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报刊，爆火香江》王冬瓜

6、案中之案

　　旺角警署，警员刘伟国巡街回来，钻入阅览室中，阅览室上个月新配一台14吋的彩色乐声电视，是警署上上下下的新宠。

　　但这日台面空空荡荡，后勤部芳姐表示，近来电视时不时有些闪烁，已拿去维修科检查，大概要两三日才能送回。

　　刘伟国失望中拿走几张报纸打发时间，看到其中《夜港》主版时，他皱起眉头。

　　屯门白桥塔案件，因推进艰难，开过专题会议，他们这边也有所耳闻，现在居然有无良小报敢无中生有，信口雌黄，岂不是视警方与法律于无物？

　　要管，一定要管！

　　刘伟国拎着报纸返回报案室，准备做登记，路过行动组搭档阿东，他点点头招呼，却被阿东叫住，和他分享署中大件事。

　　“白桥塔案呐，凶手自己来投案了。”

　　刘伟国抓着报纸的手不由一紧。
　　“哈？”

　　“你回来得晚不知道。”阿东说，“凶手居然是我们辖区的喔，警司在西九龙开会，听到消息都准备回来，刑侦组已经带人去审讯厅问了两个钟了。”

　　阿东挤眉弄眼，“看时间问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和我去审讯厅那边看看？”

　　刘伟国觉得事情有点巧，一时没管无良报纸的事，应了下来。

　　他和搭档阿东走到审讯厅外，才发现还有几个文职组同事来凑热闹，几人还没来得及各自招呼，审讯厅的门就打开了。

　　刑侦组同事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

　　刘伟国打量几眼，男人面目憔悴，头发凌乱不堪，身上的衬衫胡乱塞在裤里，整个人身形佝偻，显得很狼狈。

　　刘伟国在警署看多了这款情状的人，他转看男人面孔，发现对方眼大鼻高，年轻时应该还算英俊。

　　可能刘伟国视线专注，男人下意识看过来，茫然的目光突然一定，仿佛看到什么可怕之物，他开始猛地往后闪躲！

　　刑侦组同事本来就警惕着，当下反应速度，怒喝一声就马上将人压在地上！
　　“做什么？！”刑侦组同事大声喝问。

　　男人却听不见一样，双手下意识在身前挥舞，像是要推开，又像要抓住救命稻草，却只是徒然在空中乱抓一气，指甲因用力而泛白。

　　很明显，他正处于极度惊慌之中。

　　刑侦组同事制住男人，才疑惑地看向刘伟国，刘伟国也摸不着头脑，他试探着靠近男人，很快意识到让男人见鬼一样的不是他这个正气堂堂的靓仔警员，而是他没来得及放下，顺手带过来的报纸——《夜港》。

　　刑侦组同事看眼男人，又转头给刘伟国一个眼神，刘伟国意会，见同事手压男人没有空闲，展展报纸准备开读。

　　男人顿时疯魔一样，“别读！别读！所有的事我都已经坦白了，求求你们别读！”
　　“我都说完了，差佬记下的！我认罪了的！别读出来！”

　　他怕听到读报声音，一直出声试图掩盖，说到后面更像自言自语。
　　“太多了，买不完的，全香江都有，全香江都会知道的！”

　　“为什么会被人知道？我明明处理得很好。”
　　“是她来找我！是那个不孝女来找我！”

　　“她知道我不想让人知道，她故意的！”
　　“她故意登报的，她不告发我，她要让全香江都知道哈哈！”

　　“哈哈哈哈……”
　　男人语言混乱，神色癫狂，刑侦组组员将人带去羁留室关押，出来找刘伟国拿报纸。

　　搭档阿东也没走，几个人围在一起看《夜港》。
　　阿东看完故事的感觉和刘伟国是一样的，觉得是无良报纸胡编乱造，但结合之前男人的过激，又不由冒出荒谬猜想。

　　“报纸写对了？”他求证地看向刑侦组同事，刘伟国也竖起耳朵。

　　刑侦组荣sir生得一张国字脸，五呎十一吋，坚毅刚强，没贸然回答，先谨慎看过这期《夜港》的出版时间，发现是三天前发行的晚报。

　　他措辞，“故事内容和嫌疑人所交代的倒是对得上，但不排除嫌疑人有精神疾病，将报纸内容与现实搞混，将自己代入凶手。”

