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她怎会如此》天水澜

22、第二十二章

　　临下学时，贺溪亭将卷轴收起，对场上弟子们道：“三日后，问道场内同门互相研剑，建议诸位早作准备。”

　　此言一出，堂下响起嘁嘁喳喳的声响，众人纷纷窃窃私语。

　　“什么？三日后？”

　　“我这套剑法还没学完怎么办？”

　　“哎呀，也不一定非要用流云剑法吧？能取胜不就行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取胜是多么简单一样。”

　　霁薇伫立在人群中，背剑而立。

　　不经意间的抬眸突然对上前方那双冷肃锐利的凤眸，随后，霁薇弯起眼角，冲贺溪亭笑了笑。

　　这时，站在她身旁的弘康与人开口交谈，霁薇移开眼睛，凝神留意。

　　“前些日子大考不刚比试过，怎么又来一次？”

　　卓飞舟缓缓开口道：“大师兄素来如此。你难道忘记大考之前他突增练习于我等多少次，真以为大考一了就能免了？”

　　弘康叹了口气：“唉，大师兄授课哪里都好，唯独这一条，最是折磨人。”

　　卓飞舟轻笑着睨了他一眼：“你其实是怕打不过别人吧？”

　　余光一撇，卓飞舟注意到立在近处的霁薇，此时她正垂眸抚剑，不知在想什么。

　　弘康在耳畔嘟囔几句，他也没理会，片刻后才轻声道：“你说，她能打得过我们吗？”

　　弘康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突然“啧”了一声，眉头微蹙：“难说。她仅半年光阴就至灵寂之境，其进学之速必定远胜我们，但愿我能与她打个平手，不至于太难看。”

　　卓飞舟轻嗤一声：“这点出息。只见了她流云剑法学得好，你就打退堂鼓了？”

　　“嗐，我这是有先见之明。”

　　倏尔，贺溪亭下了散学命令，待学堂人群全部散去，霁薇这才走到贺溪亭身边。

　　“师兄。”霁薇唤道。

　　“何事？”贺溪亭正垂眸整理卷轴，闻言随口回道。

　　往日来回学堂，霁薇从不与他并肩而行，更别提散学后特意等他。

　　贺溪亭不懂她究竟是什么心思，几度揣摩，却始终琢磨不透。

　　霁薇倒是如往常一般，伸手帮他将卷轴摆放齐整，好奇道：“师兄，仙道漫漫，为什么要让大家时不时互相切磋？难道是怕大家修道有所懈怠？”

　　实不相瞒，当霁薇听到弘康等人的窃窃私语时，她的心中也有所不解。

　　在前世，学校定时定点的随堂测试是为了应付考试，而在时间漫长的修真界，这种举措是否多此一举？

　　仙道漫漫，何必急于求成，况且这里每个人升阶的机缘也不同，她真的有些好奇贺溪亭为何会这样做。

　　“嗯，你说得对。”贺溪亭淡淡回应。

　　“啊？”霁薇显然一愣，不甘的又问一遍：“真的是怕我们懈怠？”

　　“嗯。”

　　霁薇动作一滞，抬眸看他。贺溪亭毫无反应，专心整理着书架上的卷轴。

　　见他如此，霁薇心中发笑。

　　他是不是有点太自以为是了些？

　　站在她的角度去想，贺溪亭这种做法全然是无用之功。这里又与高考应试不同，修行全凭机缘和自觉，她来到这里不久也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一切都看天意。

　　天意让上古神灭绝，神迹就消失于世间。天意让凡人修仙成神，于是就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飞升。

　　不然书上为何会写：“渡劫期后需要日积月累攒集体内灵气，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后方可化缘飞升”，不就是要看天意吗？

　　霁薇表面上点了点头，赞了一声“师兄真想得周到”，实际心里却觉他真喜欢多管闲事。

　　她将手中最后一幅卷轴摆到书架上，朝贺溪亭微微侧身：“对了师兄，今夜玲玉师姐回来，我得回趟水榭拿东西，就不与师兄一起了。”

　　贺溪亭神色如常，只是余光不露声色的撇了她一眼，未做回应。

　　霁薇眨了眨眼，接着道：“那我先走一步，师兄。我们晚上见。”

　　她自顾自的说着，言罢便转身离去，未曾留意眼前之人的举动。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学堂只剩下贺溪亭一人。镜中世界虚幻，无论过去多久都是天朗气清的模样。

　　但就是这样好的环境，却惹得贺溪亭额头冒出细汗。

　　修道至今，他的百般情绪早已炼的波澜不惊，可不知为何，眼下他心中莫名起了一股火。

　　走的真是干脆。

　　贺溪亭抿了抿嘴角，挥袖施法，各类卷轴井井有条的被安置在书架之上。

　　霁薇拿上东西，抱着馒头走在去玉琼苑的路上。

　　刚穿过一座莲曲小桥，头顶就传来有人御剑而行的声音。那人走的极快，霁薇尚未抬头远望，就见一道火红身影从空中掠过。

　　下了桥，穿过一条小巷，身后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霁薇！”

　　闻声回眸，便见霜霜在远处向她招手走来。

　　霁薇换上笑容，闲谈道：“好巧，你没去吃饭吗？”

