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金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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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川郡，赤莽道。
黄沙漫天，尘土遍地，天乌压压的，地裂开了无数条缝，像是大地生出的冻疮。
街上的人皆以纱巾覆面，匆匆而行。
摊贩稀稀拉拉，少数几个也都是太阳甫一沉入山后，便装上了门板。
与此截然相反，金川郡守府——许府门口却是熙熙攘攘，门庭若市。
数名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的修士在门口整齐地排成三四排。
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立在许府大门口，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在阶梯上拱手作揖道：“在下乔贺，是郡守府的管家，诸位仙长乃是郡守府近日最后一波修士，请随我来吧。”
最后一排悄悄藏匿着个贼兮兮的身影。
身上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修士服，巧克力色布满雀斑的脸上还挂了两撇小胡子，只有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到处乱转，整个人瘦小佝偻，堪称形容猥琐。
周遭衣衫整齐的修士瞧见他，都不约而同地退开几步，掩住口鼻，面露鄙夷之色。
此人正是易容后的许今朝。
自她那日从邈姨手中拿到破厄丹，离开山外山起，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她一路蹉跎，先是小灰云飞一半体力不支直直往下掉，不知道掉进哪个树林子里摔得七荤八素。
此后只得隔两个时辰就飞下去休息一个时辰再上路。
足折腾了七八日才到妖界边界。
为了穿越人妖边界，她苦心孤诣地先是用法术地毯式搜索大门所在，随后又隐身蹲守了守卫大门的妖界士兵三四日。
才碰上一个偷溜出来吃酒的，随后便是偶遇请吃酒逛花楼无所不用其极，与其混成了穿一条裤子的哥们。
随后一夜值夜之前将他灌醉，拿了他的腰牌才从妖界大门鬼鬼祟祟地过了。
这才磕磕绊绊地到了金川郡，甫一进城就灌了一头一脸一耳朵的风沙和闲话。
上蹿下跳一通打听才知道，如今的金川郡早已不复往昔荣华，城中许多百姓已经逃往他乡避难。
传闻是因为许家那个养女。
嗯，骂的就是她。
说她佯作孤女潜入许家，害了郡守千金，随后又破坏北面的林子，致使北地风沙吹落此地，致使民不聊生，百姓生灵涂炭云云。
她可真有本事。
她本不欲多事，昨晚想从许府后院翻进去送了丹药就走，却发现许府整个大院上空都被一根极奇怪的红丝线围得密密实实。
她拿了块碎石头丢进去试了一下，那石头竟是在甫一接触到红丝线时便毫无征兆地炸成了一堆碎屑！
她被迫只得出此下策，先佯装修士混入许府再说。
沉思的工夫，那乔贺已经牵引着他们入了许府，走过一条长走廊，又转过一座花园。
这许府倒是与外面灰头土脸的景象截然不同，亭台水榭，潺潺流水，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如同画卷一般的江南水乡在眼前徐徐展开。
周遭修士皆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与她东张西望不同，皆是目不斜视端方如玉。
那乔贺站定，微笑着向远处一指，只见那方向赫然矗立着一座空旷的高台。
四四方方，高高铸就，四周感应的符咒亮着盈盈的光，竟是个擂台？
那擂台上已经站着一个一身黑衣，浑身劲气的男子。
远处遥遥端坐着一个身着华服，面有薄须的中年男子，正是许绍。
许今朝多瞧了几眼，却觉得许绍与自己记忆中变了许多。
眼下乌青甚重，面色苍白，眼中光芒黯淡在明明灭灭之间，透出些阴鸷，倒像是短命之相。
乔贺却不着痕迹地挡住她的目光，面露不悦，故意清了清嗓子。
“咳，各位仙长勿要见怪，一年前那该死的瘟妖佯作孤女住在郡守府，却趁机伤了郡守千金，致使其患上严重的心疾，今日请诸位来，乃是为给郡守千金治病，咱们府里最近生人多，有些规矩不免还是要先跟仙长们说清楚。”
“该死的瘟妖”？
她的风评这一年来简直是断崖式下跌，金川的风沙，许府的风水都怪在她身上，屎盆子一座接一座。
如今直接给她开除出人籍了。
不过想想自己真的是只妖，好像瘟妖的称呼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一向有种莫名其妙的乐观。
“首先仙长们要先与府中金丹期修士一战，胜者方能留下为千金治病，再就是留下的人入夜之后不可随意走动，不可进入后院，不可大声喧哗，不可进出府邸，各位仙长都听清楚了吗？”乔贺笑眯眯地接续着说完。
