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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遥远的照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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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松音到周舍海派时将将六点钟。
没有迟到,雨晴大小姐应该不至于发飙。
进了包厢梁松音扶额苦笑,那祖宗竟然还没到。等了约莫一刻钟,穿着正肩t恤和工装裙的一人横冲直撞地进来了。
不愧是读了美高和美本的人,这穿搭十分的fancy。胸前的小土星西太后衬得脖颈纤细,墨绿的工装短裙勾勒出笔直修长的双腿,足蹬空军一号,又美式又复古。
梁松音收起自己色眯眯的“女凝”,给了林雨晴一个大大的抱抱。
“音音,我可想死你了。”
好闺闺见面,分外肉麻。
林雨晴跟梁松音是初中认识的,按说初中三年能分到一个班都是小概率事件,可两人居然足足做了三年同桌。互抄作业,下课同看一本言情小说,放学一起买加满珍珠和芋泥的奶茶……
直到高中,梁松音选择了直升高中部,林雨晴则被父母送到美国,一晃就是七年。去机场送她的时候梁松音哭出了比泡泡糖泡泡还要大的鼻涕泡。
好在林雨晴常常偷跑回国,一年倒也是能“私会”三五面。
现下林雨晴毕业回来,终于不走了。这算得上梁松音心目中难得的一件喜事。
陈酌安已经安排好了菜式,今晚的上餐速度很有效率,两人边吃边聊。梁松音觉得这半小时说的话比她过去一周的总和还要多。
“诶我说,你在米国就没有碰到过帅气的留子嘛?”梁松音眨眨眼,稍稍压低了声线。
每个女人的好奇心都可以吓死猫。
噗,林雨晴快要喷饭。刚咬一口的桂花糖藕差点儿没把自己活活呛死。
“姑奶奶,我学校在村儿里。知道我有多寡嘛。好不容易看见几个不错的,再细看发现是姐妹…后来看谁都gay里 gay气的…”
梁松音递过去一个稍显同情的目光。
不对啊。一向视男色为粪土的梁松音女菩萨怎么忽然关心起自己这方面的思想动态。
嗅出一丝不对劲儿的意味来。林雨晴顺着她的话茬细细盘问“你呢,有crush没有啦?”
“我好像还真喜欢上了一个人。”
林雨晴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细细拷问这人居然就这么坦荡荡地招安了?
可不对啊,梁松音身边的确不乏追求者,但是入得了她眼的林雨晴扒拉一只手指也能数过来。两人虽然很久没见面,但网上聊天一直没断,梁松音身边并没有出现稳定存在的生面孔。
一阵头脑风暴后,林雨晴心下一顿,该不会是?
“你可别告诉我是陈酌安。”
“为什么不能是他?”
“我去,真是陈酌安?”惊呆了的林雨晴开始说起了美丽的国粹。
防火防盗防什么来着?
防叔叔。
林雨晴半晌没说话。
包厢里一片寂静。
林雨晴上次学年假回国时见过陈酌安一次。那晚是陈酌安来接梁松音回家。
川流不息的沿路旁他稳稳停车,打了双闪。
自始至终没有下来,似乎是知道两个小姐妹还有私房话要聊。
梁松音的确还在跟林雨晴依依惜别。
透过街灯的昏黄,林雨晴依稀看到那人只是搭膝坐着,靠着车背的身体松弛却挺拔。
梁松音抱着林雨晴的肩头,她侧过身时刚好可以看到陈酌安的眼睛。
新雨过后潮湿的夜,一双黑耀石般的眸在迷蒙的晚雾里如同一片波澜不惊的湖,沉沉注视着梁松音。
沪市九月的天大概是孩子的脸。
夜雨说来就来,非但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有了愈发滂沱的势头。
林雨晴催梁松音赶快上车。
梁松音显然还有话要跟她说,拉拉扯扯不愿走。下次见面谁又说得准是何时?
