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神明拯救反派计划》宴雪

11、鬼域(4)

　　天玄宗。

　　破晓时分，一道金色曙光自天边亮起，浅淡晨雾萦绕在层叠山间，如烟云般飘渺。
　　玉衡峰顶，屋内灯火长明，晨光透过窗纱照入屋内。林之樾斜靠于榻上，在睡梦中也微微皱着眉，眼睫不断颤抖。

　　视野内一片浓雾缭绕，带着森森鬼气。他那温柔可爱的小师妹穿着古怪的服饰，步伐僵硬地向他走来。暗红色的鲜血不断自她的嘴角和眼眶流出，昔日温柔的少女此刻宛如索命的恶鬼。
　　她扯着嘴角露出笑容，哀怨低吟，“我在……鬼界很想你……”

　　林之樾猛然惊醒，差点从软榻上摔下去，睁开眼看见一室晨曦，总算从梦魇中回过神来，抚着胸口大喘气。
　　怎么回事，怎么梦见师妹变成女鬼了。

　　简单梳理过后，他冲去旁边阁楼找江宴，却见小师妹的屋内一室静谧，连灯都未开，明显是一夜未归。

　　天玄宗主殿，与一片鸟鸣鹤啼、生机勃勃的宗门不同，议事堂气氛严肃，各峰话语权最高的执事弟子皆坐于长桌两端。

　　天枢峰大师姐孟昭一身利落劲装，不断翻着手中记录的卷轴，声音冷硬，“昨夜宗门共有七名弟子失联，但隶属天玄庇佑的地界中，仍有数名人修、妖修失踪，但因地界过大，短时间内无法详细统计。历年鬼节来，这是无间界头一回大规模捉人。”
　　她拧着眉，不断按压太阳穴，又向宋羽看去，“宋羽，鬼界抓那么多活人干什么？是有什么献祭的阵法吗？”

　　“鬼族确实有吞噬他人魂魄增长修为的功法。”宋羽正低头翻看传音卷，抬头面色凝重道，“现在是八名弟子失联了，我的小师妹也不见了。”
　　收到林之樾的传音，他难以置信地向江宴的对话框发了好几条消息，才如晴天霹雳般意识到自己刚踏入仙途三天的小师妹现在在鬼界生死未卜。

　　孟昭长叹一口气，“是江宴？她哥也进无间界了，希望她俩能在鬼域碰面吧。”

　　一张传音用的符箓自窗外飞入，开阳峰大师兄崔诀并指捏过，神识一扫，“有几人从无间界出来了，根据他们所说是被玄女放回来的。”

　　“玄女？酆都数百年来不是只有蛛面掌管吗？”另一弟子疑惑开口。

　　“据说玄女是近几日忽然出现的鬼修，实力极为强劲，几日前她一人杀穿了蛛面府，夺得了酆都一半的掌控权，与蛛面分庭抗礼。”崔诀继续念着符箓上的情报，“根据他们所言，他们是被玄女手下抓去当面首的。但是玄女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容貌贬低，然后把他们放回来了。”

　　“……”
　　一片沉静。
　　大家都在消化这个草率的理由。

　　孟昭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么可以确定人大约是蛛面所抓的了，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在七月半结束前把他们安全带出来。否则鬼门一关，魂魄将被困于鬼界。”

　　“但无间界没有灵力，除了剑修还能以剑技一战，其它修士在其中就与凡人别无一二。”一名法修弟子凝眉道。

　　孟昭手搭在腰间剑柄上，冷声：“那便选几名剑修和体修弟子，先进入无间界打探情况。”

　　宋羽把传音卷合起，“我也一同前去。”

　　……
　　踏入赌坊，内里金碧辉煌，雕栏玉砌。每桌的骰手身边都放着如小山般的黄金灵石，各种鬼怪立于桌台两侧，赌至正酣，沸沸扬扬。

　　衣衫轻薄的男男女女围上前来，甜腻调笑声不断。他们许是被颜盏的死人脸吓得不敢接近，全聚集在江宴身侧。
　　江宴哪见识过这番场景，目光似是被他们裸露的肌肤烫到了一般，颇有几分掩耳盗铃地移开目光。又想不经意地再看回去，手腕便被颜盏握住，以不轻不重却无法挣脱的力道拉着她往前走。

　　江宴一路被拉着，不死心地回头看男鬼露出来的六块腹肌，面露惋惜。
　　之前她只在手机视频上刷到过腹肌，如今实物就摆在眼前，那紧致的肌肉仿佛在诱惑她上手摸一下。

　　“妹妹，”颜盏附在她的耳边开口，嗓音里带了几分咬牙切齿，“那都是鬼怪幻化出来的，你若真想看，回去让你看我的。”

　　如愿看到江宴闪闪发亮的眼睛转向他，她又故作矜持地清了清嗓子，没被抓着的手整理了一下碎发，“哈哈，我也没有很想看啦，只是好奇而已。”

　　任长亭于侧微笑开口，“你们兄妹二人感情真好呢。”

