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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那日凶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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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容儿来给你送些点心羹汤。”她刻意压着的声音听来软软糯糯,不过似乎对沈昭没什么用。
他仿若未闻,依旧低着头,手中的笔未曾停歇,只是冷冷地从鼻腔中“嗯……”了一声,那应答之声短促而又冷淡。
阿幼行至一旁的圆桌边,打算先将食盒放下,那圆桌上摆放着饭菜,阿幼抬眸看了看,而后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贴在瓷碗的边缘,只觉指尖传来丝丝凉意。瞧这情形,这些饭菜竟是一口未动,阿幼无奈地笑了笑。
“夫君不饿吗?纵是再有何事忙碌,也该先将肚子填饱才是……”
沈昭仿若未闻,也不理会阿幼,他往日忙于事务之时,最是厌烦被人这般突然打扰。今日虽说心中已然有些恼意,然来者是他的妻子,那股子恼怒方才强压于心中,未曾发作出来。
此时,室内一片寂静,唯有那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似是在诉说着这有些僵持的氛围。
见他不理,阿幼愈发得寸进尺起来,她端着盛满点心的盘子缓缓移步到沈昭身边,伸出纤纤素手,轻轻捏起一块糕点递在沈昭嘴边,口中柔声道:“夫君?”
视线全然被她挡住,沈昭皱了皱眉头,冷然道:“你让开,莫要扰我……”
言罢,便抬手欲移开阿幼挡在自己身前的手。可阿幼本就捏着糕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此时被沈昭这么一抬手,那糕点恰巧便落了下去,不偏不倚,正落在沈昭的停笔之处。
阿幼见状,不禁轻呼一声:“呀!”那声音中满是惊慌。她急忙从袖间掏出素色的绣帕,手忙脚乱地擦拭那方宣纸,一边擦拭,一边自责地说道:“对不起夫君,都怪妾身不好……”那模样似是犯了天大的过错,眼眶中已有泪花在打转。
沈昭见阿幼这般慌乱的模样,心中的那丝不耐竟也消了几分。
他伸手抓住阿幼那慌乱的手,脸上虽依旧带着几分冷然,语气却缓了些,说道:“将东西放下便是,我现下正忙,晚些时候便去吃。”
阿幼却不依,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怎么能行呢,娘特意嘱咐容儿,说夫君总是忙着公务,时常废寝忘食,如容儿身来了,娘便叫我好好看着夫君,莫要让夫君劳累坏了身子……”
阿幼说到此处,顿了顿,缓缓垂下脑袋,眼眶中的泪珠儿似那断线的珠子,眼看就要落下来,她委屈地说道:“夫君定然是生容儿气了……都怪我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
“我没生气……”
沈昭见阿幼这般模样,心中一软,赶忙说道:“我没生气……”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并未生气,沈昭抬手捏起点心,那动作略显生硬。他一块接着一块地将点心塞进嘴里,接连吃了三块,而后看向阿幼,说道:“如此可满意了?”
阿幼见状,早早就收了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像个乖巧的猫儿一般点了点头,又抬眸看向沈昭,说道:“都这么晚了,夫君还不歇息吗?”
沈昭轻轻拍了拍阿幼的手背,安抚道:“你且先回去,我稍后便来……”
……
沈昭尚未回卧房之时,阿幼独自靠坐在榻上。榻边的小几上燃着一盏雕花烛灯,昏黄的灯光在屋内晕染出一片柔和的光影。
榻上,阿幼的发丝有些许松散,几缕青丝垂落在脸颊旁,双眸凝视着一处,似是被什么勾了魂儿去,就连锦被一角不慎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纹莲瞧见这情形,赶忙轻移莲步走上前。她俯身拾起被子,轻轻抖了抖,而后小心翼翼地给阿幼盖好。头一次见她这般神情,纹莲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不禁开口问道:“怎么从书房回来之后,姑娘就一直在走神呢?可是发生了何事?”
阿幼被纹莲的话语惊扰,这才回过神来。
只是她眸中似有思绪未散,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怎么……”那声音轻柔得如同细雨飘落。
她是在想方才书房里的事,因着沈昭在书房,她不好明目张胆地找玉,可打眼扫量,仍旧没见到那枚玉佩。
阿幼暗自思忖,虽说并未在沈昭的书房中看到要找的东西,但方才趁着捣乱的功夫,倒是瞧清了沈昭所写之物。
那沈昭写的似乎……是个告示……
告示上赫然言明,连日来的新娘剜心一案已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于天下。凶犯乃是一位姓于的采花大盗以及一个姓张的屠夫,此二人犯下这等滔天恶行,已被判决待秋后问斩,以安民心,以正国法。
阿幼不禁回想起初见沈昭那日,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说起来,自己也算是无意间卷入到这个案子之中了。想那时候,自己险些就成了这桩大案下的最后一个受害者,如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提及这凶手之事,阿幼心中却泛起一丝疑惑。她记得那日自己分明绑了三人,怎么到最后判定的凶手却只有两人呢?那个书生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当真与这桩大案毫无瓜葛?
