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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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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从言的记忆中,林归似乎只是所有学生中最普通的那一个,他也不记得自己对于他来说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一句话就能成为他追逐的光,一个动作就能温暖他的一生,何况许从言缤纷了林归的整个世界。
那是一个瓢泼大雨的夜晚,小孩儿在屋檐下瑟瑟发抖,全身湿透,身上有些破皮,伤口渗着血,满脸污泥,于是他带他回当时的宿舍清洗一番,上了药,收留了他一晚。
“这孩子一出生母亲就去世了,父亲酗酒好赌,经常对林归又打又骂,调查的人说,他还被绑过关过,就在他中考的那段时间。”
“小孩儿,你怎么没有回家啊?”
“我忘记带钥匙了。”
“你这些怎么弄的?”
“下雨,不小心摔倒了。”
“那孩子,在你走后拼命的学习,后来考上了县城的高中。”
“他爸不让他继续念书,把他打得皮开肉绽,还关了三天三夜,后面吊着一口气,晕过去了。”
.......
拼命学习,竭力走出山村,绑起来三天三夜,吊着气......这些都是因为他吗?
林归本来是想要回学校上课的,可他的脚不方便走路,又不能每天麻烦许从言接送,而且影响也十分不好,索性一口气请了三天假,这还是他上大学后第一次请假。
再加上周末,他的脚应该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砰砰——
许从言刚一进门就听见浴室传来摔倒的声音。
他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浴室门口,边敲门边急切地问:“林归?你怎么样了?我进来了啊。”
不等里面的人作答,许从言便破门而入。林归不着寸缕地躺在地上,一手后撑,一手正努力的想要抓住洗漱台的边缘。
“小心,别动!我来。”
“许老师?”
许从言小心翼翼地将林归扶起来,他的皮肤上还有沐浴露的泡沫附着在上面,有些打滑。
林归的脸早已如血滴,他什么都没有穿,□□地展现在许从言面前,想要去拿旁边的衣服。
“别动,先冲干净。”他打开花洒开关,开始冲洗林归的身体。
两人贴得极近,林归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速。洒下来的水溅湿了许从言的衬衣,他能清晰的看见许从言身上腹肌的线条。
许从言一手拿着花洒,一手在林归的身上拂去泡沫。小孩儿的皮肤很光洁,在热气的蒸腾下微微透红,胸前的的两颗小肉粒挂着水珠,正要滴落。
他的喉咙有些发涩:“转过来。”
林归转身背朝着他,双手紧握。
“这些是怎么弄的?”许从言的手抚过他背上的每一条疤痕,他数了一下,大大小小一共9条,有些痕迹浅,不怎么看得出来,有些还很深,泛着暗红,触目心惊。
尽管他在沈穆阳给的资料中已经看到过,还是不敢相信一个父亲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此毒手。
他的小孩儿是遭了多少罪啊!
林归知道瞒不过,一直低头不语。许从言转过林归的身体,一把揽过他,藏进自己的怀抱。
“小归,你受苦了。”许从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带着隐忍。
林归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知道了?
许久的沉默过后,林归颤抖地开口:“许老师,你......”
“我都知道了,这些年,苦了你了。”
林归抱紧了许从言,这一刻,他觉得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脸颊刷刷地滚落着两行泪,泪水浸湿了许从言的后肩。
许从言能感受到林归在微微发抖,他轻轻地拍着林归的后背。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才平静下来。
洗好了澡,他们蜷缩在沙发上,电视放着晚间新闻。林归靠在许从言的身侧,眼睛红肿。
“小归。”
“嗯?”林归仰头看他,他的睫毛很长,让林归想起了8年前雨夜过后的早晨。
他就躺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睫毛,他从来没有见过睫毛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浓密又细长。
“跟我讲讲这8年你是这么过来的好吗?”
林归又把视线移到了电视上,喃喃道:“没有什么好讲的啊。”
“你说吧,我想听。”
电视上的新闻正在报道,某大学生毕业扎根基层,支持乡村基础教育的事件。
半晌,林归缓缓开口:“你走后,我就开始努力学习啊。我知道想要见到你就要走出那座大山。”
“可是只剩下五个月的时间,光靠在学校的时间是完全不够的,于是我就在屋里偷偷的学,半夜打着手电。
不过还是被我父亲发现了,哈哈。”
许从言听到这,把林归的手捧在了自己双手之间。
“后面每发现一次都会被打得半死不活。可他打得越凶,我就越拼命地学,很多时候索性就待在学校里,还有好多次被校长看见了呢。”
说到这,林归笑了笑,好像在讲着与他无关的事。
“再后来,我就考上了县城的高中。可他不让我去读啊,还绑我,最后是学校的校长带走了我。”
“不过,进了高中我才知道自己的差距有多大,原来你的大学是那么的好,我只能努力赶上你的脚步。
那两年,我父亲经常来闹,学校人尽皆知,搞得我也很苦恼。”
林归观察着许从言的反应,往他的脖子上蹭了蹭。
他还没有说完的是,他曾经两次自杀,若不是发现的及时,恐怕就见不到他了。
而抑郁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源于无尽的思念和无望的等待。
几句话就说完了他的8年,许从言知道林归并没有说完整,光是沈穆阳给他的调查报告就足足有9页,上面的内容很详尽。
林归为了走到他身边,做了多少努力,他不是不知道,他要用一辈子去疼爱这个小孩儿。
最后一步,他来走。他的小孩儿只需要站在原地就好。
许从言突然想起,他们第二次见面时,他问他为什么喜欢文学,而他最后却选了新闻学,当时被林归突然的摔倒打断了。
“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大纲已经修改完了,正要写正文了。”
“那么喜欢文学,怎么最后学了新闻学?”
林归侧脸看了看电视上的新闻,笑着说:“当记者可以上电视啊!你不就可以看见我啦!”
果然不出他所料,许从言从小受家里的影响,一直有看新闻的习惯。
想来是在支教期间,林归发现了他的习惯,所以觉得自己成为了记者,总有一天,他会在电视上看见他的。
他低头在林归的发顶落下深深一吻。
林归感受到了,他突然觉得两人好像默契的在一起了。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一句我喜欢你,但两人贴近着彼此,感受着对方灼热的呼吸。
他想要的也不过如此了。
我爱你,是一场无期的等待,幸好,我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