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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骑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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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依依觉着嘴唇破了,溢出几滴咸腥的血味,很快就被席卷而来的海浪冲刷殆尽。
她双手抵着他胸口,缓缓喘息,仰头承受着狂风暴雨般的吻,用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将顾清安推开。
人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之时,其他感知便会被无限放大,恰如此时的费依依觉得束缚在身上的力在不断收紧,重重的呼吸落在耳边,如电流一般顺着耳尖蔓延至全身。
顾清安对她轻车熟路,了如指掌,不多说一言一语,埋在她的颈窝,不留余地。
“你发什么疯?”
顾清安:“说清楚了。”
“什么说清楚了?”
顾清安只说了三个字:“左姑娘。”
接着,便用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一片黑暗之中,他的吻没有了横冲直撞的怒火,盛满了温柔缱绻。
末了,顾清安抱着她去浴室洗过后,又把她抱回了卧房。
“我自己能走。”
“是我愿意抱。”
费依依有些乏累,倒在床上便睡了,身旁顾清安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也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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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北城射猎场热闹非凡。
费依依坐在帷帐中,浅浅地打了个哈欠,用了胭脂水粉勉强地遮住眼下乌青,她仰头活动下脖子,为左玉兰倒上热茶。
看到不远处,烈马场中,顾清安正在选马与一旁男子有说有笑,那是不该出现在右场的明王殿下。
而在他们身边,有位穿着金团凤衣,春光娇媚的女子正神采奕奕地骑在马上,身旁男子笑得勉强,正教她骑马。
不知女子说了什么,男子愣了许久,才一跃上马,十分有分寸地牵着缰绳,尽量不碰到女子的胳膊。
费依依认识这男子,便是她三哥顾清轩,想来正在教骑马的这女子,便是杨丞相之女杨楚月了。
“大娘子...”
“嗯?”
左玉兰轻咬唇畔,看起来很没精神,双眼明显有些红肿,“郎君,是不是不喜欢我。”
费依依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她不知道昨晚顾清安那厮同左玉兰都说了些什么,她吹散热茶上的热气问:
“妹妹除了顾清安,有没有什么别的喜欢的东西?”
“啊?”左玉兰显然是没预料到费依依会这么问,可如此一问,她便是更加无所适从。
从小到大,她似乎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脑海里只记得父亲教导的那些规矩,母亲教她要顺从长辈,嫁人要服侍夫君,孝顺公婆,这辈子她只明白如何做这些事。
而她作为妾室,深知不能乱了位份,嫉妒大娘子的恩宠,可看到费依依脖子上若有若无的痕迹蔓延消失在领口,她还是不免心头一痛。
费依依环视一周,问:“骑马,想不想玩?”
“啊?我?”左玉兰食指小心翼翼地指向自己,其实她看向一望无际马场之时,心中还是有向往的。
“对啊,想还是不想?”
左玉兰搓着手绢一角,支支吾吾说不半个字,看得费依依心急,问:“你有何顾虑?”
“我...从未骑过马。”
“简单,我教你。”
“可,可这样不好吧。”
费依依疑惑:“有何不好?”
“我一个女子,怎能骑马呢?”
从前先帝在位时,女子可入猎场,骑马,射箭,打马球。可新帝登基后,这些都被明里暗里地限制了。
因新帝喜爱知礼,明德,贤惠的女子,骑射这些大家闺秀是碰不得的,除非是与如意郎君一起才能进行。
“为何不能?”费依依抬了抬下巴,“你瞧,杨姑娘不也是在学骑马吗?”
“可...她身份尊贵,又...又是与...未婚夫婿一同增进情感...我...”
费依依实在是被左玉兰拖沓迟缓的性子磨得不耐烦了,“哪有那么多狗屁规矩?走,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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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顾清安与萧明承挑选完马后,正在检查马具。
“老顾啊,我就知道你会在那样的鸿门宴全身而退,你知不知道那些鬼啊,急得直跳脚的样子有多滑稽。”
暗影阁主发布了重要密令,肃清内鬼。
此消息一出,倒是让心虚之人慌乱中露出马脚,他们竟然胆大包天地想要知道阁主身份,杀之以除患。
可行事依旧不聪明,手段依旧很暴力。
竟铤而走险地在集议中给阁主下毒,暗影皆以面具示人,天仙子之毒性强且特殊,料定中毒之人逃不掉。
便是以一封密函上奏朝廷,谎称找到敌国细作,想要用出借刀杀人这一招,谁成想结果令人出乎意料。
如此一来阁主非但没有死,还有意外收获,原来朝中也有想要他性命之人。
顾清安罕见地没有搭话,也不知在想什么自顾自地在捣鼓马鞍上的玉坠,心里满是对新帝奢靡之风的鄙视。
萧明承脸上始终带着不明所以的笑意看着顾清安,顾清安始终低头检查鞋子,仿佛头顶长了眼睛似地突然来了一句:“你傻笑啥呢?”
这可把萧明承吓了一跳,“哎哟哟,你能看见啊,哎我说老顾,可以啊,没看出来,你真是鞠躬尽瘁,以身入局啊?”
