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逸梦》七颗豆芽

4、帝京来信

　　大梦元年15年夏
　　天山派拱门下，一少年玉冠束发，白蓝玉袍，长剑加身，仙人之姿，堪称少年风流。

　　＂师妹，看师兄这次从江楠给你带什么回来啦！＂一道充满少年气的声线。

　　＂大师兄！＂正练剑的少女听到声音，欣喜转身，额前碎发轻抚过那精致的鹅蛋脸颊，盛夏阳光里，一双桃花眼中像是纳入了满天星海，如星光璀璨。

　　这少女，便是将笄之年的君云凌。

　　苏逸尘一侧靠在拱门上，宽肩窄腰的身段使得另一侧呈现出完美曲线。骨节分明的手中拿着一个小木盒，朝君云凌晃了晃。

　　君云凌将长剑收好，碎发捻至耳后，步履轻盈走向苏逸尘。

　　＂小凌儿又长高不少啊。＂苏逸尘略含戏谑的打量着迎面而来的君云凌，＂嗯，又长漂亮了。＂

　　君云凌撇了撇嘴，一把抢过苏逸尘手里的小木盒。仔细观摩一番后说道＂这盒子——是有何特殊之处?＂

　　＂自然，你师兄我鉴宝第一名！这次去江楠，我在一个拍卖行看到这盒子，第一眼我就觉得，我跟它有缘，于是就花一百九十九万铜钱买下了。＂苏逸尘一脸骄傲，还扬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哦——那师兄你的意思是，这江楠一行，你花掉了我的九十九万铜钱，我这个月就剩一万铜钱了呗——＂君云凌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抵在苏逸尘脑门上，好奇的打量着木盒。

　　＂哎嘿，凌儿呀，你看师兄我，一个月的都花没了，你还好，还剩一万铜钱呢！＂苏逸尘尬笑着轻轻将君云凌手指弄下去。

　　＂嗯，那好吧，可这木盒，除了雕刻稍为精美，我实在看不出有何特点了。＂

　　苏逸尘双手怀抱胸前，满眼宠溺的看着正端详木盒的君云凌，＂过几日便是你生辰，到时你师兄我自会告诉你其中奥妙。＂

　　＂那，我就敬请期待咯。＂君云凌俏皮一笑，将木盒放回到苏逸尘手中，背着双手转过身欲往前走。

　　突然轻盈转回来，取出长剑挥向苏逸尘，俏皮抬眸道:＂师兄，你离开这半个月，我剑法又精进了不少。＂

　　苏逸尘伸出右手，用食指和中指接住面前的剑锋，微微偏头，溺笑着道:＂好。＂

　　盛夏蝉鸣，伴着两剑交错的清鸣生。

　　三日后，晨时
　　天山传信神鸟飞过蓝色屏障，在天空留下一道白色印记。

　　书房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凡尘，是帝京的信。＂释染眉头紧皱，快步走进书房，带响了门外的风铃。

　　正在处理事物的伊凡尘听到＂帝京＂两个字，刚蘸好墨水的毛笔悬在了半空。

　　＂皇上召凌儿回京——＂释染近乎无力的说着，轻坐到伊凡尘身边。

　　＂既是圣旨，自然遵循。＂一滴浓墨滴在了画纸上。

　　那画纸上只有一个简单人物轮廓，从那衣着的裙摆形状上看，画的应是一女子。那墨水落在了还未上色的裙摆上，一朵墨色大花肆意绽放。

　　伊凡尘见状便顺势而为了。

　　释染见状，便也只好静下心来，于一旁默默研墨。

　　喜樂院
　　＂师妹！＂苏逸尘从他的＂安樂院＂一路小跑到喜樂院。＂师妹！今日你生辰，走，去老祖那，看看他老人家今年又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苏逸尘牵起君云凌的手便马不停蹄又开始跑起来。

