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清洗计划》寒鸦居月

4、第 4 章 托镖长风引入世

　　长风镖局位于国都朱雀街，从丰乐楼出门穿过两条街便可以到达。路上商铺林立、小贩云集，迎来送往甚是热闹。

　　书寒鸦就这么明晃晃地拿着两柄长枪穿街而过，在众目睽睽下从容行走。很快就有人开始打听他从何而来、欲往哪里去。

　　书寒鸦越走人烟越少，渐渐的甚至有几分萧条之色。他经过一处斑驳的红墙，最后在与之连接已经褪色的大门前停下。

　　曾经的长风镖局何等风光，连带少林武当峨眉三大派都要避其锋芒，只可惜自从上任帮主王长风意外遇害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如今算是在夹缝中生存。

　　幸好头顶龙飞凤舞的长风镖局四个大字依旧显眼夺目，透过那狂草的书法仿佛可以看到当初书写此牌匾之人的豪放之态。

　　书寒鸦迈步而入，院内只有一位女子在练长枪。她身型单薄，脸色苍白，十多招便身体不堪停了下来，手中的长枪也变成了拐杖，没有一丝生气。

　　书寒鸦想过长风镖局里应该会有点冷清，但是没想到这么冷清。

　　眼前之人瞧起来已气若游丝，但耳目却甚是锐利，书寒鸦刚进来便已察觉，顿时身姿变得英挺，率先开口：“我是长风镖局现任当家王晴岚，请问公子想做什么生意？”

　　此时再瞧她已是容光焕发，浑身透露着精明干练，与先前判若两人。

　　书寒鸦收起过往情绪，上前恭谦一礼，请道：“在下有样东西烦请贵镖局托运，但不知道贵镖局接不接。”他将手中丘黎的长枪呈上前去。

　　王晴岚看着他手中破烂不堪的长枪一愣，数息后狐疑地看着他，确认道：“这是丘黎的武器？”

　　“岚当家好眼力。”书寒鸦说得不是客套话。无论是昨日的菜农还是面前的王晴岚，这长枪破成这样他们都能认得出，的确眼力惊人。

　　王晴岚到死也不会忘记这把长枪，正是这把长枪为他兄长开了黄泉路。江湖上义薄云天的大侠最后因与当世高手决斗后继无力被不知名流匪所杀，多么讽刺！

　　可江湖邀战，岂有不战一说？落败重伤，在踏入江湖的那一刻就已有所预料，又岂能问责？

　　王晴岚目光变得异常幽深，透露了她纷杂的情绪，轻颤道：“他死了吗？”

　　书寒鸦给出一样的答案:“他输了。”

　　王晴岚气息有一瞬间的暂停，错愕地看着面前轻描淡写却说着惊世骇俗言论的年轻人，没想到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的事，竟被面前这个新鲜面孔的少年给抢先一步。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自己打败丘黎的场景，只可惜一直以来都是她屡战屡败。她虽走了捷径修了秘术，却无法进行持久战。所以丘黎只要将战线拉长，她便束手无策。

　　王晴岚眸色一沉，她不是个喜欢感怀的人，否则这么多年，早就郁郁而终。敛起思绪，王晴岚正色道:“长风镖局没有不接的镖。”

　　王晴岚很清楚，这不只是一桩生意，而是在向四海开战。不过她不在乎，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她要以此作为长风镖局再度入世的信号。

　　“那就请长风镖局帮我送到元城给一个叫居月白的人。”书寒鸦将九曲枪递给她。

　　王晴岚接过来面露疑惑，“据元城居民名册记载，并没有居月白这个人，公子信息是否有误？”

　　长风镖局没落后，为节省开支很多地方的据点都撤了，但是元城还保留着。因为那里年年战乱，有时候需要他们协助朝廷运军资，有时候也会帮忙将战死将士的尸体运回他们的家乡。

　　虽是有据点，但是王晴岚能连居民名册都有，可见长风镖局并不是完全失了威望。那么长的名册，王晴岚能瞬间便知道谁不在名册上，可见她的记忆力也是非凡。

　　书寒鸦算算时间，“岚当家到之前，他应当已经在那里。他既到那里，他必定会扬名，所以岚当家不用担心找不到人。”

　　为保万无一失，书寒鸦补充道：“岚当家若是到了元城，他不在，那这趟镖也算完成。至于丘黎的长枪，随便岚当家处置。”

