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听你说》意向晚风

6、吐露

　　闹钟吵醒了祁桉，整个人浑身不对劲，只能依稀记得昨天和简琪他们喝酒的事。

　　那怎么会在家？

　　一大早，陈丽君就在厨房做饭，看起来心情很好。

　　祁正宣也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按道理说，这个时间，应该不在家里。

　　祁桉顶着个鸡窝头走到客厅，又停下观望了一会儿，确认真的没什么异常，才又走到洗手间。

　　祁桉快速的用凉水冲洗自己的脸颊，上午还有一个手术，她不得不尽快赶回医院。

　　祁正宣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再硬着脾气不理祁桉。

　　“什么时候叫来家里吃个饭吧？”陈丽君端着小米粥过来，“昨天小陆把你送回来的，酒以后可要少喝。”

　　陆嘉屿送回来的？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昨天也没喝多少，怎么就给自己喝断片儿了？

　　“爸没说什么吧？”祁桉小声地问，“昨天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陈丽君摇摇头，“没有，昨天到这里坦白了很多事情，你爸就是怕你吃亏。”
　　“去了医院，打个退烧针，这么大了，为什么还是学不会照顾好自己。”
　　祁桉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担心的很，陆嘉屿是个不太会表露自己心思的人，能坐在这里和父母谈论，他也一定紧张得很。

　　［还好吗？］祁桉坐在公交车上给他发短信。

　　［很好。］陆嘉屿回她。

　　隔着屏幕祁桉都能想到他的表情，她忽然想要找机会跟他说清楚。

　　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的，从高中时期就喜欢了，感情没有什么好隐瞒，哪怕他不爱也没有关系，他想离开也没关系。

　　祁桉跟完台，坐在天台上，风呼啸而过，俯瞰整个江城，这个城市有多少人在来医院的路上就失去被抢救的资格了。

　　都说医生不能共情太多，可祁桉知道，谁都是血肉之躯，谁都有感情，她不能做到完完全全的漠视。

　　可是医生，最不能做的就是共情。这样的事太多，情况严重的也多，如果每个人的遭遇都是这样去共情，那早就已经崩溃了。

　　祁桉下班时已经天黑了，江城已经进入早春，风开始变得不那么刺骨。

　　［我下班了。］

　　祁桉小心翼翼的发短信给他。

　　陆嘉屿早已经等在停车场了，短信里祁桉说有要紧的事商量，冥冥之中觉得她好像因为那天的事情开始退缩了。

　　下午的会议也心不在焉，早早地等在医院的停车场。

　　陆嘉屿就那样站在停车场的入口，看着祁桉走过来。

　　坐在车里的两个人，变得尴尬起来。

　　“什么要紧的事儿？”陆嘉屿斜过身看她，眼神里有一些闪躲，他有些怕祁桉开口，怕她开口说了自己不想听的话。
　　又伸手试试她额头的温度，“我打了退烧针，已经好很多了。”

　　陆嘉屿又仔仔细细的看看她的脸色，比昨天好多了。

　　祁桉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总觉得好像跟他坦白要做的谨慎一些，正式一些。

　　“陆嘉屿，你记不记得之前，我问你，对我有没有印象？”

　　祁桉眼眶有些湿润，目不转睛的看着陆嘉屿。

　　“记得。”

　　陆嘉屿带着疑惑，“怎么了？”

　　“我是故意的。”

　　高中那三年，她都是故意走在他前面的，祈祷她能发现，可事与愿违，三年时间他都是只顾着学习，丝毫没有注意到祁桉。

　　“我故意走在你前面，我以为你能发现我。”

　　祁桉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心酸。

　　“我喜欢你，从高中时期就喜欢了。”

　　祁桉有些慌里慌张的解释，“我的爸爸妈妈也绝对没有对你不满意，他们只是对我不满意。”

　　“我已经跟他们坦白了。”

　　祁桉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太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自己怎么坚持过来的。

