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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知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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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玄异摆手,“这东西原本就是你的,你且收好就是了,至于迷醉楼……日后你会明白的。”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下山办点事,鱼散,你今夜就先在这里睡下。”
巫玄异说完将茶盏中的酒倒进一个葫芦中,拎着便出门了。余下几人都已经习惯他的做派,如今时辰确实不早了,各自打了招呼回房去了。
一直没说话的巫书离在角落中将巫有胆拉住,她嘀嘀咕咕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接着将藏着袖袋中的东西递给他,见巫有胆面露不悦,巫书离横眉一瞪,吓得巫有胆连连应声。
等巫有胆走到云潭面前,便是满眼泪水递上来一样东西,“二师姐,三师姐说这东西是我买的,让我拿来给你。”
云潭有些意外地挑眉,看向躲在后面面对着墙似乎没有注意这边的巫书离,巫书离表面在踢墙脚的土,耳朵却竖直了听着这边的动静。
见巫有胆这么说,巫书离顿时恼羞成怒,“巫有胆!你给我滚回来!”
“哇!!!”巫有胆哇一声哭出来,将东西塞进云潭手中低着头边抽噎边往巫书离那处走,走到近处便被巫书离拧着耳朵带进屋子里。
云潭含笑看着两人,接着低下头去查看手中的东西,是一副羊毛手套,大小正合适,应当也是从吐蕃之地带回来的。
云潭与巫书离的关系总是这样,两人处处不合,因的师门只有两人是女子所以许多事就有了对比,但也因为只有两人都是女子,所以很多事也更能惺惺相惜。
正想着,旁边坐着的鱼散突然将眼罩摘下来塞到云潭手上,“送给你。”
云潭原本心中还在思忖自己与巫书离的相爱相杀,如今鱼散被这么旁插一脚,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抬眼望去,鱼散正眯着眼对她笑,看她不回话又把眼罩拎起来在云潭眼前晃,“你不要吗?送给你的。”
“你自己留着吧。”
云潭扶额,早知道不应该为了耍他给他添师傅的酒,刚过鱼散没吭声云潭已经忘了这件事,现下看到他满脸绯红,云潭才追悔莫及。
谁知鱼散喝多了竟然与平日全然不同,或许也是因为这几天的相处对云潭有了改观,他不再像先前那般抗拒云潭的肢体接触,反倒是主动与云潭贴近距离。
他顺手将云潭的脸掰过来,突然靠近,眯着眼道,“怎么?你不喜欢吗?”
“不是。”云潭无奈叹气,“只是这眼罩你还要用,今日你没有泡瑶池,明日眼睛露馅了看你怎么办。”
话音刚落,鱼散掰正云潭的头,兀自将眼罩戴在云潭脸上,他靠近云潭,手指在她脑后系着眼罩的绳子,声音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只觉得不再如平日那般冰冷。
他道,“这眼罩是我自己做的,做工不算太好但是能保证我不被当作怪胎,今日你救我无以言谢,当日你见我瞳色后也从未对我产生过害怕或者排斥我,我心下感动实在不知该如何谢你,就以此赠予你吧。”
鱼散说完,收回手,自己低下头似孩童般呢喃,“你若是不喜欢就丢掉吧。”
云潭感受到眼眶上被一层黑色的罩子覆盖,睁眼时视线有所阻拦,眼罩上还残存着鱼散身体的冰冷,眼罩戴在她面后渐渐回温。
云潭突然沉默,她知道今夜鱼散是因为酒精的缘故,所以他说的话并不能当真,可这月色之下,梨园山庄小院之中,明明寂寥的情景却不再那般孤寂。
“你带着这个会难受吗?”
鬼使神差的,云潭问出口。
因为与常人不同,所以要戴上遮住视线的罩子,连各种景色都只能看见一半,又因为与常人不同,所以要日复一日在瑶池中浸泡。
独自一人看着天上各种形态的月亮时,他会想什么呢?他会因为没有吃到过好吃的东西而难过吗?鱼散自己并不认同自己是妖这个身份,但云潭心中却明了,他的的确确是妖。
不论他接受与否,在将来的某一天他都将直面这个事实。
鱼散摇摇头,“不难受,只是觉得它有些丑罢了。”
“哈哈哈,好吧,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云潭见他有些落寞岔开话题,“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有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从来没有告诉过旁人,你想听听吗?”