　　君云凌被牵着一路跑，另一只手一直揉着还没睡醒的眼睛。

　　安平院前
　　苏逸尘帮君云凌梳理了一下稍有凌乱的发丝，柔声道:＂去吧，师兄在这等你。＂

　　君云凌走进安平院。

　　院内栽种的均是绿竹，只是比天山台阶侧的稍小些。

　　几片竹叶好似牵引着君云凌往内走去。

　　＂来啦——＂老祖在竹椅上悠然挥着蒲扇，闭目养神。

　　＂凌儿给老祖请早安。＂君云凌恭敬的行作揖礼。

　　老祖微微睁开眼，颔首道:＂坐——＂

　　＂这是前几日你大师兄给我带回来的，尝尝。＂

　　君云凌在老祖身后的石凳上坐下。端起眼前泡好的茶水，清香的香气在她进来时就已闻到。小喝一口，沁人心脾。

　　＂老头子我呀，想了很久，你十四岁生辰送你什么好呢。直到今天呀，我想到了。＂老祖从椅子上悄咪咪回头看了一眼君云凌。

　　君云凌起身道:＂祖爷爷送什么凌儿都喜欢，凌儿谢过祖爷爷。＂

　　＂哎呀，坐，你这孩子，打小就知礼数懂礼节，老头子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别这么懂事。唉——＂老祖站起身，用蒲山轻轻拍打君云凌端于身前的手。

　　君云凌俏皮一笑，收回了手，背在身后。

　　老祖从背后拿出一个十分小巧可爱的红色锦囊，一与她的一袭白衣形成了鲜明对比，如绽开的一朵红花，鲜活热烈。上面用金丝绣着一个＂福＂字，但感觉有点歪七扭八的。

　　双手接过锦囊，君云凌将其放入那细柳腰间的香囊中。

　　流光锦是天山特产布料，夜色中散发出蓝白色的闪闪微光，十分好看。外界一匹千金，天山百姓不常用，大多售与异域国家。君云凌有一次与苏逸尘和阿望玩躲猫猫，但夜幕之时还未找到，苏逸尘和阿望连忙跑去找伊凡尘和释染。他们以及天山一众长老和弟子找了许久，才在神池旁的梧桐树上找到睡着的君云凌。于是释染用白鹭色的流光锦给君云凌做了个香囊，在夜晚一眼便能找到了。

　　＂丫头呀，这小锦囊，等你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再打开它。＂老祖神秘兮兮的，又开始语重心长道:＂祖爷爷希望你，永远不打开它最好。＂

　　＂谢谢祖爷爷！＂君云凌给了老祖一个大大的拥抱。

　　＂哎——嘿嘿！＂老祖神情骄傲，一只手摸着花白的胡须，另一只轻轻拍打君云凌的后背，＂你师父师娘在议堂等你呢，去吧。＂

　　君云凌笑盈盈的向老祖告辞。

　　安平院外
　　＂嗯，出来了，这次是什么宝贝呀?给师兄开开眼界。＂苏逸尘靠在外面墙上，双手环胸，院内出墙的竹子在阳光下映出影子刻在他的身上，见君云凌出来，朝她昂首道。

　　君云凌莞尔一笑，随即拿出锦囊。

　　苏逸尘不可置信的靠近，微微弯下腰瞅了好久。

　　＂嗯——祖爷爷给你这个一定有他老人家的道理，你师兄我看来还得磨炼眼力，暂时还看不出来这锦囊是个什么宝贝。＂苏逸尘直起身来，仔细摩挲着那光洁白皙的下巴，＂不过看它上面这我从未见过的繁杂符文，就知这里面定有乾坤！＂语气十分坚定铿锵有力。

