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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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整个陆地正中是一个大大的湖泊，神殿便建造在这个湖泊之上，纯白耀眼，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围着神殿的几根粗大的蓝色柱子，下插入湖上耸至顶贯穿了上下的湖水，柱子周体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神殿四周湛蓝的湖面上大片大片的荷叶铺成开来，形成了通往神殿的路。
看着水若即和水若离踏着轻盈的步子走上荷叶，沈婧芸试探地伸脚踮了踮最近的一片，才刚使了点力就看那荷叶在水中左右摇曳起来，挑起的水花划个弧线就落在了沈婧芸的鞋上。
看到这情形，祁烨和夏名平玉也沉默了，三个人站在岸边，默默地看着踏着碧荷而去的水氏姐妹，直到那两个人终于发现不妥疑惑地回头看他们。
“我觉得那个荷叶应该承受不住我们的重量吧？”沈婧芸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们，估量着她们的体重才有多少。
水若即顿时明白过来，跟水若离耳语了几句，又朝他们说道，“三位稍等片刻。”说完便转身朝神殿快速走去。
水若离又踏着荷叶回到了他们这边，“你们稍微等一下，姐姐去找族长了，族长会想办法把你们接过去的。”
祁烨微颔首表示知晓，沈婧芸则一脸好奇，蠢蠢欲动想冲上去抱一抱水若离看她究竟有多重，不过碍于手被祁烨拽住，没法得逞。
倒是水若离眼神扫了扫他们两个握在一起的手，一脸恍然地冲沈婧芸贼笑了起来，沈婧芸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抽回自己的手，扭了几下不但没抽动，反而让祁烨微微蹙起了眉，“别乱动。”表情很是一本正经。
水若离偷笑得更欢了，沈婧芸更是窘迫，只得乱找话题扯开水若离的注意力，“你们族长好说话不？是不是很和蔼可亲？”
水若离眯着眼睛又笑了好久才说道，“很多人都说族长很冷漠很严厉，不过我觉得族长人很好啊，你看族长一知道你们来了就特意派姐姐和我去接应你们。”
“什么？！你们族长还通知你们来接应？”沈婧芸顿时觉得不可思议，她转头看向夏名平玉，“你们北狄跟他们关系就这么铁？竟然还来接应！”
听到这话夏名平玉同样一愣，显然也搞不清楚情况。
“我也很好奇，平时族长总是教导我们不要出去不要跟外面的人接触，更不要提把外面的人领进来了，这可是第一次哦。”
水若离的话让沈婧芸和祁烨都陷入沉思。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个水族族长对他们另眼相看？难道因为……沈婧芸惊疑不定地看了眼夏名平玉，却发现对方注视着不远处的神殿默然不语。
沈婧芸突然想起之前在湖边夏名平玉说的那些奇怪的话，顿时满腹狐疑起来，夏名平玉究竟瞒了她什么？
正想着，突然听到水若离欣喜地说道，“来了。”
抬起头，只见一道蓝色的光幕从神殿里铺泻出来一直延伸到岸边，很快便铺成了一条通往神殿的光道。不单单沈婧芸他们，连周围的水族子民们也都惊讶地望着这一幕，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走吧。”水若离带头踏上了闪着星子光芒的光道。
沈婧芸迟疑地望望祁烨，又望望夏名平玉，踮出脚准备再次做勇敢尝试的第一人，没想到旁里祁烨突然松开她的手，率先踏上光道走了两步，然后回过头向她伸出手，“上来吧。”
沈婧芸一愣，抬头愣愣地看了祁烨许久，终是抿着笑把手递了过去。
四个人踩着华丽的光道在周围水族子民欣羡讶异的目光中来到了神殿门口。
走近了沈婧芸惊奇地发现原来神殿周围的柱子并不是一种固体材质，而是一层类似光幕的外壳，依稀可见其中流淌的湛蓝湖水。沈婧芸稀奇地伸手去摸，刚接近光层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抵制自己的碰触。
水若离适时解释道，“神殿周围的这六根柱子用于支撑我们族的栖息地，传说里面蕴藏着上古神力，很厉害的哦。”
沈婧芸立刻收回了手。乖乖，上古神力，跟自己岂止是大象蚂蚁的差距，万一一不小心被反弹到外太空去怎么办。
