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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九尾之血 ...

  •   “小狐……小狐……”
      是谁在说话?
      “小狐,你不记得我了吗?”
      是在叫我吗?
      “小狐,你的九条尾巴怎么不见了?”
      我的,尾巴?
      “小狐,世间之人非皆善,勿要轻信他人。”
      你究竟是谁?
      “小狐,你先有咬下我血肉,后又将我推入河水中,可是欠了我两次!”
      你是……
      “小狐,快醒醒。”
      “竖亥!”
      我喊着他的名字从梦中惊醒,刚才那人的声音还在耳畔隐隐作响,我甚至有些分不清那对话是在我半睡半醒时真实发生的,还是,仅仅只是一场梦。
      我撑着疲惫的身体强行让自己坐起身来,回过神之时忽然发现周围安静得出奇,灵猫们似乎都不在洞中,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披上猼訑皮准备去洞外一探究竟。
      俯身从矮小的洞口走出,雨已经停了,外面又是傍晚时分。刚要向前走去,脚下似是踩到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我抬脚一看,一只浑身鲜血的灵猫躺在那里,看样子应是刚死不久,我吓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地上。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我向远处走去,借着天空一点微光,我发现距离洞口不远处遍地全是灵猫的尸体。
      我试图去寻找是否有小洛的尸首,可却已经分辨不出——有的只剩身体躺在那里,脖子上流出的鲜血已经有些干涸,有的连身体都不知所踪,只有七零八碎的残肢洒的遍地都是,还有的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部位,只是一滩肉泥堆放在血水里……
      一口酸水不禁从肚中返到嗓子眼儿,我忍不住作呕起来。眼睛有些湿润,心中也有些痛楚。
      如此作为不是尚付又是何人?一定是尚付发现了我的藏身之地,而这些灵猫在我熟睡之时,为了救我将其不知引去何处,从而死伤无数。
      我来不及细想其中关系,只是向地上无数惨死的灵猫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便找了一个没有尸体的方向逃跑。这些灵猫既然已经为了救我而牺牲,我自然不能辜负它们的付出,且尚付性狡猾,不知何时就会发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所以如今最紧要的是立刻离开此地。
      我重新整理了思绪,开始分析当下的情况——
      我从基山逃出,一路向西来到亶爰山,看灵猫们尸体的方向应是将尚付向东边引去了,由此看来继续向西行是很正确的决定。
      雨后的山路十分难走,还好身后暂时没有追兵,能让我的步伐减慢些,不然一个不小心滚下山,恐怕不死也残。虽说是慢行,但由于猼訑皮的加持,如今的脚力乃是过去数倍,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柢山脚下。
      看着眼前光秃秃的石头山,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猼訑被活生生剥皮的画面,身上披着的大氅瞬间也变得阴森可怖,我只好又加快脚步赶紧离开这个阴霾之地。
      一路上数只野兔、野鼠被我惊得四处逃窜,但我并没有将它们纳入腹中的打算,虽然早已饥肠辘辘,可常年的流亡和长期的折磨早已让我习惯了饥饿的感觉。
      柢山并不大,不到一个时辰就绕出其范围,来到山后,只见大片草地尽显眼前。月亮从身后缓缓爬上天空,我停下脚步向远方眺望,似乎在西边很远的地方有群山连绵不绝。我整理好呼吸,以远方的群山为目标向前奔去。
      不记得听谁说过一句话——“望山跑死马”,如今我如一匹快马向远山飞驰,但青山见我却依然渺小。
      月亮不知不觉与我赛跑,眼下正挂在前方的天空,仿佛在对我拍手鼓劲。随着眼前的青山越来越近,月儿也偷偷藏在山后不见踪影。走近群山才发现,山上郁郁葱葱全是参天巨树,有一条河流自山的北面向东方奔流而下,隐藏在北方地平线外。整座大山在众星的光辉照耀下显得生机勃勃,仿佛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在黑夜中安静的矗立着,在黎明到来的那一刻,就要收拾行囊离开家乡,孤身闯荡四海八荒。