顾清安皱眉问:“什么意思?”
“啧,你这都把左大人嫡女娶回做妾了...”
还未等萧明承话说完,一个鞭风已然飞了过来。
“哎!行,我不说了成吧,气性真大。”
顾清安低沉语气带着点委屈的意味,翻身上马,叹了口气,“又不是我想娶的。”
刚上马的萧明承一愣问:“什么意思?”而后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是依依替你纳的妾?”
“嘶~我说了多少遍了...”
萧明承了然地话锋一转,“顾娘子为何替你纳妾?”
顾清安苦闷地仰头看向天空,蓝天白云倒映在他双眸,牵扯出无尽的惆怅,“事让她自己办了。”
“哈?”
很多事两人不能明面说,便养成了默契,顾清安没头没尾地说这一句,萧明承瞬间会意,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只得站起身,拍了拍顾清安的肩膀,将许多年前顾清安曾对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还给他:“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鬼知道何时能成功...”
顾清安与萧明承想的明显是同一件事,那便是他的夫人何时能恢复记忆。
“行了,老顾,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此话怎讲?”
“你看吧,你家娘子都教你的小妾骑马了,多么妻妾和谐画面啊,多少男人羡慕不来的。”
“啊?”
顾清安疑惑地回头,看向对面马场,不止是他,整个场中世家大族之人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费依依身上。
顾候夫人背对这马场,正与其他夫人们喝茶聊天,见在座夫人们突然噤声,纳闷地转过身去,看清之后,脸色大变。
“哎呦,听说你家四郎娶了左大人家嫡女为妾?真是有本事。”
“我说怎么不见左大人来参加射礼宴,原是拉不下脸面。是不是啊,侯夫人?”
顾候夫人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手里茶杯恨不得捏碎了。
费依依做出为夫纳嫡女为妾之事就算了,还要在如此重要场合出来招摇,真是给顾家丢尽了脸面。
瞧瞧她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副江湖风尘女子的做派,顾候夫人若是眼前有三尺白绫,准时丢脸得要上吊自尽了。
万众瞩目的费依依一袭红衣站在马前,头上朱钗在阳光熠熠生辉,流苏步摇随风肆意飘荡。
而此时她正向另一位深粉罗裙,面露胆怯的女孩伸出手。
大家闺秀要注意行为举止端庄,从小便被约束时刻保持优雅端庄,头上步摇不可凌乱,不然就会被打手板。
这是左玉兰从小便被教导的规矩,如今只差迈出心里的一步,却有些产生些退缩之意。
“不用怕,上去吧。”
费依依毫不畏惧地迎着微微有些刺眼的烈日,伸手遮挡住这让惹人恼火的阳光。
左玉兰左右还是横跨不过心里那道坎,可她总是觉得妾室就要听主母的话,更何况她内心竟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你放心,我牵着呢,不会让你受伤,来,握好缰绳。”
费依依扶着左玉兰上马,待她坐稳之后,耐心地教导:“挺胸收腹,肩膀放松,目视前方....”
左玉兰端坐在马上,处于她从未触及过的视线高度,埋藏在心底压抑许久如积云般的情绪,忽然被一阵风缓缓吹散。
左大人老来得子,膝下就这一对儿女,左家又是书香门第,只能靠着举仕来兴盛门楣,可她是女儿身,无法光宗耀祖。
她小时候又调皮,可被打罚跪之后,便懂了什么叫做规矩,这规矩不能吃人,却能禁锢自由的灵魂。
而她的哥哥左玉成从小便被给予厚望,全家上下的注意力全然都唯一的独苗男丁身上,自然忽略了她的感受。
左玉兰想逃离困境,所以她才会对别人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便甘之如饴,如今是费依依提醒她,似乎很多半点不由人之事,她都可以选择。
马儿虽走得很缓慢,但对她来说已是很满足了,她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声音也变得轻快了起来,“大娘子,你是怎么会御马之术的?”
费依依这倒是回答不出来了,她也不知道,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就像是流淌在她血脉中的东西。
比如,新婚之夜御敌的轻快身法,再比如用起奇怪仪器的炉火纯青,脱口而出的奇怪词汇,又或是手到擒来的马术。
“我也...不知道。”
左玉兰能骑着马走一小段已是非常满足了,她从马上下来,说:“大娘子,你不试试?”
“嗯,不骑白不骑。”
费依依点点头,翻身上马握紧缰绳,挥动手里的鞭子,只听一声响彻晴宵高亢马嘶鸣声后,清脆的马蹄踏过土地,宛若疾风呼啸而过,如飓风般席卷起尘埃。
这下城楼上的看客全都站了起来,满眼都是驰骋在马场中央的红衣娘子。
“哎!那是谁家的娘子?”
“还能是谁啊,顾家四郎的那位医官娘子啊。”
“哎呦真是了不起,女子还会骑马呢?”
“人家顾四娘子又不是什么名门闺秀,行走江湖之人啦~”
揶揄之人嘲讽笑声合成一团,忽然震惊地瞪大眼睛。
“不好!马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