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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案件大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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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喻离开后,老屋中静得只有钟表声响,李从文和文喻聊了半天,有些精神不济,在女儿李淑敏的搀扶下回卧房。
李淑敏欲言又止,李从文叹口气,“是我自己想回去。”
他六十有二,人生过了大半,很多老伙计在这个年纪已经提前退休享受生活及天伦,他没退休一是女儿久病需要高额医药费,二是对星报集团太多留念。
星报集团好几个月前就开始拖欠薪资,是他厚着脸皮四处活动,又拼命挽留,才多坚持了两月,后面实在无以为继,员工四散,他也被心血潦败的结局打击得颓靡,才锁了办公场地,回了油麻地。
星报集团董事换人的事李从文有耳闻,一开始也有所期待,但等了半月没等来任何消息,又听说新换董事才从英吉利赶赴回来,在争产风波中落败,便当这位文少爷是不知世事的豪门子弟,对他能挽救集团不抱希望。
文喻来得虽然迟,但与他想象中大不相同,人还算持重规矩,李从文并没有因一场交流一次见面就对他生出过多信心,他答应文喻的原因更多是不甘心。
他执业近四十年,时光心血都付诸星报集团,陪着它从微至大,又看着它慢慢零落,那种感情用语言是难以描绘的。
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星报集团倒闭。
在家中这段时间,李从文也时时检讨回顾,是否自己过于固执使得星报旗下报纸也变得守旧落后?他希望有再一次机会,能重新经营,改变星报集团现状。
他的目光不由飘到文喻留下的一叠薪资信封和员工资料上。
这是文喻临走时拜托他的,要他联络的前星报集团员工。
李从文粗粗翻过员工资料,便清楚这是一个简易班子规格。
他心知肚明,文家虽然是豪门,但文喻争产失败,手上钱银有限,星报集团情况不同以往,他们缺钱缺人,要在竞争激烈的报刊业中拿回一席之地,只会比以前更难。
李从文不怕难,他有别的顾虑——他接触过不少有钱人家子女,年轻人本就没定性,加上家中托底,更加肆意放纵,难以约束,他担心文喻现下看起来认真,但热度三分钟,热情过后将星报集团当玩票。
但愿他不会让人失望吧!
李从文压下忧虑,重看手上的员工资料,边看边松了些神色:别的不论,文喻很会选人,他选定的记者与编辑都是多年优秀员工,是可以担起重任的。
而且这些人,在星报集团做得久,对星报集团是有感情的。李从文对其中一名记者还有印象——离开办公室前,他曾偷偷抹泪。
随着香江繁荣,公司日益增多,香江上班族的职场化正愈发明显,各行当的行事风格逐渐被高效冷峻规则所替代,包括工作生活泾渭分明、去人情化等,李从文不好评价这种趋势,但他作为文字工作者,还是感性居多,讲究情怀。
他同样共鸣理解那些记者编辑,如果不是情怀作祟,又怎么会被拖欠了好几月薪资才人去楼空?
看着手头上的薪资信封,他也休息不下去了,很快换了衣服,和女儿交代一声便出了门。
……
夜已经深了,幢幢建筑物隐在黑影里,旺角警署灯火通明,一改往日冷清气象,法证科同事在检验室与探员办公室间来来回回,一份份来自现场的检验数据不断传来。
警司现场坐镇,公共关系科宣传阿Lin面色严肃,执笔不断记录。
“受害人在屯门劏房居住的时间不长,留下的生物痕迹有限,加上劏房这种居住环境,租客更迭频繁,又过了这么长时日,生活痕迹早就被被新租客覆盖。”
法证科负责现场调查和鉴证的警员正在汇报情况,“床脚、洗手间下水等隐秘位置搜集出的毛发皮屑之类的人体组织杂乱繁多,一一比对完全需要几周时间。但是侦查队小组在劏房询问周边住民时,抓到一个神色慌张的小阿飞。”
“吓了几句,小阿飞坦白之前偷过受害者换下来不久的内衣,我们将内衣送去检验过,确认是受害者的物品。”
“有了这个证据和证词,可以确定受害人生前确实在该劏房生活过,和陈永华的口供对得上。”
警局大厅里,有个平时不羁的年轻男人正耷拉眉眼地老实接受警员教育,一再保证以后不再犯。
“我不知她就是白桥塔女尸啊,不然我早就报警啦。”
