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二封信 ...
-
徐恕行的自暴自弃像是按下了舞台气氛装置的按钮,装死的值班学生将脑袋从书里拔出来,脸上的那份从容就仿佛刚刚尴尬的场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似乎也知道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很严肃他停下了那首老歌,重新换了一首没有歌词的轻快爵士乐,调低了音量。
若有若无的音乐伴随着前台机器的轰鸣与瓷器轻微的碰撞声,咖啡厅内的气氛终于生动了起来。
“陈雅欣怎么了吗?”她楚灯结抿了一口“氛围导演”端来的热茶,将脸藏在氤氲的热气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涉及一起案件,详细的我不能告诉你。”徐恕行面前已经冷掉的咖啡也换了一杯新的,他一边撕砂糖的纸袋一边回应,“虞甜甜说她曾神情恍惚差点从学校门口的天桥上跳下去,是你救了她,我想问问具体情况。”
楚灯结自然是知道陈雅欣的,但她并不清楚特案组到底调查到了哪一步,贸然将线索和盘托出,徐恕行的那位敏锐的左组长很有可能会提前怀疑到她的身上。
勾引主人公追查真相,和钓鱼也没什么区别,饵要一点点地给。
敛去眸中因回忆而生出的暗沉情绪,楚灯结将杯子重新放回桌上,做出一副回忆的神情开始向徐恕行讲述那天的“故事”。
“那天是周四,原本是有一场小型的剧本围读会,但因为当时场地突然停电就取消了。我坐地铁回学校,从车站出来就碰到了甜甜,和她打了招呼,她说她们下午剧场有排演问我要不要去看。因为出演的是我改过的那一幕,看她也特别期待我就答应了她,这时候陈雅欣从我身边路过,神情很恍惚,就像梦游一样。”
说到这里楚灯结有意地顿了一下,她确认了一下徐恕行的表情,然后继续补充道。
“其实我们两个坐的同一辆地铁,当时我只觉得她眼熟,也没认出来是谁。”
“你们那么早就遇到了……”徐恕行端起调好的咖啡喝了一口,“你注意到她是从哪上车的吗?她在车上什么状态?”
“我其实是出站之后才确定那是陈雅欣的,在车上也没怎么太注意,但我觉得应该是同一站上车的。”楚灯结推测道。
“……怎么那么确定?”徐恕行打开手机的备忘录,抬起头问道。
“那天本来就是工作日,我从商场里出来时也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尽管因停电而在这一站上车的人很多,但那一辆地铁上没多少人,我进去就可以一眼望到车厢最里面。而且那天我就站在车门边,既没有看到她从别的车厢那边走过来,也没有看到她进出。”
“原来如此。”
徐恕行在手机备忘录中敲敲打打,这时候他一般会不断追问相关人员看到的细节,但楚灯结太了解他的问话习惯,把他有疑问的点都讲得清清楚楚。所以他眼睛也没抬,直接让楚灯结继续讲。
楚灯结捧着手里的热茶,随着身体逐渐暖和起来,她的叙述整个事件的节奏也开始加快。
“你也知道,每次剧场开演,我都很喜欢站在后台去观察演员和观众们的表情,对一些‘非寻常’状态的人比较在意。尽管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陈雅欣和我也只是擦肩而过,她脸上的茫然对我来说也非常显眼。所以我一边和虞甜甜聊着剧场的事情,一边注意着陈雅欣的行动,原本她是走在中间的,差不多走到天桥中间的位置时,她突然松开了手里的包,转身走到我们行进方向左边的栏杆,然后爬了上去。”
“等一下,她是主动爬上栏杆的?”听到这里徐恕行皱起了眉头打断了楚灯结的叙述,“那个时候她还是恍惚的状态吗?”