此言一出，院内霎时沸腾起来，多数修士面露愠色，怒气冲冲，抱怨为何治病救人还需比拼武力，郡守府架子摆的太大云云。
嘈嘈切切，眼见就要吵起来。
场上闹成一锅粥，乔贺却是和和气气地微笑道：“诸位莫气，实在是小姐的病太过离奇，许府近日生人太多，不少浑水摸鱼的，不得已出此下策，毕竟诸位也知道，郡守老爷给诸位开出的价格可是一枚合体期大妖的妖丹，总是要谨慎些的。”
此言一出场中不少人脸色一变，眼神闪烁起来。
妖丹的作用不消多说，只见之前金乌宗为了一只龙妖内丹暗潮涌动便知有多珍贵。
武修可用来增进修为，丹修可用来炼制灵药，器修可用来锻造武器。
合体期的大妖在人界绝迹已久，不仅让穷的能一眼从天灵盖看到大脚趾的剑修眼热，连出了名不缺宝物的丹修和医修都颇为心动。
故而众人也都消了声，老老实实排队上擂台。
许今朝排在最后一个，心中十分奇怪。
便是说破天去，也没有这种治病救人的规矩，丹修向来是修炼丹之力，讲究的是把控，所以修为多数不高；武修便不同，讲究的是灵力强横，这种擂台赛，自然是极占优势的。
而且许郡守可是个传闻中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怎么会有合体期大妖内丹这样的稀世奇珍？
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擂台上的男子似乎只是个标准金丹期修士，像一台人形检测仪一样，上来一位就漠然打斗，无论输赢都拱拱手把人请下去。
速度也很快，几乎是试试身手便速战速决，倏忽之间数位修士已经灰溜溜地败下阵来。
原是都未结丹，来浑水摸鱼想分一杯羹的炼气期修士。
但有几位丹修虽说修为较低，可灵力精纯，应该有些实力，也不见许府对其青眼。
思考之间她身前的人竟都走光了。
许今朝正要上前，乔贺巧妙地跻身过来拦住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圈，皮笑肉不笑道：“请问仙长……你的法器呢？”
还法器，她这身衣服还是翻进客栈里偷的不知哪家修士的。
许今朝也灿烂一笑，在那张咖色面皮上简直是惨不忍睹，“在下乃是法修，专修法术符咒，不用法器。”
说着晃了晃她的破布袋子。
很少有人只修法术符咒，都是作为辅助，毕竟这玩意天天得划手指画符写咒，又耗精气又耗血气，没两天都要贫血。
而且万一在作战时用完了又难以为继，岂非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乔贺看着她惨不忍睹的脸嘴角抽搐了两下，只得草草挥了两下手像赶瘟神一样把她赶上台。
“法修？如此萎靡不振，一身穷酸气，也配说是修真者？”她从一清秀修士身旁走过，那小生低低掩鼻，难掩嫌弃。
“这身子跟瘟鸡仔似的，就别上去丢人现眼了吧？”一名肌肉壮硕的武修轻蔑扯出一抹笑，眼里满是嘲弄。
周遭稀稀拉拉地响起一些笑声。
连那端坐的许府老爷也面露微笑。
瞧见郡守都笑了，旁边看热闹的嘘声四起，闹得更厉害了。
一天天闲出屁了对着人家品头论足，还不是被打的屁滚尿流。
许今朝内心翻着白眼，一脚重重踏进擂台。
一上擂台就感受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那男子许是见她身形佝偻瘦小又身无长物。
便草草拱了拱手，面上也露出些鄙夷和不屑来。
许今朝嘴角勾起一个灿烂的弧度，缓缓将手臂抬起，向着那男子挑衅似的勾了勾手。
正愁没有沙包让她练练拳脚。
那男子见她如此挑衅，霎时怒气腾起，面露愠色，浑身肌肉膨出，一把抽出长剑向她直刺而来！
那剑气寒光外露，杀气十足，带着猎猎劲风袭向她面门。
男子面露轻蔑，根本没留力，只想一招将她挑成重伤。
却不想面前刚刚还在笑的人闪电般消失了踪影，一剑刺空，他向前一个趔趄止住脚步。
感受到身后一道清风袭来，他嘲弄一笑，自信回头以掌相击，却发现那风中带着隐隐破天罡力席卷而来。
待他意识到不对劲时，那风已直直穿透他飘扬的发丝和他看似坚硬、实则软如豆腐的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胸口！
一道鲜血喷出，那男子直直飞出擂台，重重地砸在地上昏死过去。
这也太弱了吧，她面无表情地想。
场上霎时鸦雀无声。
许今朝环视四周，只见刚刚出言不逊者皆是面色恐惧，抖若筛糠。
他们只以为来此的都是骗吃骗喝赚点路费的小修士，不想还有此等大能。
那许绍却是一改嘲笑之色，激动地从椅子上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面露狂喜，手疯狂颤抖，却不得不按捺住，眼中骤然爆发出异样的光芒。
他向前两步，温声道：“这位仙长功力了得，乔贺，给仙长准备一间单独的卧房！”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金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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