三个人跟着水若离顺着长长的通道向里走，神殿的基色调是白色的，满目的白，不是医院的苍白不是少女的纯白，而是一种冷凝疏离的白，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怜悯而淡漠的神态，整个神殿给人一种无法言语的庄严肃穆感。寂静中只听到他们轻微缓慢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响，沈婧芸无端紧张起来，仿佛自己即将面见的是一场命运而不是一个人。
沈婧芸无意识地动了动手，祁烨立刻知警地握紧了她，又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包入自己的手掌中，食指安抚地婆娑她的手背。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大殿，半圆形的穹顶像一层薄薄的冰，外面的水光淡淡地洒进来，整个大殿被一种淡蓝色的光芒包裹着，祥和宁静，沈婧芸还来不及多做端详，便听到一个清冷而缓慢的声音说道，“你们来了。”
沈婧芸顺着声望过去，一个女子手持权杖站在大殿中央，长长的法袍在地上铺成开来，淡蓝色的长发如水般流淌在法袍上，仿佛可见她发上闪耀的星子光芒。水若即恭敬站立在她的身后，朝他们微微一笑。
水若离上前喊道“族长”，然后站到了另一边。
沈婧芸惊讶于这位水族族长的容貌。那真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丽，高贵而圣洁，额间一抹水纹形的花印熠熠生辉，而她的眼睛，氤氲模糊，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常年不散的淡蓝色雾气。
“远道而来的客人，欢迎你们来到水族，我是水族族长，水濯。”
水濯的声音清冷而飘渺，仿佛隔着雾气从遥远的彼岸传来，模糊而不真实。
沈婧芸有一阵恍惚。
祁烨觉察到她的异常，偏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沈婧芸自己也有些迷惑地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水濯那双淡蓝的眸子也望了过来，只是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却是茫茫无焦点，“哦？熟悉吗？这是自然，因为你是水族的后人。”
“！！”这无疑是一个重型炮弹扔到了人群里，所有的人都惊住了。
她是水族的后人？哦，不，或者应该说月姬竟然是水族的后人！
“在许多年前，你的母亲离开了这里，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人间的男子，并且为他倾尽了所有，可是，那人终究还是负了她。”水濯的声音不带一点感情，平淡而疏离地讲述一个曾经的故事，“你的母亲在伤心绝望中死去，留下了你。”
这个信息太过震惊，沈婧芸一时有些消化不了，她满脸茫然地望着水濯，“可是，月姬，我指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没什么特别的。”
“因为你的母亲早已抛弃了水族的身份成为了一个普通人。”水濯顿了顿，又说道，“你的母亲，叫水寐。”
“什么？！”这次惊叫的是水若离，“是寐姨！”
水若即同样惊讶的目光掠过沈婧芸，“她是寐姨的女儿？”
而沈婧芸则完全处于当机状态，“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于是在水若即和水若离的叙述中，沈婧芸终于了解到原来月姬的母亲和水若即水若离的母亲是亲姐妹，于是自己又平白多出了两个表姐……
和神仙攀亲戚是什么感觉？那就是呆滞呆滞呆滞……沈婧芸彻底呆滞了……曾经她因为夏名平玉的关系怀疑月姬是北狄国失落的贵族，却没想到月姬的真实背景更加强大，干脆跳出了凡人的范畴。
可是……
沈婧芸知道，自己的熟悉并不是因为这种血缘关系，而是因为……
沈婧芸犹豫地抿了抿唇，又看了眼夏名平玉，最终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就在大家以为凭月姬跟水族的渊源，水濯一定会施救沈婧芸的时候，水濯淡漠地开口说道，“我知道各位的来意，但是我族没有义务为外族的人做事。”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夏名平玉率先跳了出来，“可她不是外人，她是水族的后人。”