阿幼微微歪着头,脑海中满是疑惑与思索,不自觉地轻轻摇了摇头,那头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晃动声。
那日的情形,阿幼至今想来,仍历历在目。
彼时,阿幼先是瞧见了那采花贼于三水,他面上戴着一副面具,在那有些昏暗的环境里,透着一股子神秘又阴森的气息。
阿幼当时中了他下的醉花阴,只觉浑身燥热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猛然见到他带着那般吓人的面具,只想着如何脱身……
那于三水见阿幼中了情毒,便起了歹意,欲对阿幼行那不轨之事。阿幼强撑着一丝清明,趁着那采花大盗于三水毫无防备之时,将迷药下在了他身上。
许是那于三水未曾料到阿幼还有这一手,一个不慎,便中了招。阿幼赶忙用尽浑身的力气,将那于三水绑了起来。
随后,顺手拿走了于三水的面具……
阿幼将那面具戴上,强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没走多远,便又撞上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那书生一袭青衫,面容白净,瞧着倒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他一眼瞧见戴着于三水面具的阿幼,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要凑上前来询问。阿幼心中暗忖,瞧这情形,他定然是认得这于三水的面具的,可他到底是何目的,阿幼却不得而知。
这样想来,是自己处于弱势,她若不先动手,待对方先出手,自己未必反抗的了。
于是,她灵机一动,假装支撑不住,一下子倒在那树边。那书生见阿幼倒下,赶忙快步走上前来,似是想要将阿幼扶起。
阿幼安奈住性子,待他靠近,眸中闪过一丝决然,一个反手,使出全身仅存的力气,朝着那书生的脖颈处击去。那书生毫无防备,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这一番动作下来,她已是气喘吁吁。
再然后便撞上了那个满身血腥味的屠夫,那屠夫身材魁梧,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短衫,那短衫上沾满了血迹,瞧着甚是吓人。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刀,那刀刃在黯淡的光线下泛着寒光。
那屠夫瞧见阿幼之时,下意识地将刀往身后藏了藏,可那动作虽快,却还是被阿幼瞧了个正着。
于是阿幼朝他呼喊救命,待他靠近时趁其不备用仅剩的迷药将其迷晕。
此刻想起那一晚的经历,当真是凶险万分,不过,她差点丧命,还得拜沈昭所赐……
思索间,门声响动打乱了她的思绪。
沈昭推门而入,抬眼便瞧见阿幼正坐在榻上发怔。他步子沉稳,却并未发出过大的响动,一边朝着阿幼靠近,一边轻轻褪去身上的长衫,那长衫滑落的瞬间,仿若一片云影飘落。动作不紧不慢,透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看样子是要准备就寝了。
许是方才想的太过入迷,此刻,阿幼心中仍有些许畏惧之感。见到沈昭的瞬间,那晚恐怖的情形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浮现,就似那恶鬼的阴影再次笼罩心头,竟连带着对沈昭也有了几分莫名的畏惧。
沈昭刚刚在榻上坐定,尚未来得及掀开那锦被,阿幼的身子忽然一个颤抖,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她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惊恐,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模样着实吓人……
阿幼这般受惊的模样自然惊动了沈昭,沈昭微微一怔,估摸她只是在担心男女之事。
未多想,沈昭温声安抚道:“莫怕,你身子尚未痊愈,我不碰你,只是歇息……”
在沈昭的安抚声中,阿幼仿若被人从那恐惧的深渊中一把拉回。她的神色逐渐变得清明起来,眼中的惊恐之色犹如乌云尽散。
随即一抹笑容绽放,她抬起纤细的手臂,搂住沈昭的手臂,身子微微倾斜,靠在沈昭的肩头,口中甜甜说道:“还是夫君体贴容儿……”
沈昭看着眼前的阿幼,心中越发地觉得看不透这个女子。方才好似一只惊弓之鸟,可才一眨眼的功夫,却又跟没事儿人似的。
我去熄灯……”沈昭轻轻挣开阿幼的手,那动作很是轻柔,似是生怕再次吓到阿幼。
他缓缓起身,朝着一旁的红烛走去。沈昭轻轻一吹,那红烛的火焰摇曳了几下,便熄灭了。
烛火熄灭的瞬间,屋内陷入一片昏暗中,唯有那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片银白的光影。
沈昭回身时阿幼已然躺下。
她侧身躺着,眼睛里透着一丝俏皮,她轻轻拍了拍身旁空着的位置,笑意盈盈地开口道:“夫君,还愣着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