　　“今日是白榆长老授课，散学必然是晚了些。”

　　霁薇颔首：“原来如此。”

　　霜霜面上关切道：“自从你去了高阶学堂，难得能跟你碰面，近日可还好？”

　　霁薇莞尔一笑，柔声道：“我都好，你呢？”

　　“我也就中规中矩吧。本来还担心你去了高阶学堂遇见陶夭夭，眼下看来是一切都好，她没再刁难你吧？”

　　霁薇摇了摇头：“没有。”

　　霜霜似乎放宽了心，她长舒口气：“那便好。说来她最近有些古怪，往日总是一副跋扈模样，可这几天遇见她，瞧着是要改了之前那副做派。”

　　霁薇垂下眼眸，略一思索。霜霜这么一提，她方才察觉今日陶夭夭头上果真不见了往日那些花式繁多的朱钗。

　　难不成真要改性？

　　可那又与她何干。

　　霁薇淡淡回道：“兴许吧。”

　　霜霜这时视线下移，才发现她怀中的灵兽，好奇道：“诶？你从哪里领养的灵兽，是下山了吗？”

　　霁薇轻声一笑，随口道：“没有，这是何皎师姐的灵兽，我抱来玩玩的。”

　　有了那日陶夭夭找茬一事，霁薇从此便在山门中与贺溪亭保持着距离。况且最早来门派时何皎就带着自己转了半座山峰，与她有所相熟之人自然就知晓她与何皎的关系好些。

　　所以霁薇如此说，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霜霜一副了然模样，道“难怪它这么乖巧可爱，原来是何师姐的灵兽。”

　　正闲谈着，霜霜不经意间目光一转，忽然道：“诶？那是不是……贺大师兄？”

　　霁薇沿着视线望去，远远的就看到贺溪亭正朝这边走来。

　　她目光下垂，心中念头一转，对霜霜道：“霜霜，我突然记起还有些事没做完，得先走一步了。”

　　她语气显得匆忙，霜霜便没再多言，两人随即道别了。

　　转过巷角，霁薇步履加快，恰逢贺溪亭自桥下步出，便含笑迎上前，亲切道：“师兄，好巧啊。”

　　贺溪亭目光微扫，语气平和：“不巧，玉琼苑唯此一路，相遇并非偶然。”

　　霁薇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干笑了两下，道“说的也是。但既遇见师兄，不如我们一同前往。”

　　贺溪亭微一颔首，神色淡然道：“自然。”

　　日暮时分，弟子们方才散学，有直奔食堂者，有留室修炼者，故此路上人迹罕见。

　　霁薇上前与他并行，二人同路往玉琼苑走去。路上，她东拉西扯地与他闲谈。

　　“师兄，同门切磋都是什么形式呀？我还没参与过呢。”

　　“抽签比剑，三剑内若败，需留学堂额外试炼。”

　　“什么额外的试炼？”

　　“留在学堂秘境进行体能训练。”

　　霁薇目光下沉，眼珠轻轻一转，思忖着。这听着不像修仙，倒像是武林门派。

　　竟然还有体能训练？难不成一直渡劫不到金丹期，就要一直受体能折磨？

　　她心中啧啧两声，叹息道，金丹期之下的弟子真是人微言轻。

　　本来修行已经不易，还要被旁人如此管教。

　　可怜，可叹，可悲。

　　她轻轻一摇首，心中再次沉吟，但不管如何，既然身在这种环境，且自己人微言轻，再多不满也只能忍耐，只能顺应形势。

　　“这几日看来得牺牲休息时间了。”霁薇不自觉地低声嘀咕道。

　　贺溪亭目光低垂，悄悄观察着她。

　　不知她心中正嘀咕些什么，低垂着脑袋走路，倒是看清了脚下的路，却没有发现自己即将要撞上前方的树干。

　　“唉。”

　　霁薇只听头顶传来一声无奈叹息，旋即宽厚的手掌便握住她的胳膊，不小不大的力道恰好将她拉到那人面前。

　　突然的举动令她踉跄几分，单脚跳了两下才勉强站稳，随后那只手松了力气，霁薇抬头望向身后的贺溪亭，不解道：“怎么了师兄？”

　　贺溪亭冷峻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浅浅笑意，嘴上却泰然道：“修行的目标是成仙，不是成树。”

　　说话间，霁薇反应过来，才知方才自己想的出神，全然没注意前方的阻碍。

　　霁薇眼眸灵动，俏皮地眨了下眼：“刚才看路看的太沉浸，幸好有师兄在，不然我头上就要顶个大包去见师姐了。”

　　贺溪亭微微眯眼，打量她一番，而后无奈般的轻摇头颅。

　　“你啊。”

　　霁薇抬步跟上他。清幽小道上，只听得活泼娇俏女声叽叽喳喳，偶尔有道低沉平静的声音回应着。

　　又越过一座小桥，才是见到玉琼苑的门匾。往日平淡又有些空寂的小院此时冒着丝丝烟缕，身在远处还能听见瓷器“叮当”地碰撞之音。

　　走的近些，霁薇就听到李怀瑜乖张恣意的吵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