      正在我陷入无限遐想之时,一阵似敲击木头的轰鸣声响彻云霄。我在震惊之余赶忙向声源处看去,只见北方河流中一只体型如房屋般大小的巨龟正从水底浮出水面,它形貌虽与普通龟类似,却长着鸟一般的首级,蛇一样的细尾,这应该就是古籍中记载的玄龟,那此山应当就是位于基山西边约一千里的杻阳山。
      玄龟寿命之长可达数万万年,这一只的年岁说不定与我青丘灵狐先祖不相上下,为了避免冲撞到它引其不悦,我赶忙向南边远去,准备从杻阳山南坡入山中。玄龟乃是千万年难得一遇的瑞兽,如今居然被我碰见,但愿未来的路能一帆风顺。
      直到藏身于巨木林中,我才敢停下来歇息,肚子也开始咕咕直叫。可能是因为过于饥饿,再加上持续不断的赶路,此时腹中忽然感到一阵绞痛,我决定立即动身在附近找些吃食。
      这杻阳山与柢山、亶爰山的环境截然相反,花草树木十分茂盛,果子自然也应有尽有,我没走几步便在一颗巨树下寻到几个掉落在地上的果子,于是便捡起狼吞虎咽起来。几粒果子下肚,饥饿感减退些,可腹中的疼痛却愈发强烈。我倚靠着大树躺下,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以让自己好受一些,可无论怎么辗转反侧却都不能缓解疼痛。腹中不停的抽搐着,胸口也开始堵闷起来,我侧着身子伸着头咳嗽了几声,然后便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持续巨咳。
      难道是刚才吃的果子里有毒?可其中有些果子被山中小兽啃食过,应该是无毒的。在我痛不欲生之际,回忆突然直击脑海——当时猼訑对我下的毒如今发作了。我感到一股热流从腹中窜出,猛烈咳嗽几下后,便一口黑血吐在地上。我以为疼痛感会就此罢休,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我开始重复剧烈的咳嗽然后吐血,再咳嗽、再吐血,好像直到身体的鲜血被全部吐尽才能停止。
      不知吐了多久,似乎已经吐不出什么了,视野逐渐模糊,头脑也开始眩晕起来,我像一滩烂泥浑身无力的瘫在地上。
      或许是我遭了报应,猼訑原本命不该绝!
      我感觉身体像是变成一根羽毛随风飘在空中,越飘越远。恍惚中又来到了那个光秃秃的小山,几只鯥鱼在陷阱边蹦跳着,只是这次没有人在石头后面守株待兔。我飘啊飘,逐渐飘落,停在那个布满尖刀的陷阱中,停在那个布满陷阱的夜晚……
      紧似乎是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潭中,又或是在一个极度漆黑的夜里迷了路……我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离开这个地方。我拼命的挣扎、呼喊,可又好像失去了所有感知的能力,听不见、看不见、闻不见、触不见……这里黑的能将一切吞没。
      我不想死。
      救救我……
      接着,是长久的黑暗。
      忽然,一阵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那声音并不是从耳中传入,仿佛是由心中传出。我不再挣扎,任自己像一只鱼儿泡在这美妙的歌声里。那声音忽的从体内窜出,在周身来回穿梭,我游动身体,试图追上那旋律,就在快要触碰到的一瞬间,身体又逐渐沉重了起来,五感也开始慢慢恢复……
      睁开双眼,一缕阳光正映在我的脸上。浓浓的血腥味还未散去,身上的疼痛感却已消失殆尽。
      耳边传来一阵歌声,或许就是它将我从垂死的边缘唤醒。我侧脸看向身旁,只见一只外形似马,头长雪白鬃毛,身披虎斑纹,尾如血般殷红的灵兽,正在一边舔舐地上的鲜血一边发出如歌声般的鸣叫。这种灵兽我曾在爹爹的古籍上看到过,其名曰鹿蜀,是祥瑞的象征。
      “谢谢你~”
      我抬起手轻轻抚摸它的头,它似乎对我没有一丝芥蒂,任由我对它摩挲着。
      一阵大风袭来,突然间,它似是被什么惊到了,嘶鸣一声便拔腿就跑。我抬头一看,一只六翼巨鸟从空中降落在我面前——是尚付!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似是要从嗓子眼跳出,身体慌乱的仿佛不受我所控,竟一时不知该逃向哪里。
      “真是熟悉的血腥味儿!”他说话之余,已经闪现到我面前,紧接着将锐利的尖爪刺入我的身体,然后将我紧紧抓住飞向高空。
      “你猜没有猼訑之皮,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你会不会死。”
      话音刚落,我还来不及反抗,就感觉身体急速下坠,一阵剧痛后,我重重摔在地面之上。嗓子一阵湿热,口中鲜血喷射而出,浑身筋骨也仿佛在一瞬间被折断,任我怎么用劲也爬不起来。
      “跑啊,你不是很能逃跑吗?”尚付怒吼着落在我面前,只见他的三头真身此时只剩两头,原来他竟是三命鸟,钦原之毒只是杀死了他其中一条命!