　　过了好久，陆嘉屿才耸耸肩膀，轻叹了一声。

　　黑暗里，也能看得出来他的眸子闪烁着泪花。

　　陆嘉屿什么话也没有回答。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离婚，或者你对我不满意，我都答应你。”

　　祁桉红着眼睛，她喜欢他，但不会绑着他。

　　陆嘉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钱夹，最里面的那层里掏出来一张已经被磨损的不像话的照片。

　　“……”祁桉看到这张照片惊呆了，觉得自己犹如五雷轰顶。

　　陆嘉屿抬头，带着氤氲雾气的眼神看着她。

　　“我的整个青春。”

　　我的青春，我的懵懂，我的暗恋，我的一腔热血，都只是因为你。

　　“祁桉，我也是故意的。”

　　故意放学走的晚，故意走在她后面。

　　“喜欢一个人真的会退缩，我没有底气。”
　　陆嘉屿想想那些年，自己怎么过来的，他哪里会有底气留祁桉在身边，哪里有勇气告白呢？

　　“祁桉，我很感谢张主任。”

　　陆嘉屿认真的看着她，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祁桉现在是什么表情。

　　“兜兜转转，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人生才不可怕，因为有你，所以，根本不怕。

　　祁桉早都已经泣不成声了，“那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明明大家离得那么近，明明都在一座大学城，明明每年都有同学聚会，为什么都没来找一找呢？

　　陆嘉屿捏捏她的脸，“学医不是很忙吗？”

　　祁桉差点被他逗笑，这是什么脑回路，居然能想到这个。
　　“那如果中途我有了男朋友呢？”

　　陆嘉屿语塞，他的确没有想过假如祁桉有了男朋友会怎么办，他好像一直觉得会遇见她，会和她在一起，他总是这么笃定自己的感情。

　　“祁桉。”

　　陆嘉屿忽然很深情的看着她，眼睛里带着雾气，“我知道，爸爸妈妈现在对我不满意，我偷偷的跟你领证，他们一定会生气。”

　　除了祁正宣有些不满，陈丽君倒也没说什么。

　　“我妈让你回来吃个饭。”

　　转念想想，“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不回。”

　　陆嘉屿当然想回去，怎么会不回去呢！

　　“祁桉，你不会后悔的对吧？”

　　陆嘉屿直勾勾的看着她，想听她嘴里的答案。

　　“我从未后悔过。”
　　祁桉一字一句告诉他。

　　“因为你是陆嘉屿，我才答应结婚的。”

　　那些漫长的岁月，只要想起陆嘉屿，她就充满了信心，哪怕是枯燥乏味的医学生活，她也从未抱怨过。

　　“因为你，我才坚持了这么久。”

　　祁桉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明白自己的内心。

　　陆嘉屿拉着她的手，第一次这么握着，竟然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

　　误以为远在天边的人，此刻坐在他的面前。

　　祁桉不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人，唯独对着陆嘉屿，她有说不出的心疼。

　　在她印象里的陆嘉屿，是一个连午饭都吃不饱的人。

　　却在多年后的今天，凭着自己的能力，站在这样的位置。

　　她的确被自己的思想束缚，她觉得自己很虚荣，这么多年她也从未踏出过一步。

　　却在他名望这么高的时候，刻意靠近。

　　回去吃饭的路上，祁桉坐在副驾驶，有些慌忙的从包里拿了一份文件，在这之前她就拟好了文件。

　　“这个，还要麻烦你看一下，没有其他的附加条件，就签一个字，公证一下。”

　　陆嘉屿心头一震，又瞬间冷静下来。

　　打开文件，半晌才又笑出声来。

　　“晚了。”

　　祁桉有些诧异，“嗯？”晚了是什么意思？

　　“我把我所有的家当全部交给爸妈了。”

　　陆嘉屿抬眼看她，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值得夸奖的事。

　　“啊？”

