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江水染烟霞》0yangyang0

14、第 14 章

　　生活从未像现在这样，宁静又美满。入夜，清晨，伸手就能触到他的温度，满心满眼的他。这天祝唯康约吃饭，孟盈说要带男朋友。这是祝唯康第一次见到他，感觉跟CD封面和电视上看起来很不一样，脸部线条很隽秀利落，双眼却是波光粼粼，眼神总落在她身上。而在他身边的她，似乎他从未见过，一颦一笑都生动活泼，充满了活力，好像曾经那个总望着远方江面，一脸忧郁的人是平行世界里另一个她。祝唯康释然的笑了笑。他的两个双胞胎儿子不知道怎的很喜欢孟盈，一左一右趴在她腿上，仰着肉呼呼的小脸咿咿呀呀的同她说着“婴语”，口水蹭的她身上到处都是，孟盈看着他们可爱的样子也是喜欢到不行，两只胳膊各抱一个，在脸上贴了又贴。又问祝唯康：他们妈咪呢？祝唯康笑笑，她今天加班，下次见！
　　孟盈和黎佑安开始一点点计划未来的生活，讨论在哪里置业定居，一起研究采用什么形式的文件手续将来最方便，这些琐碎小事让孟盈感到幸福和安稳。讨论到婚姻，她却觉婚姻这件事离得遥远，如果只是为了办理一些手续去结这个婚，好像她这么多年纯粹的感情里混进了些什么别的东西，不愿意以这个理由去结婚。但两人还是想要承诺与约定，于是买了一对素圈的银戒指，是莫比乌斯环的造型，孟盈看着自己的无名指上的戒指，若有所思：
　　“你看这个环，像不像我们？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再碰到一起。”
　　“听起来太曲折，我们是圆满的圆。”
　　孟盈笑起来，勾住他的脖子，完全不管两人是在街边马路牙子上，旁若无人的亲吻他。黎佑安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心中涌上甜蜜的滋味。
　　因为各自的工作，两人还是需要时常异地，感受上倒是很不一样，像是夫妻间一方需要出差，不再有以前那么多的不确定、猜忌与不安。不想因为两人的关系丧失自己的独立性，她拒绝了他的安排，还是想要自己再找途径。在拿到长期工签之前，两人还是不能完全的一起生活。无奈的是找了几个外派机会都在南半球，工签是没问题了，可那样能相聚的时间却变少了许多。还好有似乎触手可及的期盼，让无法相伴的日子有了一缕光。
　　没想到的是这一波裁员潮。整体经济下行带来的岗位需求急剧缩减，企业无限压缩用人成本，就业市场对中年人尤其不友好。离开公司，孟盈心中是迷茫的，也许这时应该妥协，接受黎佑安的安排？那样两人也能够每天相伴了，似乎这条路最简单。但她始终还是不愿意这样走到他身边，在她眼里，他总是才华横溢闪闪发光的，在自己的领域也曾是顶尖，只是苦于身体的拖累，无法全速前行但从未放弃。那她也不要当一个无所事事，终会失了自我的人，这样她才能自信的站在他身边，与他肩并肩。
　　好在很快有了机会，孟盈的老相识，曾经一个合作方现在做古董家具的修复和进口商，得知她现在赋闲便邀请她加入，各方面条件都开的让她很满意，唯一令她犹豫的，是需要常驻巴塞罗那。黎佑安虽然不舍分开的时间会更久，却也支持她想做的事，还安慰她说他也可以飞去看她。她没说什么，可是心里很清楚他的身体情况哪里经得起来回长途飞行？虽然要面临聚少离多，但长期工签下来，入台的手续就简便了许多，后面的事，再想怎么办。
　　临走时，接到祝唯康的电话，说要买房子想请她帮忙看一看。她调侃道：祝医生，要换豪宅了？这会儿价格可是还会跌的噢！真买呀？他却沉默了几秒，很快的吐出几个字：我离婚了。这回轮到她不知道说什么了，很务实的说，嗯，那考虑你和双胞胎，还有你爸妈一起住？要找个大户型……我马上问一下，找资料发给你。他只说，好。孟盈问道：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啊？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
　　“没有，其实从来也没吵架过。”
　　“那为什么？”
　　“结婚，是合并两个人的生活。我觉得很难，我没办法一直改变自己。”
　　“可是……”
　　“其实离婚手续办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话说到这一步，她叹了口气。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他：
　　“你还好吗？”
　　“我没事，谢谢你。”
　　“以前，你是不是一直在忍受我啊？我那么丢三落四，每次都是你给收拾。”
　　“当然不是。”
　　忽然觉得这么说不合适，赶紧找个理由结束了通话，又委托了还在地产公司负责营销的朋友给祝唯康帮忙找房源，之后便踏上了她的出海打工之路。
　　加泰罗尼亚地区艺术氛围很浓，随处的台阶、小花坛、路边一座建筑，都可能是高迪的作品。生活的节奏也很慢，所有人都不急着做什么。除了完成工作以外，她反而比在国内时有了更多时间，她最喜欢坐在路边看路人，随意的勾画一些街景和人物动态。不喜欢的是这边天黑以后，好像整个世界就结束了，没有那么多夜间营业的商户。有时候深夜里，能在街上看到不知道从哪里忽然涌出来的一堆人，应该是来自于某个聚会，带着酒气，拿着乐器，甚至有人还意犹未尽的舞动着。她喜欢看到这些生动又浪漫的场景，但是却也感到寂寞，而寂寞是来源于想念。
　　2024年末，气温已经很低，待在室外很快就感觉手和脸有点僵，这个时候最担心他的身体。打电话给他，果然是有些不舒服，但告诉她马上到时间去复诊了，叫她不必担心。
　　孟盈将年内最后一批货的手续完成，盯着完成了打包装箱，就立刻请了假从巴塞罗那飞台北。想着他身体情况，没有提前说，想直接去找他，陪他一起去医院。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出发时黎佑安此刻已经进了重症病房。原本他只是有些喘，去急诊想看看要不要拿点药或者输液，结果检查结果一出，医生立刻让他不要动，护士拿来轮椅，开始打电话，让他联系家人，说需要马上入院。病了多年，经历手术两次，这样的阵仗他也习以为常，就也没马上打电话给孟盈，怕她担心，没想到这一次的情况完全不同。各种检查间隙时给她电话，却一直没能接通。
　　航班经停迪拜两个多小时，落地时孟盈接到祝唯康的电话，问她圣诞假期回不回家。听到她说黎佑安不舒服，她已经请假直接飞台北，特意叮嘱她到了之后可以把黎佑安的检查结果发给他看一下，能不能有多点治疗方案好选择。孟盈谢过他，习惯性的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没来由的心慌。
　　再起飞时她睡着了，做起杂乱无章的梦，各种回忆的段落碎片像放进破壁机搅碎，又一起朝她压过来。初见、分别、思念、重逢，全乱了顺序，旋涡般绕着她，让她喘不过气。落地时的机身震动和广播都没让她脱出梦魇，她感觉被海浪不停地冲击，忽的醒来，才发现是一位甜美的空乘小姐，在轻拍她的肩膀，而机舱里已经没有乘客了。穿上外套往外走，走到廊桥时顿时感觉到了温差，台北的空气里有种湿湿的温暖，她又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上，从外套里拉出iPodnano的耳机线，塞上耳塞。当然是他的歌，清晰地声音就在耳边，马上就能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