　　君云凌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叉着腰解释道:＂什么繁杂符文，这是＇福＇字。＂

　　＂嗯——那这＇福＇字的绣法，也可见绝世罕见啊！＂苏逸尘依旧一脸正经。

　　君云凌笑着摇了摇头，收好锦囊，自己先走了。

　　＂唉——凌儿，等等我呀！＂苏逸尘追了上去。

　　一路上，苏逸尘都在不停唠叨，什么等到了凌儿及笄之年，师傅就允许凌儿下山了，他就可以带着去游历山川异域了。什么下次出去给凌儿院子里那颗梧桐树再带点异域□□，说是前几日看到那梧桐树叶子掉了挺多。什么……

　　反正句句离不开君云凌。

　　他们一起走过长廊，走过林荫小径，走过神池，一路晨光耀眼的出奇。

　　光影在长廊上投射出他们的影子，一前一后，旁边的荷花池蛙声不断，时不时几只蜻蜓来。君云凌用手轻轻合拢，抓住了一只蓝白色的，正当想仔细瞧瞧时，苏逸尘停唠叨凑了过来，飞了。

　　君云凌看着空空的手掌，剜了一眼旁边的苏逸尘。

　　苏逸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林荫小径被枝繁叶茂的树木略微挡住，偶尔一处漏下一缕阳光，君云凌玉佩上那颗金珠便折射出耀眼的光线，苏逸尘身上的飘带也变得五彩斑斓，甚是好看。

　　神池旁倒映着旁边那万年梧桐木，晨风微微吹过，伴着长生铃的清响，梧桐叶开始私语。

　　议堂外
　　＂凌儿师姐！阿望师兄说有礼物送你！＂

　　＂什么说啊，阿望师兄是示意有礼物送你！＂

　　只见一群小弟子牵着十六七岁的少年朝君云凌奔来。这少年身穿收身素黑长袍，简约至极的银冠束起流云似的乌发。薄如蝉翼的背部，以及那束起的细腰，与高挑的身子搭在一起，简直让人看一眼都忍不住给他点吃食。

　　＂早呀！＂君云凌朝他们挥挥手。

　　小弟子们将黑衣少年推搡到君云凌面前。少年高高束起的乌发险些扫到君云凌脸上，还好苏逸尘眼疾手快拿手挡在了君云凌面前。

　　那少年不好意思的摆了摆双手。很奇怪，他左手戴着黑色手套，只漏出大拇指，无名指和小拇指，右手却又没有，但光看那右手，已是骨节分明，修长好看。

　　＂早呀，阿望。＂君云凌对这个叫阿望的少年温柔一笑。

　　阿望用手比划了一个早，害羞的挠了挠头。

　　苏逸尘站到君云凌和阿望中间，双手环胸，邪魅一笑道，＂阿望，怎么还是这么害羞，以后可不好找老婆呢——＂

　　君云凌在背后探出脑袋，捂着嘴小笑，轻轻推了一下苏逸尘，＂哎呀师兄，别取笑阿望了，人家脸都红完了。＂

　　阿望从脖子红到耳根，原本还算白皙的面庞如今只有眼睛带点白了。

　　阿望双手捧上一个精致的木盒，递到君云凌面前。

　　君云凌欣喜的接过，本想立马打开，但环顾了四周，一个二个都死死盯着那木盒，都十分好奇里面装的什么天材地宝。于是木盒打开一半后，大家都瞪大双眼，求知欲望被提到顶峰，君云凌见势便关上了木盒。

