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时空·我的爱情》风吹云飘

53、二十（下）

　　耳边传来水滴声，“滴答——滴答——”，在寂静中带着隐隐的回音，听起来有几许空灵。
　　沈婧芸茫然地睁开眼，有些诧异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昏睡过去，坐起身，她看着四周，顿时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满眼是无边无际的蓝，深深沉沉的，天上地下，水光流动。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自己完全被水光包围，分不清天下地下的界限，一望无际的空茫。
　　可就在下一刻空间在她的眼前发生了变化，逐渐展开成一大片空地，四周空空的看不到边际，只有脚下是清蓝蓝的水，一直绵延到尽头。
　　明明自己撑坐在水面，却不见下沉，更令人惊奇的是，身上竟不见一点沾湿。沈婧芸仔细用手抚过水面，划起一道道波纹，指尖能感觉到一丝沁凉。看来水是真的存在着的，沈婧芸猜测自己是不是进入了一个未知的空间，在这里以往的常识被颠覆了。
　　那么这里究竟是哪？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明明水濯是把自己送往现代的，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沈婧芸内心不免一阵慌乱。她赶紧站起身，四下张望，看能否找到出口或是解决的办法。
　　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清香飘了过来，空间再次发生了变化，由远及近，开出一池青莲，就在青莲之上，有身影缓缓走来。
　　沈婧芸呆呆望着那个身影，忘了动作。
　　黑发如瀑，白衣轻扬，来人走的极慢，每一步在水上踏出一圈涟漪，荡漾开来，涟漪之上，有青莲徐徐绽放。
　　沈婧芸禁不住地喟叹，她这辈子总算也见识到步步生莲是怎样一副光景。
　　来人一张算不上顶漂亮的面孔，眉眼间是与生俱来的疏离淡漠，一双眼睛黑得不见一点杂质。
　　“水愿？！”沈婧芸惊讶极了，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她，她怀疑是不是又是在梦中，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立刻疼的龇牙咧嘴。
　　“你最终还是来了。”水愿的面容模糊在素纱白衣中，看不出是怎样的表情。
　　沈婧芸为着她这话一怔，愣了半晌，“我……”声音渐渐矮了下去，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说些什么。
　　水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说道，“我无法送你回去。”
　　沈婧芸嚯地睁大了眼睛，盯住水愿，“什么意思？”
　　“你还有情没有放下。”
　　沈婧芸整个人怔了住，好半天才找到声音，“怎么可能，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回到现代去的，我就算现在喜欢他时间长了我也能忘记他的，我……”
　　水愿仿佛轻叹了一声，打断她慌了心神的絮叨，“随我来。”
　　眼前猛然一亮，刺得沈婧芸不得不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前场景已换了别处，不是别的，正是她梦里不知来过多少回的医院。
　　雪白的墙，雪白的床，沈婧芸细细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面容平祥，清瘦了几分，如不是气色不好，真会让人以为是在熟睡。
　　这个场景不可谓不诡异，试问有几人能有这样的机会端详另一个自己？
　　沈婧芸伸出手，却如无物般穿过自己的身体，她惊讶地转头望向水愿，“这……”
　　“人的灵魂和□□是一体的，彼此有特地的契合。而你的身体无法感知到你现在的灵魂，是因为你的灵魂里有了不属于你身体的东西，除非把他抹去，否则你永远无法回到你原来的身体。”
　　沈婧芸眨巴了好几下眼睛用来消化水愿这段话，“你是说……我在古代的那段经历不被我的身体承认？”
　　“可以这么说。”
　　“必须要抹去？”
　　水愿微微点了点头，“彻底地从灵魂抹去。”
　　沈婧芸一下呆了住，愣愣地说道，“可是、可是我们到古代的时候也没有抹掉在现代的记忆啊？”
　　“那是因为本体已经消亡，你不过是寄居罢了。”
　　“那、那邹宇光呢？他还有夏名平玉的记忆。”
　　“那是受到本体残留的精神力影响的缘故。”
　　“可是……可是……”沈婧芸一下子慌乱起来。
　　“你在顾虑什么？这不正是你所要的吗？忘记那一切，在现代重新生活。”水愿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高深莫测，高高地俯视沈婧芸的不知所措。
　　“不……不，不是这样的……”沈婧芸急着想要辩解，却又不知究竟是哪不对了。
　　将一切都抹去？这是沈婧芸想都没有想过的，她说过要忘记祁烨，忘记与他的情，可那不是抹去，而是深藏，深藏在心底，便可以假装自己已经忘记。
　　可是现在水愿却说要把一切都抹掉，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抹掉，抹掉她在古代生活的每一天，抹掉夏名平玉，抹掉兰姬丽姬，抹掉万紫千红，抹掉水氏姐妹，抹掉祁烨……从今后，她再也不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自己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恼，再也不记得曾经依偎在他怀里看银河迢迢，再也不记得他为她画的兰露银珠，再也不记得黑夜中他为她守候的怀抱，再也不记得月光下他如誓言般对她说“我带你回去”……
　　沈婧芸顿时觉得心里一阵酸疼，“再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知道你很不一般，有超能力，你……”
　　水愿淡淡打断了她，“这是这个时空的法则，必须遵守，没有例外。”
　　沈婧芸一下子颓然下来，怔怔蹲靠在床边没有说话。
　　有一个词，叫“左右为难”，以前也常挂在嘴边感慨，却没有这一刻感受的真切。左边是父母守着一具空躯壳日渐憔悴苍老，右边是一段开出了花却来不及结果的感情，那边，他在等她，这里，她却将他的回忆都丢掉了，左右都是一个辜负，情何以堪……
　　好半天，她重新站了起来，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另一个自己，问道，“如果……如果我没回来，这个‘我’会怎样？”她的声音很轻柔，好似之前的思考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水愿沉默了半晌，说道，“自会有安排。”
　　“安排？什么样的安排？”
　　水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望了过来，“你想要怎样的安排？”
　　“我希望我的父母不要再为我劳心伤神，希望他们能生活得快快乐乐，所以……请让她醒过来，可以么？”
　　当说完最后一句话，她似终于下定了决心，深深地吸了口气。
　　水愿却是看着她，“你想好了？从今后你是你，她是她，你们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你也不能再介入这里的生活。”
　　虽然做了决定，听到水愿这样一说，沈婧芸心底仍然一抽，她缓缓地垂下了头，“或许这个决定让人很痛苦，可是我更不愿意丢掉我的回忆，这对他来说不公平。爸爸妈妈……只要让他们觉得我还在，不再忧心憔悴就够了，我，至少还可以思念他们……”
　　这样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却叫垂下的发丝遮了去，她停了半晌，又说道，“能让她跟从前的我一样么？我知道这个有点难，世上不会有两个相同的灵魂，可是我不想爸爸妈妈担心，我……”
　　水愿静静打断了她，“如你所愿。”
　　沈婧芸不曾想水愿便这样答应了她的要求，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她，嚅嗫了半晌，终说道，“……谢谢……”
　　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依稀她的眼前幻化出了星云光轮，柔和的光将自己包裹其中，不等她细想，光芒携着什么倏地飞离了开，直飞向病床上躺着的“自己”，乍一碰到身体便没入其中。
　　不多久，床上的人眼睑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沈婧芸看着她，心里百味杂陈，耳边听得水愿说道，“我复制了你的灵魂，她拥有你之前在这里全部的记忆，可以说她就是另一个你。”
　　沈婧芸看了许久，终于确定这个“自己”已无大碍，她静静看向水愿，“在回去之前，我能不能再去看望一下我的父母和朋友？”
　　水愿淡淡扫了她一眼，“好。”