      “既然你害我丢一命,那就一命抵一命!”他尖锐的声音冲破云霄,眼看就化作人形,手持匕首向我刺来。
      “留我一命!”我大喊,“我的血可引世间万兽。”
      刹那间,刀尖停在脖颈处,仅仅划破一层皮。鲜血顺着匕首渗出,尚付双眼放光的盯着我的脖子,而后贴上来吮吸我的伤口,一瞬的刺痒和黏腻感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当初就是这个味道将我吸引才见到你,”他起身思考了片刻,“看来你暂且还算有用。”
      说话间,尚付又变出真身用利爪将我抓住带至空中,向北边飞去。
      离开杻阳山时,山中再无鹿蜀瑞兽的歌声,飞过玄龟栖息的河流也不见其身影。我已记不清像这样被尚付抓在空中是第几次了,反正此时此刻对于如此高度,我心中已毫无波澜,只是身体剧烈的疼痛让我这段“旅程”变得十分痛苦。
      大约过去半个时辰,尚付终于将我放至地面,我艰难的抬起头,发现身处一座从未到过的大山前。此山与亶爰山相似,远远望去并无花草树木,但水源却十分丰富。
      “长右,我来寻你了。”尚付突然向山中大喊。
      连续喊了几声后,远处山上一个黑影在巨石间来回跳动,身姿敏捷至极。不一会儿,那个黑影就出现在眼前——他形似猿猴,双臂奇长,头上的毛发为白色,身上的毛发却为青色,毛绒绒的脸上长了四只耳朵,双眼炯炯有神似放光,纵使在白昼,似乎也能被其眼中的金光所闪耀。
      直到平稳的站在尚付面前,他才摇身变化成人形,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骤现眼前。
      “尚付兄可是又要给我带来什么礼物?”长右一边说着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听闻近日长右兄欲驯服蛊雕为坐骑,我带来一灵狐为你助力。”
      “灵狐有什么好稀罕的?”长右一脸鄙夷看着尚付。
      “这只灵狐与众不同,其血可吸引世间千万兽族,你不是一直发愁如何将那蛊雕引出吗?她就是活脱脱的饵。”
      听了尚付的一番话,长右思索了一阵,然后对他说:“好,这个礼物我收下了,若真如你所说那么灵,那我便欠你一个人情,今后你若有任何需求尽管找我。”
      尚付笑着拍了拍长右的肩说:“你可要记住今日之承诺,对了,这灵狐机敏的很,为防止她逃跑,我看还需打断她双腿双臂,省的日后再生枝节。”
      话音刚落,尚付用法术使出一阵掌风打向我,只听见几声脆响,我的双腿和双臂骨节处被生生折断,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不禁叫喊起来,泪水也控制不住奔涌而出,可任我怎么嘶吼,此时也只有脖颈能挣扎了。
      “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行离去了。”话未说完,尚付便披挂着猼訑皮,展开翅膀飞向远方,只留我和长右在原地面面相觑。
      身体的疼痛并没有让我昏死过去,意识反而愈加清醒,虽然此时可能又落入另一个深渊,但看着尚付远去的身影,心中也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世间不会再有比他更为阴险毒辣之人。
      长右走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扛起放在肩上,边走边对我说:“别害怕,我会将你身上的伤都治好。”
      “尚付行事还是那么残暴,一点都没有君子之风度,还是我比较好……”
      长右一路上自言自语,我在他肩上忍着痛和泪一言不发。
      好像是怕我颠簸,他并没有像来时一样在山石中来回跳跃,而是保持着人形在山间小路中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
      “狐狸,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没有回答他,他也不生气,依旧自然自语着。
      “狐狸,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落入尚付之手?”
      “狐狸,你今年芳龄几何?”
      “狐狸,你怎么不会化形呢?”
      “狐狸,你叫什么名字?”
      ………………………………
      “我叫,白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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