回了，“奶奶的情况不太好，你摘了眼镜她可能认不出来你了。”

　　戴好隐形，俞峤轻轻地眨眼，眨掉眼角的湿润，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听俞珩宇提起赵秋瑛，才流露出一丝柔和。

　　“是我太久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