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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港首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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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从清早开始,文喻批复了邮箱里的辞呈,又答复完催缴钱款的通知,顺便研究集团旗下的几大报纸。
有名的自然是《星岛周刊》《香江月报》和《夜港》,但这三大报纸,销量也低得可怜,且还在不断降低。
其中周刊和月报,发行周期较长,需求深度较高,只能由专门人士操刀,文喻毫无经验把握。
他看上的是《夜港》。
《夜港》是晚报,每天发行一期,通常在下午三点半左右出版,供下班人群阅读,内容以时事趣闻居多,风格偏轻松趣味。
当然,随着内部人员罢工,《夜港》也已经停刊近一个月了。
文喻准备抓紧重开《夜港》。
但凡出版行业,总有备选材料,星报集团祖上阔过,想要凑出一期内容不难。
排版比较陌生,所幸美编电脑里有往期版本,且这个时代用的QuarkXPress软件对文喻来说等于原始版,尤其文喻不求好看,只要六十分合格,因此很快搞定排版。
空缺的只剩特意留下的通栏标题和主版。
这也是文喻真正看重的部分。
看过近期新闻后,选材拟题,文喻在通栏标题输入。
——娇姐魂断白桥塔,兽父歌厅砸灯墙!
文喻边看边点头,狗血!劲爆!不怕没人喜欢!
他的时代,营销是正常的,无需觉得羞耻。
为防不能在第一时间吸引眼球,文喻还特意加上各色标签调整,在标题以及主版间插入诸如‘劲爆’、“惊”、“新出炉”等字样。
差点忘了,感叹号是灵魂!
文喻穿越前,在人前维持玄门表率沉稳形象,爱好是书法品茗这类清雅活动,私下里冲浪看剧样样不少,最火的网文也没落下过追更。
这时候要动笔写故事也不为难,反正人物经历,事件发展都摆在那儿,他只稍做润色就可以。
两个小时后,故事写完,主版页面被填满。
文喻喝下最后一口奶茶,大略看一遍,改了个错字,这就是文喻版校对了。
他按下保存键。
新一期《夜港》完成,只等明早送去印刷厂印刷分发。
文喻摁灭办公室的灯,睡得天昏地暗。
……
夏夜的雨来得急去得也急,崔志强从环城巴士下车时,空中残留着丰沛湿气,纸片和塑料袋被水流裹挟着,争先恐后地灌入雨井盖,城市的血管口,有湍急的水流形成的漂亮漩涡。
崔志强小心翼翼避开污水,抬眼望去,路边商铺大多熄灯关门,只有红蓝白旋转灯最炫目。
“强哥,咁晚才收工?”店内有人叫住他。
崔志强转头,原来同栋公寓的楼上邻居发仔,此人长得还算英俊,嘴甜舌滑,和崔志强平日关系不错。
崔志强笑着敷衍几句,只想回家休息,发仔却热情邀他进屋休息。
“不收钱,让阿彩免费给你洗头,她手艺好,刚好放松筋骨。”发仔语气熟稔。
崔志强看眼发廊内,有个瘦弱女人站在旁边,低垂着头给座位上的发仔按肩膀。
看不清面孔,但女人大概就是阿彩,崔志强早就听邻居八卦过,说发仔油嘴滑舌,近期又和个洗头妹打得火热。
发仔还在极力邀请,他一贯热情爽朗,为人大方,所以虽然花心了点,但一直女人缘爆棚。
崔志强有点动摇,久坐的上班族容易腰酸背痛,但他才迈出一脚,文喻的面孔却忽然浮现在脑中。
“你发型很帅,今天不要洗头。”
崔志强顿住了脚步,恰巧楼巷里吹来一阵风,夹杂着水汽带来阴凉。
崔志强缩了缩脖子,笑笑,“算了,今天真的好困,下次我来请你。”
他往公寓走去,往日熟悉的路总觉得有点漫长,他回头看看,红蓝白的发廊灯仍在不知疲倦地转动。
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崔志强因加班累得转不动脑,想了片刻不明所以,干脆全部不理,回屋休息。
明天还要早起当牛做马呢。
他叹口气。
……
层层叠叠的霓虹招牌次第熄灭,第一缕天光照入观塘。
一辆的士冲入工业园停稳,车上走下个青年。
青年身穿休闲风衣,拎着公文袋,一副上班族装扮,但走路时单手插兜,不紧不慢,又多了点潇洒不羁。
他走到联和印刷厂旁,静静地等厂房大门打开。
同样赶早的两个送稿员是熟识的,蹲在一边喝豆浆。