“水寐早已抛弃了她的身份，她的后人跟我们毫无瓜葛。”
“可是寐姨……”水若离只说了头便被一旁的水若即扯了扯衣摆，水若离瞅了眼面无表情的水濯，只得无奈地吞回了后面的话。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答应我的‘请示’？！”夏名平玉有些气愤。
“我只答应让你们来到水族，却从不曾答应要救她。”
水濯持杖而立，疏离的气息没有一丝温度。
沈婧芸赶紧拉住愤怒的夏名平玉，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算了算了，实在不行我们再另外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的嘛。”
一直沉默的祁烨这时突然开口说道，“既然族长肯让我们来说明你确有打算施予援手，只是不知道族长的条件是什么？”
沈婧芸一愣。是啊，没错，这个水濯如果真不愿救自己又何必让水若即和谁若离来接应他们呢？刚才全部心思只放到了一方面，竟然没想到这层。
水濯微微偏过头，长长的发丝在法袍上蜿蜒出流水般的润泽，她并没有因为被祁烨点破而显出任何异样神色，平静而坦然地回道，“不错，我需要阁下的一个誓言。”
神族的人要一个普通人的誓言？沈婧芸突然联想到诸多神话故事里那些神仙鬼怪在帮助人时提出的诸如“把你的女儿给我”这样的无理要求，她拽了拽祁烨的手，提醒他三思，又转向水濯问道，“什么誓言？”
“好，在下愿立誓。”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说出。
沈婧芸嚯地转过头死盯住祁烨的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能不加思量就答应对方？他怎么会说出这样不计后果的话？！
沈婧芸又狠命扯了下祁烨的手，对方却是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站立的身姿挺拔岿然，神情自若与水濯对视。
莹蓝的水光从穹顶洒落下来，淡淡地勾勒着祁烨的轮廓。一瞬间，沈婧芸有些恍惚，她不知怎的就想起曾经这个人也是这般站着，淡漠地望着自己，眼神冰冷，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遥远，她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他会站在自己身旁，这样郑重地为自己许下承诺。
祁烨的面容一直都是淡淡的，无所表情地注视着对面的水濯。可就是这样的平静下究竟深藏着怎样的波澜？
沈婧芸觉得自己应该是欣喜的，她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几分，却又很快被她抿住，她的心也像她的表情一般，愉悦而又压抑着。她下意识紧了紧握着的手，感觉到对方更用力地反握住了她，大大的手掌包裹住了自己。
水濯静静地“打量”了祁烨许久，一时间大殿上寂静得仿佛可以听见心跳声，大家都注视着水濯，等待她的“开价”。
“那么请阁下以血立誓，永保我水族，朝在族在，族亡朝亡。”
这个誓言多少让祁烨和沈婧芸松了口气，沈婧芸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身冷汗，这一放松倒让人觉得有些虚脱。可同时又一层疑惑蒙上了心头——
“以族长您的能力，还需要我们帮忙？”沈婧芸万分不解，试探性地问出了口。貌似这族里随便一个人都很强大，哪里还需要他们这些来保护，应该反过来吧……
连水若即和水若即也诧异万分，吃惊地盯着水濯。
水濯毫无所觉，只是静静微侧头望着祁烨的方向，等待他的回答。
“好。”祁烨略一沉吟，虽然他也没有想透对方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为了救沈婧芸，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水濯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用权杖在身前虚空横平画了个圆，口中低低念着咒语，很快那个圆周发出莹蓝的光，衬着水濯额间那抹亮眼的水纹花印，格外引人神思。沈婧芸好奇地探头去望，依稀可瞧见圆周中映现出星云般的光影，这些光影瞬息万变，最后定格为沈婧芸曾经见过的，夏名平玉在地上画过的六芒星图案。