　　雇主既这么说了，王晴岚便没有后顾之忧，点点头按流程报价：“这样一把已经破了的长枪若是送给旁人根据距离远近只需要五两到五十两不等，但公子这桩生意我要收一百两。”

　　这算是狮子大开口，不过书寒鸦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认真请教她:“为何差距这么大？”

　　“第一当然是因为这是丘黎的武器，你出五百两都未必有人敢赚这个钱。”

　　“第二收货方是未知之人，不知脾性，难辨难易程度。这一百万没有任何赚头甚至十有八九会亏损，但我们镖局有意结识少侠你，所以表点诚意。”

　　王晴岚的行事准则就是情分归情分、生意归生意，一码归一码这样关系才能长久。

　　别人已敬一丈，书寒鸦是绝对不会再得寸进尺，“看来我另外一个麻烦的去处岚当家的已替我想好，请当家允我明日再来，九曲枪就暂时寄放在贵镖局。”

　　天色已晚，书寒鸦也就没有赶趟，直接回丰乐楼宿在天子一号房里。

　　暗夜时分，已经熄灯的客房门外有个戴着面罩的人影无声而来。

　　深夜而来的不速之客灵巧的用一根沾了唾液的手指戳破窗纸，然后拿出竹制烟管穿过去，将迷烟吹进去，然后谨慎地在门外等候迷烟生效。

　　盏茶功夫之后，他拿出匕首掺入门缝里，却发现门根本没上插销。虽觉得古怪，他还是按照计划轻轻推开门，先确定一眼床上的人确实睡的安稳后，才借着月光蹑手蹑脚走到桌子旁，打开桌上的包裹。

　　包裹里面只有一些银子和一本册子，来人打开册子走到窗边借着月光翻阅起来。单看到第一页就已让他胆战心惊，正准备翻阅第二页，突然耳朵一动，察觉到房顶上有瓦片翻动的声音。

　　果然热闹。来人腹诽一句之后将手中的册子放回包裹恢复原样，离开房间的时候，突然猛地一下关紧房门，造成巨大的动静，顿时有咒骂声在房顶传来。

　　来人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等他揣着心事回到家，却发现家里灯火通明，而四海镖局的二当家石玮正坐在他家自顾自的饮茶。

　　“先生半夜真是好雅致。”

　　已经被发现，说书先生索性也就不装了，拉下脸上的面罩走在石玮旁边坐下。斟茶猛灌三大杯后，脸上郁色顿消，插科打诨道：“二当家半夜亲至，不知有什么指教？”

　　说书先生本以为那梁上之人必定是四海镖局派去的，如今见石玮在这里，心里倒有些不确定。

　　“来请先生赐教，不知先生有何发现？”石玮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说书先生顿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石二当家，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你可以问，但是我未必会回答。”

　　说书先生撇撇嘴，“十年前，武林盟主也就是武当掌门叶随风失踪一事，是不是和丘黎、问天道、刀九霄以及南宁这四个结义兄弟有关？”

　　石玮惊诧地看向说书先生，陡然撞上一双审视的双眼，知他在观察自己的反应，眼睛一眯坦然道：“我不知晓。”

　　石玮这话不算假，他的确不知晓。但也不算完全真，因为这么多年跟在丘黎旁边，他还是窥探到一些蛛丝马迹的。可这事与公与私同他毫无干系，败露对四海没有任何好处，只论利弊的他又怎么会去深究。

　　不过此时听说书先生这么一问，他倒是品出了言外之意，“你是说他是替叶随风复仇的？”

　　说书先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模棱两可道：“丘黎有没有私生子我没关注过，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叶随风有个儿子，这个儿子叶随风自己都未必知晓。”

　　“你是说......”

