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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4章:藏剑阁取剑·叁 ...

  •   画面一转,就到了弘文该上京赶考的日子了。弘才不放心,帮着收拾了行囊还不够,执意要跟着人一同去往景京。弘文对此没什么意见,甚至是满心欢喜的。
      在景京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在路上能省则省。父子俩早早出发,能走就走,遇上实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找辆相对便宜的马车。所谓便宜没好货,这可能也是他们遇上山贼的原因之一。
      平常百姓最怕遇上这种事,他们也不例外,特别是现在在关键时候。这种时候走霉运,可真真是倒霉到家了。好在他们只贪财,可又偏偏只贪财。这么一来,到景京去怕是无望了。
      弘才弘文父子两人已经灰头土脸,但两人身上没受什么重伤,最多也就是擦破点皮,微痛,能忍。但失去钱袋的心情却让弘才悲痛欲绝,跟死了没区别,就差心头那一刀罢了。现在,他们连找个舒服的地方休息休息定定心神缓口气都是困难。弘文扶住弘才,比起自己的前程,当然是日夜相伴在自己身边的父亲更重要。
      现在怎么办呢?看到前面还有灯火亮着,弘文想到:“爹,前面应该有人。我过去问问,说不定能得人收留一晚。”
      他们已经沦落到如此境地,弘才却仍不肯放下弘文的身份。他推开弘文的搀扶,藏在骨子里的弘文给予的优越感让他直起腰板:“用不着你去,你以后是要当大官的,这么低声下气,免不了以后落人笑话。我去。”
      明明刚刚还半死不活的弘才忽然又来了精气神,不给弘文更多辩驳的机会。弘文无可奈何,只能匆匆跟上。
      弘才敲了一扇又一扇门,可惜他的眉眼实在不算和善,这里的人们又颇为警惕,一路下来,没人愿意收留他们。不能说怨恨,帮不帮人是情分,他们几个陌生人之间没什么情分,但失落还是在所难免的。弘才深深叹口气,垂着头又一次回到弘文身边,深感愧疚。
      弘文扶住自己父亲,满口安慰也不知如何开口。屋漏偏逢连夜雨,夜越来越深时雨滴也忽然冒了出来,连带着吃人的寒风飕飕而过,仿若银针刺入骨髓般的痛。
      父子俩只能先找个地方稍稍避雨,两人来到一间客栈门前的屋檐下。这时终于否极泰来,他们身后的客栈开了门,老板冒出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下,询问道:“两位……两位不是本地人吧?”
      弘文不忘礼仪的拱起手,礼貌回道:“是。我们父子本欲上景京赶考,无奈途中遇上山贼,沦落至此……”说到这,弘文两眼一亮,祈求道,“不知,先生可否留我们借宿一晚,来日定当报答。”
      老板也是个性情中人,二话不说便让他们进了客栈内。

      “这附近也不知是何时冒出了山贼,搞得大家人心惶惶,不敢轻易外出。连着我这客栈生意也不好做,空房多的是。”老板调侃自己笑笑,周围气氛一下轻松不少。弘文一边扶着弘才落座,一边也不忘回应他,“难怪,我与父亲在周围扣门许久,却始终不见有人伸出援手收留。”
      老板把屋内油灯点亮,在这种天气下连带着心里也温暖不少。
      弘文疑惑道:“山贼如此猖狂,为何不报官呢?”
      老板缓缓解释道:“这伙山贼与其他山贼不同,他们手上有仙家法器,我们这种常人奈何不了他们。官府已经通报了仙门,想来也该快有道长过来收了这群孽畜了。”
      弘文了解的点点头,他们也到了二楼的客房门前。弘文连忙感谢,就此有了今晚的休息地。
      弘才坐在床上,心情复杂。其一是他并不想弘文做这些低三下四的事;其二是他们现在又确实很需要帮助。这个老板看着心善,如果他能再给他们点钱的话……
      他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不会过多麻烦别人,所以这事只能由自己开口。弘才没什么羞耻心,反正自己也一把年纪了,只要儿子能好好的,那这老脸丢了就丢了,反正也不值钱。
      这时,弘文也为他提来了洗澡的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后,弘才更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能折在这里,就差一步之遥了。

