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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妙手丹青 ...

  •   不料一推门,刚好迎面撞上五官扭曲狰狞的走尸,手中的水桶没收住,猛然泼飞。走尸焚身的烈火被浇灭,当即恢复如初,尖锐的十指掐住面前之人的脖子,一招毙命,转眼吃掉了他。

      后面的百姓目瞪口呆,傻愣原地,直到那厉鬼嘴角蜿蜒的腥血滴到自己手上,才反应过来什么,突然哇哇大叫,忙不迭调头跑。

      “啊啊啊啊,妖怪杀人了!!”

      百姓们推推搡搡冲到街上,吆喝着街边行人躲避。于是整个晚上,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淮城。

      祈佳年对付完那边,大气没敢喘一口,见这边闹出了人命,怒气忽然涌上心头,杀意渐起。

      但理智告诉她,万万不可。

      要知道,这具身体可是段平乐的,此举有欺师灭祖之意,必遭天谴反噬。

      这让她无法舒展拳脚,大杀四方,头疼至极,只能闪身到街上,尽力施灵力拖拽走尸。

      一步之差失之千里。院内走尸没了限制,狗皮膏药般黏着祈佳年,跟着摇摇晃晃涌了出来。

      此情此景,恍若梦回春江秋月三月三那日。祈佳年情急之下,嘶声呐喊,“都躲的远远的,快跑!”

      责任心告诉她,此事绝不可重演。百姓们又哭又喊,奉头鼠窜,像一场严重火灾,烧完了正常秩序,动荡不安。

      祈佳年以一人之力抵住成堆的走尸,打出的绚烂七彩光束照彻长夜,一发不可收拾。

      几乎是竭尽全力,未肯停歇。

      思来想去,既无法净化或消灭,那便豁出这身道行,歃血誓地,原地封印。

      正当她要割破臂弯之时,只见慌乱逃窜的人群中逆行而来一位翩翩公子。

      他年岁应是弱冠之年,身形如松挺拔,款款而来卷起一阵轻风,气度从容。脸挂彩绘蟠龙面具,右手执竹笔,左手摊画卷。本是一副温文儒雅、惊才风逸的扮相,却被他身着的一袭桃粉衣袍打乱了书香气息,显得无端花哨。

      祈佳年严肃道:“这是哪家的无知少年郎?看不见眼前的情形吗?”

      “非也。姑娘,买画吗?我这画卷有摄召鬼怪之能,些许能解你一时燃眉之急。”

      声音清凌凌的,莫名和煦如风。

      祁佳年奇道:“阁下是?”

      书生答:“赶考落榜而归的江湖术士,途径贵地,听闻此地不太平,前来做点儿小本买卖。”

      “……”

      祈佳年犹豫一阵,顾虑有三,其一,她身无分文;其二,这书生俩手白皙瘦长,衣着干净整洁,一眼便知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其三,不以真容示人,神神秘秘的,且一直认真低头作画不正眼看她,多少有点不尊重人。

      避免造成没必要的不愉快,祈佳年选择说前者原因,“囊中羞涩,公子还是另寻金主吧。”

      即便自己灵力已经耗得无几了。

      这书生却轻然笑出了声,执意做下这单生意。只见他笔锋回转,在画卷上纵横交错几笔,刹那间,无形龙卷风般的吸力将四方厉鬼齐刷刷收入画中。

      事后,他两指夹出一张白纸黑字的欠条,“好说好说,来日方长,日后日后慢慢偿还。”

      祁佳年突然觉得如释重负,连连深吸两口气。先是怔愣一下,不曾想他轻而易举便化解了。然后深思,倒并非他实力非凡,而是自己这身体太弱了。

      “多谢公子,不知估价几许?”她作礼问道。

      他想了想,答道:“按如今行走江湖的行情来算,一只刚堕化的厉鬼,约莫五两银子。三十二只的话,恰好一百六十两。”

      “……”

      祁佳年沉默半响,看了看空空如也的两袖,默默接过欠条,签字画押。

      “你真是个大好人。”

      是阴阳怪气的语气。然则,书生仿若未闻,只是递出了方才那张收鬼的画卷,“相逢即是有缘,此画姑娘可要收好。”

      祁佳年双手接过,展画舒颜,略吃一惊,这颜料竟早已干透。细节上可以看出,他虽是单只竹笔描绘画卷,却不曾沾一星半点的墨汁,似乎是凌空操控,且卷中事物浓墨重彩,唯妙唯俏,如复刻活人一般。

      画中段氏族人并排而坐,辈分从上至下罗列,个个神清气爽,面带微笑,都是生前模样,壮似一张全家福。

      “你确定是现场亲手所绘?而非做了什么手脚?这画莫不是个樊笼,强行塞入厉鬼加咒封印?”

      书生道:“货真价实。感兴趣想学吗?”

      不,除了乐曲之外的东西,她毫无兴趣。

      这顶多是佩服罢了。

      但佩服不到两秒,她便发现这画中布局别有深意。画中人数不仅多了,仔细数数,四十余口人。其中一大半是暗灰色调,另小部分却是彩绘。

      她斩钉截铁道:“这彩绘的人物代表的,是尚在人世吧。”

      书生点点头,“伶俐。”

      他将竹笔及白纸画卷整理好,不紧不慢地放入背后的箱笼。

      祈佳年紧锁眉头,盯着画卷其中一位留有胡须的中年人,其人是画卷中唯一神情肃然,苦着脸的,通体乃灰暗色调。

      她指腹一点点划到中年人脸上,脱口而出,“段木。”

      死了吗……?