做完这些，水濯抬头望向祁烨，示意他上前。
在祁烨松开手的一瞬间，沈婧芸突然有些紧张，她瞧着祁烨没有犹豫地稳步上前，在光晕前站定，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祁烨手一翻，一把薄刃已经躺在了手心，按照水濯的示意，他将右手放到了光圆之上，银光一闪，很快便见着鲜红的血液从他划开的手腕处流出，滴入光圈中，“我，轩辕祁烨，以我轩辕皇族的血脉起誓，轩辕族的朝堂永保水族，朝在族在，族亡朝亡。”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念出，一道蓝光闪过，祁烨的伤口竟然自动愈合，完好得不留一点痕迹。而光圈更亮了几分，仍在转动着。明明只是矗立虚空的一个二维平面，可祁烨滴进去的血却不见踪影，仿佛都被吸纳了进去。沈婧芸惊叹得合不拢嘴。
祁烨刚退离一旁，水濯也伸出了右手悬于光圆上方，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垂着，不见她任何动作，突然就有鲜血布满了她的手，就像是血液自己从皮肤中渗透出来一般，顺着她的指尖滴入光圆中，水濯清冷的声音缓慢念道，“伟大的水之女神，请您见证这一刻，守护并执行这份契约。”尔后她又吐出一串如梵音般的咒语，顿时蓝光大盛，光圈的圆周化作一道圆形光幕直冲殿顶，又分散成六个星点分别向大殿的六个角飞去。
经过这一场立誓，沈婧芸觉得自己的人生经历陡然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大概今后不会再有什么能让自己惊叹到的了……
等到一切完成，祁烨又望向水濯，“那族长什么时候可以兑现承诺？”
“三日后。”水濯边说边已转身向内殿深处走去，水若即赶紧跟了上去，剩下的水若离则带着沈婧芸三人离开神殿。
沿着还未消失的光道走出湖心岛，沈婧芸终于呼了一口气，突然她想起什么，拉过祁烨的右手，仔细查看了一下他的手腕，还用手摸了摸，果然光滑如新，连旧有的疤痕都一并处理了。
“你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比如头昏，脚软，四肢无力等等？”沈婧芸非常认真地望着祁烨，对方倒是一脸无所谓地一笑，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没有，反而觉得精神好多了。”
“是吗？”沈婧芸狐疑地瞄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向水若离感叹，“你们族长一点都不和蔼可亲，跟你说的很不像。”
水若离眨眨眼，再眨眨眼，“若离觉得族长很好啊。”
倒地，沈婧芸算是明白了，这水若离就是水濯的忠实粉丝。
可是，水濯给人的感觉……那种熟悉的感觉……
沈婧芸瞄了眼身后沉默的夏名平玉，想了半晌还是问道，“平玉，你对这个族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夏名平玉沉吟了会，“有一点，大概因为北狄也算他们的后裔，而且我还是北狄国师的关系。”
“哦，这样啊……”沈婧芸摸了摸鼻子，没有再说什么。
依旧是长长的昏暗的走廊，沈婧芸疑惑地站在走廊的一头，看着惨白的墙上一扇又一扇门，微微蹙起了眉。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她下意识地向一扇门走去，“咯嗒”一声旋开了门。
门里十分安静，隐约可见雪白的床单和床单下的隆起，却只是床尾，瞧不见脸。她又向里走了几步，然后看见坐在床边的一个背影，沈婧芸愣了愣。
就在此时那人似是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水濯！
沈婧芸一惊，尔后发现自己认错了人，那人明明留着一头长长的黑发，连望着自己的眼眸也是纯黑的，不见一点杂质。
沈婧芸吁了一口气，可是还没等彻底放下心来，她又猛然惊讶地抬起头。
望着自己，那人竟然望着自己！
是的，的的确确，实实在在，那人纯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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