“阿sir你都知劏房这种地方,住着住着一声不吭就搬走的人大把,我实在没注意,不是你们专门问我都想不到。”
“一时冲头嘛,这个年纪控制不住的……我平时没那么猥琐的,真的是第一次做……你们不要告诉别人啊。”
“下次肯定不敢了。”
……
旺角歌厅搜查回来的线索也被摆上台面。
作为案发现场,歌厅能找到的线索证据并不多。
陈永华仔细清理过现场,大部分证据早就湮灭其中,就算检测出化学药剂残留,也很难作为有力证据控诉陈永华。
加上歌厅是个商业场所,来往人员复杂,客人的活动轨迹层层叠叠交织,干扰性巨大,想要在其中精准地捕捉到与受害人相关、且能为案件侦破提供关键指向的证据,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虽说受害者口里有包间墙面碎片,但陈永华故意拆墙重新装修过,那些旧的建筑材料也早就随着垃圾车不知道运到了哪里,就算找到,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暴露污染,也不一定还留存多少有用线索。
这个现场,几乎就是一块人为制造的证据荒漠。
在场探员忍不住庆幸,陈永华太狡猾,如果不是自己投案自首,就算有人指控到他身上,警方也很难找出完整证据链,将他绳之以法。
负责屯门警署对接工作的文职人员拿着份报告过来。
“加急做的基因检测结果出来了,受害女性与陈永华确系生物学上的父女关系。”
目前的证据与陈永华自首投案的口供已经全部对上了。
天水围去调查陈永华本人的探员查了两天也有进展。
“在天水围小学找到陈永华的毕业照片,面部特征与嫌疑人差别较大,初步判断非同一人。”
与《夜港》所述也对上了!就差陈永华本人口供。
走出审讯厅的荣sir喝口水,望着诸多同僚灼灼目光,点了下头。
“他承认了,十九年前他勒死陈永华,用他的身份在香江生活,陈永华的尸体就埋在天水围坟场。”
警司马上下令一支小队赶赴天水围坟场起尸。
至此,白桥塔案基本告破!
在场警员顿时露出笑容。
阿Lin奋笔疾书。
白桥塔案本来就博人关注,现在凶手投案,又有案中之案,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新闻。
他现场撰稿,写完第一时间看向警司,迫不及待想召开新闻媒体发布会,向社会告知喜讯。
警司也不犹豫,“马上通知媒体。”
……
天光破云,平静香江正式被白桥塔案新闻掀起波涛。
公共关系科对外发言人在电视里讲述警方这几日的调查与进展,他目光坚定,声线沉稳。
从头捋这个案件,就是‘陈永华’偷渡后杀人冒名顶包,在香江生活了近二十年,因怕富裕生活被破坏而对同样偷渡过来寻他的女儿痛下杀手,又为了掩盖杀人真相割头抛尸……
——这就是这桩人伦惨案的始末。
本就在关注这件案件的市民使舆论迅速扩散,一时间,巷尾街头男女老少,不少人都在谈论案件。
“好凶残啊,杀自己的女儿还割头,什么深仇大恨呐。”
“简直没人性。”
“都是富贵迷人眼。”
“难怪之前女尸线索难查,原来是北边过来的黑户,没登记过的,失踪也没人知道。”
“我之前都猜到是偷渡客。”
“马后炮。”
……
比起白桥塔女尸,更多人因凶手能杀人顶替多年而心惊。
“太恐怖,这么多年没人发觉。”
“想到身边可能有这样的人就发寒了。”
“都是登记部门出的疏漏,简直是渎职。”
“差点给他逃脱法网,还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
也有很多人关注凶手为何自首。
一媒体将话筒伸前,向对外发言人问出许多人心中的疑问。
“能潜伏多年,凶手不缺心机沉稳,据说这次杀人也将现场处理得很干脆,明显想逃脱法律制裁,怎么会忽然自首呢?”
对外发言人顿了顿,《夜港》否认了目击证人的存在,警员刘伟国之后,荣sir也有联系《夜港》,但《夜港》口风不改,这种情况下,他们也没法逼迫这位目击者现身。
至于鬼神玄奇之谈,又不适合摆到公众台面,于是发言人想了想,只好暂时推说巧合,又说有探员推测是目击者登报施压——《夜港》不承认,那警署也是推测,至于到底信不信,尽可以由市民选择,反正警署给过方向。
发言人还贴心摆出《夜港》主版标题,言明凶手见此崩溃。
这个举动果然转移媒体人注意力,不少镜头对准《夜港》,将其清晰拍下,关于目击者的‘推测’也让在场媒体兼电视前观众纷纷被说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