　　祁桉接连震惊，“什么时候？”

　　“那天送你回家。”

　　祁桉皱着眉头，懊恼又自责。

　　“你怎么会突然给他们呢，这样的话，我如果卷上这些跑路，你怎么办？”

　　陆嘉屿抬手抚着她垂顺的头发，“你会吗？”

　　说完又也微微笑着，“那样也好，反正给你了，我心甘情愿的。”

　　祁桉抬头看他，圆圆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她不是感动的掉眼泪，是心疼。

　　“陆嘉屿，你真的好傻。”

　　陆嘉屿发动了车子，开往大学城。

　　后备箱里准备了满满的东西，祁桉看到的时候大吃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爸爱喝这个茶叶？”

　　祁桉瞪大眼睛，“这个酒也是我爸爱喝的。”

　　她真的有些奇怪，陆嘉屿怎么会知道这些。

　　“上次送你回去，我留意了一下。”

　　祁桉愣在原地，她明明不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此刻已经感动的没有任何言语可以表达。

　　陆嘉屿拿上东西，走在祁桉的后面，他有些紧张，祁桉能看得出来。

　　像是安慰一般，祁桉揽着他的胳膊，跟他并肩走在一起。

　　祁正宣和陈丽君早早地等在客厅，见面了，略显尴尬。

　　“伯父伯母。”陆嘉屿很有礼貌的招呼了二位，陈晓丽急忙走到玄关处迎接，见祁正宣没有说话，祁桉有些担心。

　　“这个节骨眼上还叫伯父伯母？”祁正宣一开口震惊三个人。

　　祁桉更是愣在玄关处。

　　祁正宣在这之前特意找了张主任熟悉了一下陆嘉屿的家庭，只有一个年迈的爷爷。这么多年，也几乎没有什么花边新闻，公司小有成就，却依旧不卑不亢。

　　祁正宣挑不出毛病，可女儿是他这辈子的骄傲，结婚了，自然而然要盘问。

　　“财产方面，祁桉不需要。但必须有房有车。”祁正宣严词厉色，一本正经的看着陆嘉屿和祁桉。
　　“桉桉自己有工作，经济方面并不差。”
　　祁正宣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房子必须有。”

　　祁桉看看陆嘉屿的脸色，稍稍的放下心。

　　“爸，在滨江一号。……”祁桉小声地说。

　　祁正宣瞥了瞥祁桉，“我也没有问你。”

　　陆嘉屿从容不迫的从口袋里拿出备用钥匙，“伯父，这个是钥匙。”

　　“房子如果你们想过户，我全力配合。”

　　一套房子，和祁桉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陈丽君拍了拍祁正宣，“别问了。”

　　“桉桉她很好，一直是我们的骄傲，你呢，见识的人很多，和桉桉结婚，我只希望不要伤害她，她胆小脆弱，但情感很丰富，人呢，很有趣。”陈丽君好像觉得这是在办结婚典礼，好像自己一松手，祁桉就会成为别人家的人了。

　　“伯父伯母，你们放心，我不会让祁桉受委屈的。”陆嘉屿眼眶红红的，他深知自己的感情。

　　祁桉坐在一旁揉眼睛，他说的话很坚定，又毫无痕迹，这么多天的相处，她更不觉得陆嘉屿是表里不一的人。

　　“好了，走吧。”祁正宣从祁桉的卧室拿出两大箱子东西。

　　“祁桉的东西，搬回你们家。”祁桉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医院一部分，家里一部分，正好。

　　几乎是被赶下楼，几乎是被按在车里。

　　两个人坐在车里面面相觑，祁桉又回头看看后座的行李箱。

　　“回家吧，陆太太。”

　　陆太太？祁桉羞得脸通红。

　　她以前没想过，就算现在也没想过，真的和陆嘉屿生活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可是以后的事谁会知道呢，现在她只想牢牢的守在陆嘉屿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