“嗯。”鱼散撑着脸点头。
“你似乎是第一次见我的师妹吧,其实她对我挺好的,我也很喜欢她,只不过她因为羡慕我所以时常看不惯我,可是她却不知道,我才是那个真正羡慕她的人。”
云潭说着,嘴巴有些发干,在桌子上寻了半刻茶盏中的茶已经用完了,只剩鱼散杯中剩余的半杯酒,或许是月色动人天地间只存在两人的气息,总觉得距离被拉紧,她拿起杯子眼神询问鱼散的意愿后自己端杯仰头一饮而尽。
鱼散就这样默默注视着她。
“其实你今天不拦着师傅也不会打我的,师门之中所有人都曾被他处罚过唯独我没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幸福啊?”云潭说着笑出声,“说出来有些好笑,我倒是希望师傅能像对待其他弟子那般对我,可偏偏他处处顾忌着我母亲的面子,只顾着对我好,只顾着偏袒我。”
“我当然知道师傅很疼爱我,但是这些年下来我对他也有了与我母亲相等的感情,我更希望他能因为我是云潭而喜爱我,而不是因为我的母亲。”云潭依旧笑着,“可能你听我说这些会觉得我多愁善感,明明受到了优待却还不知足。”
“只是我确实太羡慕师妹了,还有师兄师弟们,他们就像师傅自己的孩子一样,我永远像个外人。”
“小时候我与叶哥哥发生过争执,师傅当场就责骂我,他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当时我很难过,后来师傅跟我说因为叶哥哥是外人自己人关起门怎么说都行,对于外人无论对错都要顾忌三分面子,听完后我很开心,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在处理我与其他人之间的矛盾时,师傅也是先哄我的。”
“哈哈哈哈哈哈。”云潭笑得眼泪都落下来了,“很好笑对吧,世上怎么会有我这么不知好歹的人,明明什么都得到最好的,却还是不满足。”
云潭笑着,却发现那头的鱼散并没有跟着她一块笑,只是这样静静注视着她,眸中情绪复杂。
云潭忽然止住了笑声,鱼散的眼中竟莫名流露出一种情愫,这样的目光撞进云潭的视线中,心脏忽而漏跳一拍。
鱼散没说话,但云潭却莫名觉得,他似乎听懂了自己在说什么。
其实很多次,云潭都很想问问师傅在他心中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如果真的在意她,会舍得她一次次哭闹也要将她锁在这梨园山庄之中,只是为了不让她与外界接触。
还是说,是因为当日母亲那一句嘱托。
嘱托师傅要让自己平平安安地活着,所以只要云潭活着,她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愿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只要云潭活着,师傅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对不起,当日差点毁了你离开梨园的机会。”鱼散启唇,眸色已然清明。
“害,都是小事。”
“我是说,日后我们可以重新了解彼此吗?或许可以不是互握把柄的同俦,而是互相拥护的知己。”
“……”
云潭与鱼散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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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金銮殿内,楚桉木安睡于枕榻之上。
似是有所感应,他猛地睁开双眼从榻上坐起,“谁!”
“是我。”一道沉厚的男声从账外传入楚桉木耳中,紧接着帘账被挑开一角,巫玄异的脸若隐若现从账外透出。
楚桉木一愣,反应过来后不耐烦摆摆手,“先候着去。”
巫玄异颔首随后退出寝殿在殿外等候。
楚桉木原本想叫人服侍自己更衣,连唤几声无人应答怒骂一声“废物”后只好自己着装,巫玄异前来必然已将室内的太监宫女给迷晕,这些人一时半晌显然无法应答。
他穿好衣服走到殿外,巫玄异正在点堂中的蜡烛,听到声音后转回身恭敬行礼,“草民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桉木斜了巫玄异一眼,坐到堂中央龙椅之上,挥挥手,“你若真这般懂礼数就不会深更半夜来到朕的寝宫,这么多年都没来见过朕,这次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圣上说笑了。”巫玄异弯腰,“草民只是惦念圣上的安危特来看望。”
“有话直说,朕今日还要上早朝。”
楚桉木最烦的就是巫玄异这副模样,表面上毕恭毕敬让人挑不出错,但实际上却将不恭不敬之事全部做了一遍。
“这么多年,圣上还未释怀当日之事吗?听弟子云潭说圣上在孟府曾提起过草民,圣心难测,草民实在捉摸不透圣上的心思,所以只好前来询问,圣上为何愿意将草民的徒弟提拔进州部赐予一官半职?”
听到巫玄异这么说,楚桉木忽然笑了,“云潭是云思度的女儿,一脉传承,朕念及她母亲当年战功赐她一官半职本就是应该。”
巫玄异勾唇,面上尽是嘲讽之色,眸中也无半分对于昔日好友旧情的顾念。
“哪敢问圣上,您这样一个念及救恩记旧情之人,为何要下旨捉杀所有妖邪?难道旧情恩情也分物种?那我的情,圣上何时与我算一算?”
“巫玄异!”楚桉木面色大变,伸手指着巫玄异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