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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诡异岛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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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歇,厚重的积云散去,另一个奇异现象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洛祈眉心蹙起,又使劲眨了眨眼,“……彩虹?”
一道极宽且夺目的不规则彩色光谱,正铺在夜幕中。
他竟然,在此时此刻,看见远方海岛上空浮现出了彩虹?照理说雨后现彩虹并不奇怪——但问题现在是大晚上啊?!基本的光折射原理他还是懂的吧……
但要不是彩虹,那是什么?
极光?
那就更扯,南欧也能看见极光吗?天方夜谭。
今晚的遭遇一个比一个怪,洛祈顾不上深究,他赶紧拿起相机拍下这诡异的画面,打算之后再看。
然而当他拉近焦距定格画面之后,还未来得及确认——便感到自己原本就不甚稳定的心跳,猛地加快了!
因为画面当中,构图下方本该漆黑一片的岛屿,此时边缘却亮起光丛,如同跳跃的火焰。
洛祈又看了眼显示屏,随即拿下望向远方。那片亮光的面积显然已经增加了,整个岛屿好似突然通了电一般,正逐寸逐段被“点亮”。橙黄的火焰不断弥漫,最后,如同一张发光的蛛网,覆盖了整片陆地。
然后洛祈发现那似乎并不是火焰——因为“蛛网”当中间隔的区域一直都是暗着的,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被引燃。
紧接着,这一景象没持续多久,亮着的岛屿便裂开了……但又并非随意分裂,而是像有什么神秘力量,沿着蛛网亮着的光线纹路,一道一道切割开了无数组块。然后组块们四散开来。
远远的,看不太清每一块的形状。
但很显然,每一块的周围都描着闪耀的金边。
以前洛祈觉得,岛屿就是微缩的大陆。
而现在,那一座诡异孤寂的岛屿碎裂成更加微缩的陆块,每一块陆地都是一个闪烁的光点,漂浮在海平面上。
此时的海平面,仍倒映着夜幕上那道奇异光谱。可是夜空却没有星星,好像星星都在海里。
整个分离过程持续了大约三分钟,除了岛中央那座陡峰还岿然不动,其余的部分支离破碎,星星点点的光芒由远及近,逐渐向海岸漂移。
最终,光点们接二连三停驻在海岸边缘,沿着不规则的海岸线一字排开,犹如守卫的士兵。
洛祈站在堡垒上大睁双眼,手脚仿佛都僵硬了。他是正常视力,此时却觉得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很荒唐。
汇聚的光点越来越多,逐渐在陆地边缘形成一道显眼的明暗交界线。明亮的光屿轮廓将陆地衬得愈发黯淡。
而那块光与暗的交界地带成了极暗之处,仿若一个终结者,终结一切光明。
因为太黑了,洛祈看的并不真切。但他已经隐隐有感觉……也许,故事不是发生在亮部,也不是发生在暗部。
而是发生在明暗相交的地方。
离得还是太远了,洛祈想凑近看看,然而才迈下石阶,就见那一片鲜明的光屿闪烁几下,又分散开来,再次以碎片的形式,前后脚自海岸线离开,返回主岛。
速度很快,洛祈慌忙拿相机和手机拍照记录。
待所有微岛屿回归完毕,破碎的拼图被一点点嵌合完整,他看见那蛛网状的“电流通路”又逐块熄灭,直到整座岛屿又恢复成一幅二维黑色剪影,融入黯淡深沉的黑夜中。
夜幕上的奇异光谱早已悄然落幕,好似闪电划过天际,带走最后一点雨意。
星月重现,树静风止。一切又重新归于寂静,不留任何痕迹。洛祈有一瞬间的恍惚,像是刚才做了一场梦,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此时一阵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洛祈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微信语音来电,屏幕上显示“院长”字样。
他接起来,熟悉的院长婆婆声音从听筒中传来,他才终于像是清醒了、落地了。
院长一如既往亲切地喊他“小祈”,问他到那边了怎么样,有没有安顿好,有什么不适应的……洛祈心里逐渐踏实,他一一作答,让院长婆婆放心。
挂断电话后,洛祈看了眼时间,刚过晚上九点。