“是哦。”楚灯结点了点头,“我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什么情绪上的变化,自始至终都是茫然。”
“你知道我们天桥的那个栏杆做了艺术造型,不是竖条栏杆而是双层三角。我冲过去拉她的时候,她的高跟鞋卡在了那两个杆的缝隙里。”说到这里,楚灯结自嘲地笑笑,摸了摸自己几乎没有肌肉的手臂,“也多亏那个栏杆卡了她一下,不然我这个样子,不仅拉不住她,她还有可能把我拖下去。也是因为这样……甜甜惊慌失措地拉住了我们两个时发出了相当惨烈的尖叫,她真的叫得特别没有形象,吓得周围人全都来帮忙了。”
“然后我们把陈雅欣拖了上来,原本她还有点搞不清楚情况……坐在那里差不多十秒钟?她就像是突然回神了一样,也吓得脸色发白,一直拽着我不放手……”楚灯结眯起眼睛回忆着当时她注意到的细节,“她应该是真的吓坏了,嘴唇发紫,看着我一直在哆嗦,那种神情像是想说什么但讲不出来。因为她一直不松手,我只能让甜甜自己先去剧场,然后把她带到这里请她喝了一杯咖啡。”
“之后你们就再也没见过了吗?”徐恕行严肃地问。
“没有哦……你这么问的话,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楚灯结嘴角噙着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歪着脑袋语气像是平日里逗徐恕行玩一般,但说出来的话却无法让人当作玩笑。
“你在怀疑我吗?”
“……”徐恕行抿紧了嘴唇。
“因为我们分手了,所以开始把我也放到嫌疑人的名单里了?”
听到她这么说徐恕行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楚灯结的眼睛。
“你知道……我一直都相信你的。”
面对着徐恕认真的眼神,楚灯结眨眨眼。
那一抹悬在唇边的难以捉摸的笑意此刻切实地显露出它的含义,她愉快地眯起眼睛。
“好。”
听到这个回答徐恕行轻轻叹了一口气,根据他对楚灯结的了解,他已经察觉到她在提醒自己她隐瞒了一些事情。
但两个没有交集无冤无仇的人很难因为一次援手而发生什么纠葛,更何况楚灯结是施恩的一方,况且如果楚灯结私下和陈雅欣有什么联络,虞甜甜早就把自己的嫉妒在二人还没分手的时候竹筒倒豆子一样说给杜凌昭听了,老大不可能不知道还让他来城南大学这里调查。
所以他认为陈雅欣的失踪与楚灯结无关,他更担心的是另一种情况。
就楚灯结描述的“神情恍惚”“主动攀上栏杆”“被拉住之后吓醒”,这些状态很像是网上说的吃了没熟的菌子中毒出现了幻觉,或者……使用了一些违禁的致幻剂。
尽管国内严查严打,但依旧会有一批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为了眼前的利益铤而走险,而将违禁品倾销的手段除了言语上的诱惑外,就是强制上瘾。无论他们怎样铺天盖地的宣传,被冠以“清澈愚蠢”的学生的确是易受骗被下药的群体之一,更何况以陈雅欣的经历来说,她的生活除了住处,就是老师的画室。
一心扑在一件事上,生活太过于单调的人心思的确很纯粹,但那股纯粹也很容易给他们造成障碍。
艺术家们会以找灵感为由或主动或被哄骗越过那条红线,最终悔不当初的情景在他们局里屡见不鲜。
二组这起案件情况相当复杂,哪怕需要他们一组支援也没有多说什么。如果那个被二组盯上的画室有人已经染上了违禁品,并且试图让陈雅欣也成为堕落者中的一员才会出现跳桥的一幕……徐恕行其实是有些担忧楚灯结被盯上。
但没有一种致幻剂是因惊吓而清醒的,派出所给那些喝多发疯的酒鬼醒酒也得把人铐在椅子上等一晚。
不考虑违禁品的话……难道陈雅欣是有癔症?还是真的白日梦游?
有些心理疾病的躯体化也和压力有关,这些表现和她举报恩师的事有没有关系?
在徐恕行头脑风暴的同时,楚灯结一直安静地垂着眼睛,她的视线落在玻璃壶中那逐渐褪色的玫瑰花瓣上。
她看着那原本的墨红在热水的浸泡下丝丝缕缕地在水中漾开,时间无声地从那晕染开的小路上走过,最终茶汤变成了透着粉调的黄。
距离第二封控诉信的发出还有3秒钟。
2
1
她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