　　微微一笑，神神秘秘道:＂我知道里面是什么就行了。＂

　　＂切，没趣——＂小弟子们异口同声的说。

　　苏逸尘无奈摊了摊手，故作遗憾的看了看周围的小弟子。

　　君云凌将盒子递到阿望面前，＂待会儿我出来你再给我，顺便去我院里，我有一件东西给你。＂

　　阿望眼里迸出一抹惊喜，连忙点头，接过木盒。看起来呆呆的，好不可爱，与他周身展现出来的高冷气质十分不符。

　　议堂
　　一众天山长老都云集在此。

　　＂给师傅师娘请早安。＂君云凌和苏逸尘先向师傅师娘行礼，＂见过诸位长老。＂

　　诸位长老也简单回礼。

　　＂怎么诸位长老也在，师傅，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苏逸尘率先开口询问道。

　　伊凡尘和释染对视一眼，诸位长老也相互一视，都摇了摇头。

　　＂今早陛下传信，召凌儿回帝京。今日午时出发。＂伊凡尘神情黯然。

　　释染怅然若失的旁白金丝楠木高几上的白釉花瓶。

　　其他长老也纷纷叹气。

　　苏逸尘不可置信的看着师傅，想要伊凡尘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九年不弃不离的陪伴，君云凌早已占据了他的心。如今却突然的将要分开，任谁也一时接受不了。

　　看到师傅也止不住的叹息，苏逸尘知道君云凌是一定要去帝京了。

　　君云凌也呆在原地，观察着大家的表现。她只有遵从圣旨，毕竟抗旨这件事，现在的她是不可能做出来的。更何况，她身后是整个天山派，更是天山百姓。

　　＂既是圣命，自然难违。＂见君云凌开口，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师傅师娘，诸位长老，师兄，不必为凌儿担心。只是凌儿知道，经次一别，再见将难。＂君云凌感觉鼻尖酸酸的。

　　苏逸尘抿着嘴唇，红了眼眶。

　　释染背过身去，擦拭眼泪。

　　伊凡尘眼神里情感交错，内心五味杂陈。

　　＂师傅，就让我我陪凌儿去吧！＂苏逸尘知道，师傅不可能让他离开，他是天山派公认的下一任掌门，他将年满二十，现如今已开始分担部分职责了。但他还是想恳求师傅，让他陪着君云凌远去帝京。

　　＂逸儿，别怪师傅狠心，你该明白自己的职责了，师傅我和诸位长老都已年事已高，你师娘虽说能偶尔帮衬我，但毕竟也年逾五十，再过几年，也将步入耳顺之年。＂伊凡尘撇了一眼快哭出来的苏逸尘，又收回目光继续道:＂更何况，凌儿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更有可能，要一辈子留在帝京——＂

　　伊凡尘说不下去了，也转过身，轻轻拍着释染那轻薄的后背。

　　苏逸尘绝转头看向君云凌，深邃的眼眸满是心疼，对上她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苏逸尘憋着一肚子委屈，收回了目光。

　　＂好了，凌儿，你先去收拾东西吧，其他的师傅师娘会打点的。＂伊凡尘向君云凌摆了摆手，但那已经被侵湿的眼睛没敢让君云凌看到。

　　君云凌独自出去后，接过阿望的礼物，一起回喜樂院了。

　　一路上君云凌都在忍着不哭，阿望还是看出来了，但他是个哑巴，只能静静的跟在身后。

　　＂逸儿，我会让阿望随凌儿前往帝京的。阿望是难得一见的天资卓越之辈，有他在凌儿身边护着，我们大可放心。＂伊凡尘走到紧握双拳的苏逸尘身边，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议堂门外太阳已高高挂起，夏风穿堂扑面而来，伊凡尘踱步到长窗前，闭上眼睛静静感受。

　　喜乐院
　　＂师兄上次去江楠，临行前我让他看到好剑就买下带回来。＂君云凌拿出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剑，锃亮的剑锋让阿望看呆了，＂师兄不愧是鉴宝天才，这剑，品相也是极好。＂

　　君云凌抚摸着金黑相间的剑柄。

　　＂送你的。＂

　　阿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纵使见过无数次，但每次那经验的面庞都会使他移不开眼。

　　＂拿着！＂君云凌将剑放到阿望手上，剑鞘也一并放上去了。上面坠着一个黑色的布囊，吊着一颗黑色的玉石，圆润无比，一看就是经人精心打磨了很久的。

　　阿望回过神来，无法说话的喉咙呜咽了很久。

　　＂好啦，你就跟我亲哥哥一样，妹妹送的东西就好生收着。＂

　　阿望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一个脑袋的君云凌，笨拙的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