　　“你是故意的！”神殿内，祁烨一手狠狠扼上夏名平玉的脖子，眼睛里的狂暴没有丝毫抑制。
　　一旁，水濯捂着胸口喘着气，水若即担忧地搀扶着她，水若离挡在前方一脸戒备地盯着祁烨摆开防御架势。
　　与她相对的是拔剑而立的翎和一同赶来的万紫千红，个个严阵以待。
　　神殿内只看到许多光点凌乱地四下散布，明明灭灭，看起来有几分虚弱的味道。光影中，祁烨的表情显得分外阴冷可怖，夏名平玉毫不怀疑对方是要杀死自己，那股森然的杀气连他这个不懂武功的人都能感觉的到。可他却不觉得害怕，反而笑了，只是在对方的扼制下笑得有些艰难，“嗬……不，不错……我是故意的……嗬嗬……可……这可是……她自己选的，嗬……□□王爷，她没有选择你……嗬……嗬……”
　　祁烨眼中的黑凝的越发沉了，手下更是用劲，夏名平玉控制不住地翻起了白眼，口中嘶嘶地发出若有若无的气息，双手无意识地拉扯着祁烨扼住自己的手，渐渐瘫软无力。
　　“你杀了他，她更无法回来。”半天没出声的水濯突然说道，冷冷的口气掩饰不住她的虚弱。阵法突然被破，法力反噬，她还能站在这里已是不易。对于罪魁祸首的祁烨，她自是口气不善，如若不是自身受伤严重加上情势不对，她定不会善罢甘休。
　　听到这话，祁烨手下一顿，眼神一动望了过来，然后冷哼一声，“怕是族长为了保他故意这样说吧。”嘴上这样说，手下的力道却是暗自松了几分。
　　水濯自然是有私心，夏名平玉还没有将水愿的情况告诉她，怎么能让祁烨对他不利。不过她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此处中只有夏名平玉或许身有水愿留下的法阵残遗，也只有依靠他才能再次打开时空大门。
　　“如若不信，你便杀了他吧。”水濯没有与祁烨说太多，只淡淡扔了这么一句，虚虚实实更是让人不敢轻易下手。
　　就在祁烨暗暗思付间，躺在大殿正中的渐渐冰冷的某具躯体四周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蓝光，刺的殿中各人不由自主地抬臂遮住眼睛。
　　蓝光渐渐柔和下来，祁烨不可置信地盯着被蓝光包裹着的沈婧芸，虽然她仍紧闭着眼睛没有动弹，他却整个人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他扔下夏名平玉，跌跌踉踉地冲了过去，跪在她身旁，伸出手，却是在空中颤抖着不敢落下。
　　面对千军万马不曾胆怯，面对生死一瞬不曾害怕，面对打压排挤不曾退缩，可现在，他却连抱起她都不敢，他怕触手的仍是她冰冷的身体。
　　终于，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在他面前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