      怎么可能?

      凌儿说此人自创戏派,家财万贯,名声在外,若是死了,怎会无人提及?

      这时,只听头顶上方传来朗朗清音,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这摄召之术有个惯例,凡是收入画卷的东西都会被我读取记忆。你如今所见,便是从他们生前记忆中所提取的东西,还原众人面容。”

      祈佳年道:“原是如此。可段木……”

      “真死假死,去贵府一探便知。”

      言之有理,即刻动身。

      祈佳年施法清理完现场,符篆贴封了霓园戏班。在离开之前,她变出了一盏明灯,放在方才惨死的尸体前,虔诚上了三炷香拜了拜。

      书生负手而立,问:“此举何意?”

      祈佳年怅然道:“指引灯,渡他一程。是我没能力压制这些走尸,否认他也不至于横死街头。”

      书生却道:“到底是血脉相连,有些事你也很无能为力吧。”

      祈佳年深深叹了一声,孤身潜入小巷。

      小巷时而有凉风灌过,空荡幽暗,渐渐连脚步声都有了回音。细听,还有些许杂碎,于是她驻足,回头见那书生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纳闷道:“作甚?”

      “反正闲来无事,去看看有没有大生意。”

      哪儿来的那么多妖魔鬼怪除不尽?祈佳年觉得他这是托词,目的便是想讹钱。

      她脸长长的垮起,没好气道:“我谢你出手相助之恩,但你也太财迷了吧,什么银两都想挣。我可丑话说在前头,我眼下一贫如洗,别说一文钱了,半颗米都成问题,劝你还是死心吧。要是把我逼急了,纵身一跃解千愁,有你苦恼的!”

      书生性格不急不躁,慢条斯理道:“言之浮夸了。”

      祈佳年耸了耸肩,不应他,想起自己还不知段木家住何处,便随便抓了个敲宵静的路人,礼貌微笑道:“劳驾,请问画中之人你可认识?劳烦指个明路。”

      敲宵静的老头显然知晓,谛视一会儿,啐道:“地头蛇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走西方城门,直行两里地,刚筑好的华丽新宅便是他的住所。”

      祁佳年由衷道:“财大气粗啊,短短三年而已都能修新宅了。”

      “你猜他为何突然暴富?”

      “为何?”

      “段武的记忆里,有一段段木夜袭霓园的场景,钱财被洗劫一空,还对霓园做了些手脚。”

      祁佳年惊道:“不是吧,他这么丧心病狂。”

      “自幼受到不公平的待遇,难免心理扭曲。”

      祈佳年拱拱手,对敲宵静的以表谢意,“诚谢诚谢。”回头喃喃自语道:“这还是人吗?”

      说话之余,她无意瞟见了画卷右下角的一坨朱文红,是落款签名。

      书法一笔而成,矫若惊龙,清晰可辨的三个行楷瘦金体——风满楼。

      倒是个肆意张扬的名字,与本人斯文气质严重不符。

      察觉到对方正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她立马回神,握拳干咳一声,加快了步子。

      将他甩得落后一大截,祈佳年才出于礼貌,提高嗓子,自述道:“我姓祈,名佳年,字音。”

      由于夜风狂作,听力严重受影响,她走得又急,便没听到风满楼在后面展颜一笑,回应道:“我知道。”

      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

      祈佳年捏着下巴思忖着,心中不由感叹,都说画人画骨难画皮,可依我之见,风满楼画的皮却是不费吹灰之力,巧夺天工之作,恭维一句天纵奇才也毫不为过。

      自己这回遇到高人相助,这人身份定不简单。

      深思远虑后,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她大大咧咧的叫嚷道:“风满楼。”

      身后的书生疑道:“嗯?”

      见她无言片刻,主动问道:“怎么了?你说。”

      “你认识一位叫凌儿的姑娘吗?一只年轻善良的孤魂野鬼。”

      “嗯。”

      他一答话,祈佳年猛然侧头与他对视,眼中闪动起微弱的光泽。风满楼沉吟片刻,道:“一面之缘。前些日子抓鬼所识,她说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放不下,就和我做了个买卖的小交易。”

      “果然,她那张面皮是你所绘。那交易的条件是什么?”

      “下辈子的命格。”

      祁佳年难以置信:“所以……你还会逆天改命?”

      风满楼却嗤笑道:“我哪会这个,条件是她开的,我没答应。”

      祁佳年点头如捣蒜,“哦哦,这样啊。所以你开的条件是……?”

      彼时恰好走到灯火微明之处,风满楼亦是侧头看向她,二人双双对视一瞬,祈佳年心口忽然咯噔两下。

      风满楼双目细长,眼尾轻微上挑,极具美感,是典型的凤眼。而且每每盯着她,都会含几分笑意,有种耐人寻味的感觉。她预感不妙,下一刻,便听风满楼道:“自然是读取她生前记忆。”

      祁佳年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内心山崩地裂,只剩下满目疮痍,让自己独自面对瓦解废墟,倍感沧桑。

      “她说,她得接一个人回来。这人就是当年邻国春江秋月的嫡公主——银翎神女,祈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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