他走到不远处的空地,试探性触碰那只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的破布娃娃——在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后,便捡起来走下石阶,到大路上打车回了住处。
房东大妈一见到洛祈,就忙不迭问他去哪儿啦,怎么没回来吃晚饭。
他这才想起房东交代过晚7点开饭,不禁连连道歉,毕竟按他原本的计划,是能够在晚饭之前回来的。
大妈摆摆手并不介意,只是问他有没有吃饭。兴许是看他脸色不好,又问他身体状况如何,是不是不舒服啊……
洛祈对此有些感恩,但他确实感到极度疲惫,连饿的感觉都没有了。因此也只是礼貌回复对方没事,然后简单热了杯牛奶,喝完就早早洗漱上床睡觉。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房东大妈如约带洛祈去语言学校报道。
一路上她把如何买票、坐哪辆公交车、到哪站下都带他过了一遍,洛祈发现并不远,去程的路线也很简单。两人到门口的时候,语言学校还没开门。洛祈不好意思让对方跟着一起等,便请她先回去。
洛祈站在语言学校的标牌下方,标牌上是西语名称「Don Quijote」,译作“堂吉诃德”——便是取自西语名作,塞万提斯所著的《堂吉诃德》。
接近九点时,门口已经三三两两站了些学生。
一位中年男士穿行渐近,步履沉稳地在大门口站定,开门。学生们一边进门,一边听见男士在大厅中用英文说道:“新同学请先跟我来,去大教室做一个语言能力测试。”
测试很简单,分两轮:卷子笔试,真人口试。得分主要用于分别初始西语等级,不同等级分不同班。洛祈获得了A2水平认可。
语言学校的学生轮换很快,流动性强,常年来来去去。因此其他流程办得也很快,学生卡、教材、课程单拿到之后,下节课就能跟着上。
下节课是在10:50,第一节课还没结束。洛祈于是缓步逛了逛学校,刚寻到第二节课的教室时,铃声响了,正好下课。
门从里面打开,他看到里面有六个学生,都是外国人,正背着包不紧不慢地走出来。等老师也离开,他坐进去,发现教室是围桌样式。
课间只有五分钟,因此人来得很快,没一会儿又陆续到了四个,也都是外国人模样。几个人貌似都不太熟,因此教室里有一种微妙的静谧感。
直到上课铃响,一位满面红光的女老师走了进来,大大“嗨”了一声,关起门,目光扫过一圈,“哦,今天都是新面孔!”她说着笑了,在白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Maria,转身盯着还空的位置,轻蹙了下眉。
“来做个自我介绍吧。”她双手一拍,“随便说,至少让我知道你们的名字。”
大家于是开始简单介绍自己是谁,来自哪儿,诸如此类。
不出所料,班上五位同学堪称五湖四海,另外两个女生来自瑞士和意大利,两个男生来自南美和葡萄牙。
洛祈介绍完自己,Maria显得很高兴,并没有着急上课,而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逐个问同学们来这里的目的、喜好和之后的安排——不过洛祈猜想,或许第一节课的内容就是如此。
瑞士女孩是伯尔尼人,才刚18岁,留着一头厚而细密的金棕色头发,非常漂亮。她雀跃地介绍自己正在进行高中毕业之后的gap year,她是一个人来的!巴塞罗那是她来到的第十二个新的城市。
她说话时总是伴着明媚的笑,眼里闪着新奇的光芒,看起来开朗、勇敢而富有活力。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一个成长得很好的女孩。
来自南美的男孩则略显腼腆,但也并不扭捏,介绍自己即将在巴塞罗那大学就读,而他提前来到这里,适应一下这边的环境;另外两个则很巧都在进行短途旅行,不约而同地选择语言学校这一绝佳的驿站。
大家七嘴八舌地聊着,气氛很轻松。
直到洛祈提起自己目前正在调查全球性的儿童消失事件。
其实洛祈倒无意将氛围搞得凝重,但他确实是为此而来,而且也确实无法很轻松地说出口。好在大家都很和善,Maria更是面露悲悯神色,立刻关心起事件的进程。
但是能有什么进程呢?连他自己都一头雾水。
因此洛祈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说线索难寻,并不顺利。而后他忽然想到昨夜的暴雨和那座诡异岛屿,不由地提及了一些昨晚的遭遇(当然,他略去了一些听着就很荒唐的部分),并借此询问大家是否了解有关地中海域的情况。
然而他才刚说完,Maria立刻就小声地疑惑,“暴雨?”像是自问,而后又转向在座其他同学,“昨天晚上下雨了?”
