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离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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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炼只石蝎可不容易。”
阴暗的屋内，一身红衣的青年缓缓睁眼，阳光透过罅隙照在他白的有些病态的肌肤上，似是蟒蛇的瞳孔透着浓稠的窥探欲。
共感被切断几瞬，脑海里还残留着少女的清丽的身影。他的鎏金竖瞳微微眯起，轻声嘟囔。
“她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地面上，已经碎成两半的石蝎子身躯缓缓溃散，几瞬就化为尘土。
席宇天神色僵硬。
身为元婴修为的亲传，竟然无知无觉地被人下了监视用的石蝎。而他还不能出言否认，不然就是在众学员面前丢了面子。
咬牙吞下这个哑巴亏，席宇天一甩袖子，冷声对众人道：“好了，一人领一个傀儡去对练。”
江宴歪了歪头：“师兄，我的考核结果——”
分明刚刚还在人太阳穴留下血痕，此刻江宴站得气定神闲，琥珀色的眸子清澈如秋水，仿佛真是在虚心求教。
席宇天紧盯着她，一字一句似是从牙缝里挤出，“甲等。”
“谢谢师兄。”江宴笑盈盈行了个礼，折扇轻摇，扇柄坠着的流苏划过愉悦轻快的弧度。
虽说生死簿残页出手必是杀招，但她并没有杀席宇天的想法。
自己不过是来完成任务的异世人，虽然被席宇天刁难，但她多是带着一种隔岸观火的无关紧要之感。只要不影响她做任务，她不想背负太多因果。
至于藏在他身上那只石蝎，她一早就通过神力发现了，且隐隐有股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浓稠阴暗感，干脆直接出手将其杀死。
希望席宇天意识到她的警告，不要再来找麻烦了。
演武场上，各弟子分散开来，一时间，刀剑相碰的声音不绝。
江宴也去领了个傀儡，那是天枢峰仙君亲自制作的傀儡，掌握几十门基础剑法，专门供弟子训练对决用，她想靠其练练剑法。
还未举剑，整个演武场忽然被一阵不成调的琵琶声充盈，本该是婉转柔和的乐声，却被弹出了尖锐惊悚之感，像是进行一场听力酷刑。
周围不少弟子捂住耳朵，江宴抬头往声源望去。
便见赵楚棠抱着琵琶，一边面色恐惧地躲闪着不断劈砍的傀儡，一手按弦一手拨动。
江宴揉了揉耳朵，给自己施了个过滤噪音的阵法。
很好，她知道那个弹奏魔音的任务对象是谁了。
大小姐的魔音攻击好像真的有用，起码她那只傀儡的挥剑速度比别的慢了不少。
但她没办法将傀儡直接击倒，又抱着琵琶，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傀儡剑尖刺来。
江宴眼疾手快掐了个法诀把傀儡定住，快步走到赵楚棠身边，关心道：“你没事吧？”
剑尖悬停在几寸开外，赵楚棠偷偷松了口气，冷哼一声，“好得很。”
才怪，她差一点就要被捅了啊啊啊。
系统的任务是劝说赵楚棠停止弹奏魔音，江宴思索着，眼珠一转，“其实你打不过它也正常。”
“怎么可能！”赵楚棠果然上钩，气恼地瞪她一眼，“区区傀儡才不是我的对手。”
江宴煞有介事：“你看，它没有耳朵。你的音波攻击自然是无效的呀。”
赵楚棠不说话了。
好有道理。
江宴笑意更深，透露似有似无的诱惑，“这时候……就要用一点物理攻击。”
半柱香后，定着傀儡的阵法解除，木质胳膊机械挥下，要完成刚刚那一剑。
赵楚棠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着琴头，胳膊发力，抓着琵琶往前一挥。
剑尖来势汹汹，琵琶气势如虹，两者相撞，激起汹涌暗流。
咣当一声，傀儡的手被震得不断颤抖，剑也掉落在地。
“太厉害了！一招制敌！”江宴在旁边鼓掌。
赵楚棠被她夸得很是高兴，故作矜持地理了理头发，“我这么聪明，自然学什么都很快啦。”
太好了，要是以后弹琴弹不过别人，她就直接上手砸。
回去她就换一个材质最坚硬的琵琶！
系统：……
江宴得意洋洋，「劝说她停止弹奏魔音，你看，我成功了吧。」
半晌，不情愿的结算声响起「恭喜宿主，任务完成，神力等级上升。」
江宴顿感身体里的力量有了质的变化。
所谓神术可控万物，比起术法，它更像是心想事成的能力。她在心里许下愿望，倘若神力足够，便可直接实现。
但若愿望超出她能力范畴，就会收到神力不足的提示。
比如说她刚刚其实试图让席宇天跪下来道歉，但遭到了系统的冰冷拒绝。
不过江宴并不气馁。
只要她不断完成任务，就总有万事如意的时候。
……
一连三日，江宴白日去习苑上课，晚上跟着师尊学习阵法，日子过得十分忙碌。
今日下课，她还在整理书籍，传音卷灵光闪过，江宴点开名字为【咱师尊什么时候当掌门】的四人群聊。
【卉星：宴宴，今日由你二师兄教你阵法。】
【林之樾：小师妹来后山！我在这等你。】
【卉星：我现在在四象城，你想不想吃糕点？我给你带点。】
【林之樾：我要我要！】