蓦地,一张能容得下两人的大伞罩在头顶上方。
展着长臂撑伞的那人却湿漉漉站着。
那一刻好像风过雨停。
沪市堵车堵得让人发指,林雨晴家司机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的片刻功夫就被截胡在半路。
林雨晴家跟苏河湾是两个方向,自然不好麻烦刚见面还不算熟悉的陈酌安,且她一向不愿给陌生人添麻烦。更何况司机刚发消息安抚她别急还有五分钟必赶到。
似乎看出她的顾虑,陈酌安把伞柄递到她手中。林雨晴犹豫片刻后向他道谢。
几乎在把伞全部转移到林雨晴手中的刹那,陈酌安脱下他外面套着的冲锋衣,罩在梁松音头上。
撑开后的衣服面积不小,堪堪罩住梁松音的小脑袋,两人迈进雨帘中。
在要跨进车门的那一瞬间,林雨晴看到陈酌安被打湿的很彻底的裤腿。
一个浑身湿透,另一个几乎分毫未染。
那天林雨晴直觉这人身上有种旁人猜不透的深沉。
郑重地放下手中的冰纹盖碗。
林雨晴难得严肃“音音,你可想好了。像他这种人,什么也不缺,可到这样的年纪身边却还没有伴儿的。要么是打定了主意要一个人过活的,要么可能就是另一个极端—想游戏人间。”
林雨晴成熟得早,看人又稳又准。感情方面更是洞悉的相当透彻。
回答她的是一阵缄默。
气氛受到对面人情绪的渲染似乎有些低落。
林雨晴话锋一转“你喜欢他什么呢,老嘛?少年感的爹?你这算不算是恋父情结啊小梁童鞋?”
“讨厌,他才不老。”梁松音嗔笑道把手中的餐巾纸团丢到林雨晴手边。
“歪歪歪这才多久你就开始向着他了啊,见色忘友。那你喜欢他什么啊到底?”
喜欢他什么呢。
第一次见面或许带着见色起意的肤浅,
那么第二次,遥远的照面像是一场欢喜。
谁也逃不过。
上节的高级计量陈酌安刚讲了解决选择性偏差的heckman两步法。他说,不是因为你看到的都是好的,而是因为好的才会被看到。
那么,当对一个人有了朦胧的滤镜,便只看得见他好的部分,所有的想象力几乎都用在那个人身上,放大镜般去寻觅他的秋毫。
那晚良设夜宴的见面结束后,她名正言顺成为了他的学生。顺理成章地要了他的微信。
陈酌安的微信头像是一片淡蓝的海域。刚好是她最喜欢的颜色。朋友圈是很有边界感的仅三天可见,难以被人窥到任何风吹草动。
梁松音有些失落地退出来,又锲而不舍地打开聊天框,十分好学地向他要了他研究领域的前沿文献。她为自己找到这样一个认真又合理的契机感到小小的得意。
片刻后那头发来了一个容量感人的压缩包。
从解压的瞬间开始,梁松音野了几个月的心算是彻底收住了。
她开始在家安静地读起文献,几百篇,纯英的,读不懂的。
脑海中飘过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那段时间梁松音简直要被自己感动哭。
本科时候看到文献需要抑制下要吐的生理性冲动的人居然渐渐坐得住了冷板凳。隐隐有了头悬梁椎刺骨的架势。
只是,两人好像变成了网友。
如何才能见上一面呢?
如果说论文,或许他会打来电话解惑?
听到声音固然是好,但总不及见到本尊更令她欢喜。只是她实在想不到什么可以将人约出来的官方又正当的良机。
某天傍晚,梁秉权要去参加一个商务酒会。
出门前顺带问了句梁松音要不要同去。
楼上传来懒懒的一声免了。
梁松音今晚专门让住家阿姨做她爱吃的八宝饭。
读书让人消瘦,她想给自己补一顿大的。
已经闻到从厨房那边飘来的甜糯豆沙香,这会儿估计要出锅了。
“好吧,那爸爸赶紧先走了,酌安都已经到了。”
良机,天赐良机,这就来了?
梁松音赤着脚从自己的卧室跑出来。
“等等!啊…爸,我忽然觉得。我也该,嗯就是,跟您学学一些基本的社交礼仪呀,情商也是能力的一部分嘛。我寻思着嘛,还是得跟您见一见世面。”
为自己破天荒地冲到扶梯边的失态加上一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努力让自己的反常显得不刻意。
“你等我啊,等我十分钟。”继续失态地跑回房间。
要死了,梁松音你为什么在家穿得如此邋遢,为什么偏偏今天颅顶这么扁塌啊,为什么昨晚没有认真刷酸敷面膜啊……
泄愤般的牢骚于事无补,她要争分夺秒地倒饰自己。
十分钟?梁秉权眼睁睁看着腕表的分针挪了十五个格子。她平时可不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啊,正要上楼去催。
一袭水蓝色鱼尾裙的裙角出现在旋梯边,细细的褶皱随着来人的脚步无规则地摆动。长发被松松挽着,垂下两缕施施然落在颈间。
裙子的主人试探性地问,带着点小小的紧张“好看吗?”
“必须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