他们来自不同报刊社,但报社规模都较小,因为有名的大型报刊公司都是大批量印刷,一送印就要长时间占用多台机器,他们只好趁早趁晚抢时间,免得时间冲突。
联和印刷厂开门后,三人一起走进去。
几个印刷员过来收胶片。
两个送稿员忙递上胶片,登记印刷数量。
文喻同样从公文袋取出胶片盒。
联和印刷厂的吴老板有海外关系,引入了最新型卷筒纸胶印机,效率比一般丝网印刷机高,而且印的彩色质量也更高。
当然收费也贵。
星报集团不是第一次和联和印刷厂合作,结算方式还是以前约定的季结,这是老牌报刊公司才有的待遇,星报集团目前也只剩这点优势,能靠从前的名气赊点账,否则文喻目前还真拿不出支付印刷费用的钱来。
……
拿到要求的三万份报纸时已是中午,文喻大致点数一下,出门去找蹲守在印刷厂门口的闲散人员。
这些人都是‘兼职’的送报员,是力工里面分流出来的,平日专送报刊,各区线路早就跑熟了,对报刊亭、零售点、以及一些大型订户了然于心,说是兼职,实际上非常靠谱。
三万份《夜港》很快被送报员分散开始派送。
文喻也跟着离去。
等他离开,早上同来的两个送稿员忍不住八卦。
他们看青年气质,以为不是主编也至少是个优秀青年编辑,临时充当下送稿员,总之该出自某有名的大报社。
结果刚刚报纸印刷出来,他们看到对方那花绿封面,像广告宣传单多于报纸,分明是三流小报做派。
和青年气质完全不搭。
他们议论着‘明珠暗投’,听了一耳朵的印刷员插话进来。
“人家还真是大报纸的,《夜港》听过没?”
怎么没听过呢?都是业内的,就算如今落魄些,曾经也是辉煌过的。
只是没想到《夜港》都要这样不择手段了。
莫非行业环境艰难至此?
两个送稿员面面相觑。
……
下午三点,深水埗纺织厂换班结束,车间工人林小豪走到街尾报刊亭买当日马经。
他熟门熟路拿报交钱,报刊亭老板找零间隙,林小豪目光飘到一则花绿版面。
白桥塔案告破了?
林小豪忙叫老板,“要埋这份。”
无头女尸案爆出多日,车间最八卦,林小豪急于给工友宣扬最新消息,一折马经,抽出那张报纸,兜上零钱就走。
回到车间一说,果然轰动,一群工友聚集来看,林小豪展展报纸。
第一句赫然是。
——我死了。
林小豪缩缩脖子,闷热车间居然有一丝凉意。
……
傍晚时分,油麻地小白领钱慧儿啜着杯丝袜奶茶,在公交站边等巴士,她隐约听人提起白桥塔女尸案,不由竖起耳朵。
年轻女仔死得惨,钱慧儿心有戚戚,时不时关注警署公告,可惜一直没有线索,搞得钱慧儿有点心惊,近日上班都在包里偷带把剪刀。
总觉得凶手就在人群中,伺机寻下个目标。
她看谈论的人拿着报纸,忙到旁边士多店买了一份。
她看报纸有个习惯,要先看版尾,于是她直接看到免责声明。
“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上当受骗!
钱慧儿差点骂街,又不好意思找老板讨回小钱,憋着气随便看了一眼。
果然,一开头就毫无底线,什么‘我死了’,死人还会写故事啊?!
纯粹博人眼球!
钱慧儿皱着眉,生气归生气,第一人称故事确实没看过,她忍不住多看几行。
【我死了。
死在夏夜的白桥塔。
我的身上掉出一块墙砖,是我爸找了很久那块。】
钱慧儿看得一头雾水,墙砖?
好怪。
再看一眼。
巴士到站,钱慧儿上车落座,在摇摇晃晃的车上将故事读了下去。
【我来自北方一座很多风雪的小镇,家里穷,我很早就辍学打工。十七岁时,家里要我嫁给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换取彩礼给我哥娶老婆,我不肯,被家里打得皮开肉绽。
晚上我疼得睡不着,听到窗外有人提到我的名字,我仔细去听,原来家人以为我熟睡了,正在讨论怎么把我嫁出去,他们说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还不如早点换笔大钱。
我哥说可以找我亲生父亲拿钱,早几年有人传他在香江发达了,开豪车住大宅,肯定不缺钱花,但我妈说去香江找人太麻烦了,还不如将我嫁了。
他们吵了起来,我却开心地睡了,从前我一直不理解父母的偏心,原来我不是他们的女儿,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第二天我趁没人在家,在箱底翻出一张泛黄的旧相片,是年轻的父亲抱着年幼的我,那一刻我心底涌出无限的喜悦和勇气,我决定去香江,寻找我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