【卉星：不是问你。】
【宋羽：林之樾，能不能有点出息，你都辟谷多久了。】
江宴微微笑起来。
她以手为笔，给师尊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要！谢谢师尊！】
又回复林之樾：【现在就来。】
跟赵楚棠道别后，她掐了个法诀往后山赶。
层叠的树林间浓雾笼罩，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翠色。花叶香气充盈，莺莺燕燕四处啼鸣。
拨开层叠藤蔓和枝叶，江宴总算找到了林之樾。
青年折扇轻摇，周身阵法流转，他转眸看见江宴，挥了挥手，“师妹，来。”
江宴迈步走去，眸中映着巨大的金色阵法，“这是怎么了？”
“九重塔内有一层妖兽的鬼魂跑出来了，宗门要咱们把它捉回去。”
九重塔，高达百层，宗门弟子历练之处，每层都设幻境，宗门在外抓到的魑魅魍魉的残魂都会关进去，以供弟子练习。
江宴还没找机会进去过，没想到先要来捉魂了。
“十八基础阵法之一，控魂阵，学了吧？”林之樾笑道，摇了摇手中的铜铃，“你来试试，把魂魄捉到这个铃铛里。不用害怕，师兄给你兜底。”
江宴点了点头，往前踏一步。
长长袖摆无风而动，白皙纤细的手指抬起，几日来烂熟于心的阵法被霜白色灵线勾勒绘制，无数光点聚集，一念成阵。
隐约有朦胧的铃音声响。
少女的眸子缓缓镀上一层霜色，再睁眼时，清晰看见无数白影如烟般翻涌，被阵法吸入。
模糊的魂魄有的狭长得像根竹竿，有的长着兽角，它们竭力抵抗，却抵挡不住阵法的威压。
作为施阵者，魂魄的咒骂和哀嚎清晰传入她的识海。
“不要啊，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痛痛痛谁在撞我！”
还夹杂着她听不懂的妖兽的嘶吼。
一片鬼哭狼嚎中，一道声音格外撕心裂肺。
“师妹抓错人了呀我不是九重塔的呀！”
江宴：？
神识探入阵法，强忍着不适，她在一群牛头马面中翻找，总算把那个魂魄抓了出来。
白影一落地就着急忙慌地整理衣衫，透过飘渺的魂魄，能勉强看出他的衣着，确实是天玄宗修士。
林之樾上下打量着，“天机峰的任长亭？你是人死了还是魂魄离体了？”
“我在练习离魂术呢，没想到被阵法抓过来了。”任长亭尴尬地笑着，“师妹的阵术好生厉害，要人全无还手之力。”
离魂术，修士魂魄离体，无法使用术法。在此情况下，无论是身体还是魂魄都极易受伤。因此该术法及其危险，被各大宗门都列为禁术。
江宴歉意道：“不好意思，误伤你了。”
魂魄抓得差不多了，她把它们都关回铜铃里，解除了控魂症。
林之樾直白戳破，“这么危险的术法你都敢用，活该你被抓。”
任长亭叹口气：“我是有苦衷的，再过一会便到七月半。我的爱人前些日子意外离世，我想以此去无间界看看她。”
无间界。
混沌初开之际，天地荒蛮。神族分割阴阳，支以万仞云柱。上重天为神域，下重天则有人妖魔三族。下重天之下是无间界，鬼魂横行。
下重天和无间界素来无法连通，但唯有一日除外。
七月十五，中元节。
在这一日，阴阳二界相连通，可以通过鬼门，进入另一个世界。
但活人入无间界，自然是危险至极。因此任长亭才想魂魄离体，以鬼魂的身份进入，见亡妻最后一面。
确实是个痴情人。
林之樾折扇轻摇，决定不把他偷施禁术的事上报了。
江宴好奇，“无间界？这要怎么去呀？”
“你可以想象成白纸两端被折叠在一起，阴阳两界重合。”任长亭道，“我算过了，天玄的位置刚好对应鬼域都城，酆都。我打算去思过崖那儿开启鬼门，这样就直接到了酆都主城。”
正盘算着今日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度过的江宴猛然惊觉。
思过崖。
那不是颜盏被关的地方吗？
没等她往下思索，像是应证了她的想法，系统的提示窗蹦出，是久违的触目惊心的猩红色，
「警告！阻止颜盏进入无间界！」
……
思过崖底隔绝一切声光，如同被封入地底为棺，在缓慢而静默的时间里度过漫长的黑暗。潮湿而阴冷的气味浓稠将人包裹，几乎就要忘记光为何样。
颜盏斜靠着石壁，闭着眼睛。
这片幽暗和死寂总让他数次回忆起前世。他被关押在囚牢中，重重锁链束缚，抑制魔化的长锥被粗暴地直接刺入胸膛，撕裂血肉的剧痛让他时刻生不如死。
隔几天就会有人过来，似是把他当成了试药的容器，强塞几颗药丸。而后颜盏便感觉五脏六腑被翻来覆去地灼烧，逼得他几欲呕血，又生生咽了回去。
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但他偶尔会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毫不意外将对方气得跳脚。
被回忆吞噬之前，颜盏指尖颤了颤，确认自己此时并没有锁链缠绕。
残害同门的处罚是思过崖静思七日。
第四日即将到来。
七月半，鬼门开。
他耐着性子接受处罚，就是为了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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