　　“审讯过程中，我们已经派出侦查组和法证科去嫌疑人所说的劏房、歌厅取证调查，同时调取了嫌疑人的社会关系，屯门那边的警方也联系过，尸检报告很快就会传真过来。”

　　“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

　　有道理。
　　那个男人表现癫狂，可能是神经病。

　　刘伟国皱着眉，他本来就讨厌小报不负责任乱写，如果真的诱导市民发病混淆现实，这些报纸要罪加一等。

　　这时一名调查员拿着新鲜出炉的传真和报告匆匆走来，将其交到荣sir手上。
　　是白桥塔女尸的尸检单以及犯罪嫌疑人的社会关系报告。

　　荣sir翻开细看，刘伟国和阿东也好奇，却碍于规定只能等荣sir看完透露一点。
　　但荣sir，他国字脸面色不变，看完就一盖报告，拿上三人看后放在台上的《夜港》，居然完全不理刘伟国和阿东眼巴巴在等，点点头转身就走。

　　答案呢？细节呢？
　　完全不透露喔。

　　刘伟国和阿东两人面面相觑。
　　真是脆弱的同事情。

　　……

　　荣sir面容平静，但内心翻江倒海，屯门警方传来尸检报告时，还附有简短说明。

　　外界只知白桥塔发现无头女尸，却不知屯门警方去调查时，带的警犬立功，当日就在白塔下搜出女尸头颅，尸检报告显示，女子死因是头部受重击，最重要的，她口中确实含有水泥片状的建筑材料！

　　因线索不多，屯门警方认为这可能是破案关键，将其列为机密，外部人员是不知道的。

　　而“白塔埋头、重击而亡、口含墙片”，这都是《夜港》故事中出现过的细节。

　　另外根据嫌疑人口供，从户籍档案中调出的社会关系一栏，他有叫‘赵某红’的配偶，名下有多间歌舞厅、房屋资产，也和故事中‘红姐’情况呼应。

　　是巧合吗？
　　荣sir经年办案，早就不信巧合。

　　何况这巧合未免太多！

　　他倾向有人看到嫌疑人作案现场，故弄玄虚，将其登报，吓得嫌疑人以为冤魂寻仇，才来投案自首。

　　荣sir抿唇，不满这人对警署的不信任，有线索却隐瞒多日，害得他们白白浪费那么长时间的警力，背负许多破案压力。

　　登不登报他不理，报纸有没有乱写也不归刑侦组管，但如果搜证回来，确定嫌疑人就是杀人凶手，那这个登报的人就是凶案现场的目击证人，有义务配合警方办案。

　　荣sir又忽然想起一事，将目光再次放到调查报告上，照片上名叫陈永华的英俊男人对着镜头微笑，眼角笑纹很深，听说这样的人桃花运很好。

　　登记资料上还有他的个人档案，但他二十四岁前的个人轨迹很简单，只有出生天水围，父母早逝等寥寥信息。

　　荣sir想了想，叫来一个探员，要他去资料上填写的天水围曾住地与就读小学再去查这个叫陈永华的男人。

　　“找找陈永华少年时期的邻居熟人或者老师同学，带回来认人。”
　　“学校有档案的话，最好找到照片。”

　　按照《夜港》所说，真正的陈永华早就死了，羁留室里的嫌疑人是杀人后李代桃僵的黑户。

　　他顶替陈永华近二十年，资料全部更新，建立了新的关系网社交圈，从未引起过怀疑，登报的人又是怎么知道那么久远的秘事呢？

　　荣sir大开脑洞：这个登报的人说不定是真正陈永华的熟人或亲戚，调查了男人很长时间，期间恰好发现他杀人，干脆将事情一起在报纸上暴出来。

　　很合理的推测。

　　荣sir大步走返羁留室，准备再次询问男人，却发现男人缩在角落，目光呆滞，嘴里喃喃着不知道什么话。

　　荣sir大皱眉，这状态很难问出什么。

　　他回想白桥塔案，嫌疑人割头分尸，心狠手辣，又知道用化学药剂毁坏生物信息，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应该是个聪明冷静的人，实在很难和羁留室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照片上正常状态下的‘陈永华’倒是有可能。

　　不过如若‘陈永华’状态正常，以他这种十几年前就杀过人，还能顶着被害人身份潜伏生活的心理素质根本不会投案自首。

　　看来目击者在《夜港》登报，真的将他吓得魂不守舍，心理防线崩溃。
　　荣sir心里隐约闪过一丝违和，但感受太快，他捉不住那丝灵感，只好摇摇头投入繁忙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