      第二天一早,弘才就背着弘文找到了店老板,向他说明来意。老板也是个好说话的,不用弘才过多祈求,他就豪气的借给他们几两碎银,哪怕是让人考完再搭马车回来也是绰绰有余。见老板如此好说话,弘才顿时感到无地自容,主动留下给客栈干活,直到弘文金榜题名后过来还了这钱。
      这么一来二去,弘文也该重新上路了。
      对于父亲的做法,弘文不敢苟同,但他又不想辜负父亲的一番苦心,所以每每总是不了了之。
      弘文去了景京,弘才便一直留在悦来客栈等着他。他心知弘文得到一定日子才能回来,但每天都还是心急如焚,盼望着人能再快些、再早些回来。
      这些日子,弘才在客栈里也算尽心尽力,做事认真负责,除了聊起弘文时话有点多以外其他都不错,店内其他人也逐渐和这位老人熟络了起来。
      直到弘文回来。
      老人满心欢喜的迎接苦读多年得胜归来的孩子,结果却只是以“落榜”两个字草草结束了他苦心经营的大半生。
      没有得胜归来,苦读多年似乎也成了个笑话。
      弘才有些站不稳,几欲要倒下,弘文急忙扶住他。他无助的抓住自己的寄托……不,现在也许已经算不得是寄托了。他落了榜,与人上人失之交臂,现在、现在他不知道弘文还能做什么?长久以来的期待落空,他自己也似坠落入万丈深渊,伸手捉不住依靠,向下是无尽的虚幻。
      “父亲?父亲?!”
      入耳是弘文慌张的声音。
      ……自己应当是晕了过去吧。

      再醒来时,仍然头疼,但神志已经清醒了许多。弘文见状将手上端着的水盆放到一旁,惊喜上前:“爹!您还好吧?还有哪里不适?”
      弘才扶扶发痛的额头,意欲起身,弘文连忙帮着将他扶起。
      “文儿,为父想了想,着书你还得接着读下去。”
      弘文一愣,呆呆的听着弘才接着说了下去。
      “看看那些个高官,那个不是门楣显赫、大家出身,这也是为父不是……”弘才拍拍弘文的手,两眼一亮,话锋一转,“但是、但你若能有个功名,那往后我们也是名门大家,便不必再过这种苦日子了!”
      说到这,他转而安慰起弘文来:“你也不必难过,这考了一次就能中进士的是少之又少。过两年,下次、下次咱们定能考上的……”
      弘文心底五味杂陈的听着这番话,看着父亲已经被风霜打磨出厚厚的茧子、皱纹多得不成样子的手,小心的牵着自己骨节分明、如白玉般润泽的手,很不是滋味。
      弘文问:“下次……我们要如何熬到下次呢?”
      这回到弘才愣住了,呆滞的听着弘文的一字一句。
      “父亲,别执着了。也许我们生来就不是该做书香门第的料。弃了这科考,我同你回去卖炭,或是在这客栈打杂做些零工,您都能比现在过得更好些。”
      “瞎说什么!”弘才严厉起来,怒火中烧,“你有了功名,当上了官,那才是对我好。我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不用同我一般过着这低三下四看人眼色的日子。如今你竟觉得这种日子是好过的?”
      弘才又怕弘文伤心,换言道:“再说、再说我们哪里没有这条命?府试、院试……这些你不是都考过来了吗?如今只差临门一脚,文儿,你可别在这时掉了链子啊!”
      弘文苦口婆心,可惜弘才已经怎么也听不下去了。这个问题已经拖了太久,要是现在还不解决,父亲迟早会被他拖累致死。那样就算是如父亲所愿当上了官,他也不会放过自己。
      弘文止不住的难过,叹气道:“父亲,别傻了。我那成绩,不过是好运刚好过了线,进了这道门。这是运气,人不可能一直好运下去的。如今,算是我运气尽了。”
      “你是个读书的,怎能信这种牛鬼神蛇之理?”弘才狠狠抓住弘文两臂,一顿说教试图让对方清醒过来,“你莫要信那些,你能考进去就是你的本事。论用功、论勤奋,你那里不如旁人?你又自小是个聪慧的,不过是差点机缘……对,机缘!若不是、若不是我们家中贫困,你也不该沦落如此境地……”
      弘才像是陷入了某种怪圈,濒临疯魔。弘才急忙打住他,他最怕父亲如此看待自己:“不,爹、爹你别这么想!是我不好,是我不够争气,是我的错——”
      “——怎么会是你的错!”弘才这句几乎是喊出来了。他苍老的筋肉在这时全部发力,声嘶力竭,像是拼上了他这一生的苦难。这一句过后,他像是被抽尽了全身力气垂下头,如同孩子一般躲进了弘文的怀里寻求温暖。
      “怎么会是你的错……”他痛苦的哽咽。
      “你那么听话孝顺、那么懂事用功……你不知道旁人有多羡慕我,说我修了三辈子福分得了一个好孩子……说、说你跟了我,是负了你……”
      “不是这样的,”弘文抱住他,感受到自己胸膛逐渐湿润,“跟了父亲你分明是我的福分。”
      弘才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无能中,听不见弘文的话,控制不住情绪的继续抽咽:“我、我只想你能过得好些,体体面面的……旁人家体面的孩子,他们都有父母铺路。什么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就是、就是读书这事,也是安排好的,什么学堂,什么乡试殿试,都是走个过场……可是、可是都我做不到……”
      “我不能给你铺路,不能教你读书,就连让你吃好穿好都如此费劲……”
      弘文忧伤的听着父亲的这番话,从没想过父亲如此坚信的读书路在他自个眼里不过是贵族的玩物。而为了触及这些人的脚尖,他更是付出了一切。
      弘才收不住悲伤,仿佛已经生无可恋。
      “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是我不争气,挣不了钱,没让你生在富贵人家……”
      弘文也是一副心如刀绞的模样,紧紧抱着弘才。他原本只是不想父亲如此辛苦,什么功成名就,什么家财万贯名声大噪,若是代价是辛劳父亲,那他宁可一生无能。可让父亲伤心也不是他的本意,他不想辜负父亲,因此也至今日地步。
      自己根本不是什么懂事的孩子,也根本不值得……
      他靠在父亲的肩上,满头白发扎了他一脸。明明去年还不是这样的,去年的父亲还有许多青丝……弘文觉得自己像是吸血的妖物,从父亲身上吸走了太多不属于他的精力,让父亲从白发变青丝,从满心壮志变得死气沉沉……
      根本不值得啊。
      他落泪,打湿在弘才身上。两人相互依靠,却也因此相互愧疚。
      爱,便是常觉亏欠。