　　被鬼侍引至一张鎏金赌桌前，三人依次落座。桌面摆着几个骰子和江宴不认识的牌类。
　　任长亭笑道：“既是颜师弟相邀，那么你为庄，我为闲，如何？”
　　他目光又转向江宴，“师妹可要一同参与？”

　　江宴摇头。
　　她对这东西没兴趣。
　　不过她总觉得任长亭有些奇怪，之前一直是副善良老实的好大哥模样，如今的笑容却多了几分阴阳怪气。

　　颜盏面色沉郁，指节在桌面轻敲两下，“此事与她无关。”

　　任长亭似是遗憾地应下，“那好吧。难得有人陪我玩六博，这第一把，便先下个小注。”
　　他褪下手指上的一枚扳指放至桌上，戒指上镶嵌的暗红色宝石在灯光照耀下散发盈盈光彩，惹得周围鬼怪都侧目看来，又似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般移开目光。

　　颜盏则取出一块玉雕令牌，上面刻着“天机阁”三个字。置于桌面上时，任长亭明显一愣，而后愉悦道：“师弟真是出手阔绰。”

　　“礼尚往来。”颜盏笑意不达眼底。

　　二人手指握上杯盏，几番开牌，江宴都没看懂规则，也不太想学，干脆托着脸将目光移向别处放空。

　　他们的赌桌在角落，而不远处的赌桌上，金砖成垒摆着，桌子两旁对赌的鬼正在打骨牌。一个衣衫整洁、与常人无异。另一个则面色狰狞，浑身上下都是血洞，丝丝缕缕黑雾自洞口漫出。
　　江宴的视角在侧方，恰好看见那只鬼粗粝的手指握着牌，借着看牌的假动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牌塞入了手臂上的一个血洞中，又从另一个洞掏出一张牌。
　　“啪嗒”一声，骨牌被狠狠砸于桌面，随即那只鬼欣喜若狂的叫喊声响起，“我赢了！”

　　在对面那个鬼懊恼地叹息中，血洞鬼就差蹦上台桌，把对面成垒的金条全部拢到自己这边。
　　“继续继续，再来一局！”另一鬼面色不甘，手一甩，把牌全部推翻在桌。

　　江宴一手托着脸，震惊地目睹他在几分钟内输成了穷光蛋。
　　虽然她不会打骨牌，但是出老千这事还是能看出来的。
　　要戳穿吗？
　　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还是在鬼魂的地盘，太危险了吧。

　　大概是听见了她内心纠结，系统提示音响起，直接简单粗暴地替她做了决定，「任务：戳穿出老千行为，弘扬公平正义。」
　　江宴：……
　　她认命地闭了闭眼，站起身时，颜盏注意到她的动作，动作一顿，低声问：“要去哪？”

　　江宴指了指不远处的牌桌，“看到个熟人，一会就回来。”
　　见还是在视野范围内，颜盏便没有阻拦。

　　“不赌了不赌了，我要走了。”
　　血洞鬼把赢来的金条拢至身前，准备正好就收。不顾对面那人的挽留，手忙脚乱地往身上的洞里塞着，忽然听见一道带笑声音响起。

　　“这位前辈，身上这洞挺能装得呀？”身穿玄色斗篷的少女笑意盈盈，说出来的话语却夹枪带棒，“不仅能装得下金条，还能藏牌。”

　　血洞鬼猛一瞪眼，护着金条的手又紧了几分，“什么藏牌，你可别血口喷人啊，你再这样我就要叫人了。”

　　江宴瞥了眼一旁身材魁梧，但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鬼侍。皱了皱眉，“你偷换的骨牌就藏在胳膊的洞里，敢不敢掏一下？”
　　看了眼它身上黑雾萦绕的血洞，江宴一阵泛恶心，打消了自己伸手去掏的念头。

　　对面那个鬼总算听懂了，立刻恼怒道：“好啊，你敢出老千？把我的金条还我！”

　　他看起来气急，把袖子捋伸手就要来抢，黑洞鬼抱着金条，作势往地下一躺，就开始叫唤着耍无赖。

　　赌坊内确实有负责维持秩序的鬼侍，但似乎受这无间界利益之上的混乱秩序所影响，只要顾客向赌坊缴纳了费用，堵坊便只有一条规矩——不能动手。
　　据说是怕里头的桌椅被砸坏了还不赔钱。
　　也就是说，就算有人出千、有人偷窃，只要顾客纠纷没上升到打架，堵坊就不会管，甚至会安慰“人家能出千也是人家的本事”。
　　它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出千的，对面也不能拿他怎样。

　　这么想着，血洞鬼一边躺在地上撒泼，一边扯着嗓子大喊：“你们这是污蔑！来——”
　　话说到这，剩下的便全部卡在喉咙里。

　　只见那个身披斗篷的少女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小药瓶，在它嘴巴上方倾斜，一大股浓稠的汤便猝不及防地全部流入它的嗓子里。

　　血洞鬼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原本凶神恶煞的神情像是被摁下暂停键，转为一片迷茫的空白。

　　江宴满意地拍了拍手，把小瓶子收好，“孟婆同款，果然好用。”
　　她又看了眼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人族模样的鬼，抱臂催促道：“我消除了它过去一炷香的记忆，还不快来把输掉得金条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