　　“哎——“说书先生当即打断，“我什么都没说。”

　　“这份情石某记下来了。”

　　石玮离开后，说书先生刚准备躺下，突听到有人敲门，不耐烦的应声道：“谁啊！”

　　一打开院门的插销，顿时有个高大身影直接越过他闲庭信步往里屋走去，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月光洒在来者雌雄莫辩的脸上，竟有种摄人心神之美。

　　然而说书先生非但一句怨言没有，匆忙插好门之后更是亦步亦趋垂首跟在那人后面，完全没有半分平时的不正经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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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风云密布时，书寒鸦却悠然自得地睡到日上三竿。

　　他在丰乐楼里简单吃了碗云吞面，随后便先去筹一百两，而放册子的包裹就被他随意丢在房间里，好似全然不在乎。

　　京城最大的当铺汇通的掌柜慧眼如炬，老远见鸿俦耀眼夺目，已经迈步迎上前去。多年迎来客往他早已炼出一双火眼金睛，绝不会让明珠蒙尘，何况面前的这杆枪可比夜明珠还要璀璨。

　　“我来当这把长枪。”书寒鸦将鸿俦递上。

　　掌柜眼睛已经看直，想一把夺过来，却发现鸿俦在书寒鸦手上纹丝不动，哂笑道：“不知阁下愿不愿意出售？价钱好商量。”

　　“不卖。当票上写明这是玄机老人的鸿俦。”

　　掌柜顿时两眼放光。他就说么，自己也算阅奇无数，这等好东西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原来竟是千金难买的鸿俦。

　　书寒鸦将鸿俦从他贪婪的目光下挪走，移到身后，说明要求:“我只当一百两，一个月后以二百两来取。”

　　因视线落空而失落的掌柜顿时情绪高涨，难以置信地确认道:“公子的意思可是典当时间为一个月，利息一百两？”

　　“不错，掌柜现在可以找人来验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贵当铺将鸿俦保管妥当，自然二百两奉上。可若是保管不妥当，存在破损遗失等问题，得典当者同意，贵当铺需以典当金额的千倍赔偿我。”

　　当铺有些贵重的物品典当的确会签署特别的协议。若是鸿俦只是赔十万两，实不算很多，要知道真卖起来这东西可不止十万两。

　　就说那万富山庄的庄主，最喜欢收集神兵利器。他早就探听过玄机老人的意思，只要肯卖鸿俦，钱不在话下。

　　无论如何当铺都是有利可图的一方，所以剩下的便是鉴定真伪的问题。这倒也不难办，玄机府的管家那里掌柜觉得他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玄机府的管家陈群得到鸿俦的消息，根本顾不上这掌柜的是不是在遣他做事，快马加鞭急急而来。

　　与书寒鸦一碰面陈群便咬牙切齿起来。管事见状心中已有几分计较。

　　陈群阴沉着脸，斥责道:“阁下竟然将鸿俦拿来典当，未免欺人太甚！”要知道玄机老人因为赌输掉鸿俦懊悔的至今还躺在床上！

　　书寒鸦叹息道:“怪只怪书某囊中羞涩，惭愧惭愧！”可他嘴上说着惭愧，脸上却没有半分难为情。

　　“你要多少钱，说个数，鸿俦我们要买回去。”

　　掌柜一听他这么安排不是没自己什么事，顿时有点急，可陈群一个刀眼飞过来，他又不敢直接插嘴。

　　“在下方才已经同掌柜说过，只当不卖。”书寒鸦态度依旧很坚决。

　　掌柜暗松一口气，谁知陈群下一句话又把他的心吊了起来。

　　“那就当到我们玄机府吧，按你的要求来办。”

　　书寒鸦摇摇头，婉拒道：“赢了玄机老人的武器又典当给他，此事万不可为。晚辈心意已决，只肯当在汇通。”

　　“我马上为贵客办理手续。”掌柜趁机应声。

　　陈群冷冷扫视他一眼，又狠狠瞪了书寒鸦好一会儿，隔空点点他后才拂袖而去。离开的陈群脸上怒色顿笑，嘴角扬起弧度，这鸿俦落入到汇通，哪里还能由着书寒鸦赎走，到时候自然会回到玄机府。

　　掌柜这心经过这么七上八下之后，情绪已经高涨到顶，手上飞舞着将协议文书写好送到书寒鸦面前。

　　书寒鸦捏起文书细观一遍，所提的要求倒是一字不差写明，只是却有着不易察觉的漏洞。他将文书放回到管事面前，指着印章位置纠正道:“这里签字印章均是你个人的，需要加盖当铺公章方可。”

　　管事脸色微僵，瞬息间便又堆满笑容，赔礼道:“瞧我这老糊涂，光顾着看鸿俦此等神兵利器，马上给您盖上，公子莫怪！”

　　书寒鸦也不揭穿他，将无误的当票和银票收起，转而前往长风镖局。

　　他前脚刚走，掌柜立马着人将鸿俦从后门送到自己主人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