出乎洛祈意料,所有人都摇着头茫然四顾,面面相觑地问身旁“下雨了?”继而得到对方否定的回答。
意大利女孩率先开口,很肯定地用英语回答,“我昨天跟朋友一直在外面,到晚上大概零点才回去,没看见下雨啊,天气一直都很晴。”而后她又问洛祈,“你确定下雨了吗?在哪里看见的?”
“呃……”洛祈几乎愣住了,“圣十字丘陵……那边。”
“不不,这不太可能……”Maria说,“如果你是说在巴塞之外的、西班牙的其他城市下暴雨的话,比如马德里?那或许还有点可能。但如果是在巴塞罗那城内的某个地方,不太可能。”
洛祈又试探道:“会不会是区域性暴雨呢?”
“应该也……不会吧。”葡萄牙男孩耸了耸肩,然后用带口音的英语说道,“而且这里是地中海气候。地中海气候在这个季节是很少下雨的,更别说暴雨了。”
看他们说得这么笃定,恍惚间洛祈几乎要被说服了。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都开始怀疑昨晚的一切荒唐遭遇……或许真是一场混乱的梦?
但他随即想起自己还拍了照片!
“等等……”洛祈说着拿出手机开始翻找,此刻也顾不上那些诡异的景象了,他只有一种想要证明自己真的见到过的冲动。
然而当他打开相册,本应该出现的照片和视频竟然不翼而飞!洛祈吃惊地将手机相册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任何痕迹。
“洛,你在找什么?”Maria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洛祈讪讪地笑了一下,后背不自觉冒出冷汗,“我拍了照片的……等下、”紧接着他又从包里翻出相机,可是打开之后,却发现更加不可思议的事——
相机里照片倒是存在,数量也对得上,但最新的那十几张照片全都没有影像,整个画面上全都变成了黑白雪花!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不自然,Maria很体贴地安慰,“是不是没拍上?没事的,相机有时候是会这样。”
可洛祈只觉得头晕目眩。Maria没看到相机里的情况,他也根本无从解释。
话题没能继续下去,聊天很快便转向了别处。
洛祈浑浑噩噩地上完了一整节课,满脑子都是那些雪花。他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导致了这个结果。可想了半天依旧没得出任何结论。
于是他不厌其烦地在每节课的课前、或课中的间歇时间,提到自己遇见的暴雨和碎裂小岛(除了分裂过程和发光等现象),期望能收获一些新反馈。然而从早上到下午基本一无所获。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
下午4:50开始的第四节课,是一节西语语法课。任课老师Juan,胡安,是一位光着头、留大胡子的男老师,看起来四五十岁了,但精神极好。
Juan实在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特别的点在于,他是唯一一个不仅没有对洛祈的描述产生质疑,而且还频频点头表示很感兴趣,在认真地听完后还不断追问“然后呢”的老师。
他问得非常详细,具体到几点天气有异象、在什么地方的什么方位、先看到了什么、后发生了什么……在他的追问下,洛祈略显犹疑地透露了一些诡异细节诸如奇异光谱和岛屿分裂。作为佐证,他将相机也给Juan看了。
“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很荒谬,但……”尽管如此,洛祈还是没忘记打预防针,以免被对方当成疯子,“我确实不清楚照片为什么都变成了这样。”
“不不,”Juan打断他,“虽然听起来确实不可思议,但既然你确实看到过,那么我相信那就是真的。”
他将相机还给洛祈,然后说了令洛祈印象深刻的一段话。
“你知道,这世界上就是有一些很不一样的人,他们眼中的世界,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也许你就是其中之一。”他摆摆手,笑了一下,“虽然我不是……但也许你能看到别人眼中看不到的东西。”Juan注视着他,变得郑重,“也许有些东西,只有你能看到,而且就该你看到。所以不用怀疑自己,去探索看看吧,看会发现什么,谁知道呢?”
不知怎么,Juan说话的某个瞬间,竟好像和印象中另一位老院长的面庞重合了。洛祈迟钝片刻,才如释重负地笑了,对他说“谢谢”。
也是在这节课上,洛祈见到了自来这里的,第一个华人面孔。
Juan叫他Xu,洛祈不知道是哪个Xu,也不知道全名是什么。尽管那个Xu在他和Juan交流的全程都没表过态,但他知道,那个Xu一直在观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