      看到这里,枕瑕他们三人已经百感交集,倒是梁韶仍是一副看不出情绪的表情。这时,幻境忽然开始疾速崩塌,将枕瑕他们吓了一跳。眼前景象模糊、扭曲,成了一团,似乎有种想将他们吞噬掉的欲望。
      “什么情况?”白琢雪警戒起来,急忙看向一副胸有成竹的梁韶,“梁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枕瑕和阮长舒也看向梁韶,希望他能给出解释。
      可梁韶只是笑笑不说话。
      师兄这性格有时候也挺讨人厌的……枕瑕警惕的同时无奈的如此想着。
      幻境彻底崩塌,四人回到现实。他们看向老人,弘才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道友。看长相,竟与幻境中的弘文一般无二!
      三人惊讶,见着弘文扶住弘才,一脸忧心道:“爹!你没事吧?”
      老人昏迷着,不管弘文怎么摇晃都没有醒来的迹象。弘文急了,梁韶这时才知道开口打消弘文的恐慌:“虽说从内部打破明月渠的幻境不会对境中人照成神识损伤,但身处幻境本就需要集中大量精力。让令尊休息两天吧,这未尝不是好事,也能好好尽尽你为人子女的责任。”
      弘文闻言看向梁韶,又看看自己身旁的父亲,听出了梁韶的言下之意,拱手道:“多谢道长。”
      随后,他扶着老人起身,一道符咒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枕瑕等人还对眼前的走向感到云里雾里。看弘文他们离开后,枕瑕看向梁韶:“师兄何时认识的那位弘文公子?”
      梁韶挑挑眉,答道:“不止是我认识,你也见过。这弘文是藏剑阁里一个扫地的杂役,记得吗?”
      这怎么可能记得……枕瑕感到无语的同时追问道:“师兄怎么知道他会来?还是说……是师兄叫他来的?”
      “是我,但又不完全是我。”
      梁韶一侧身,一位道长就从他身后走上前来。枕瑕定睛一看,这人他认识了:“仇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仇寰是藏剑阁的四长老,负责看管灵剑,与梁韶他们这群取剑的交流不少,两边情谊也就这么交结了下来。
      他看向枕瑕,嘴上不自觉露出长辈的浅笑来:“本来是该在山上等着你们的,奈何你师兄催得紧,我这才带着人赶紧下来。”
      他伸手挥一挥指尖中的传音符,那是出自他们吴长老的符篆。见到这里,几人心间了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4章:藏剑阁取剑·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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