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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柢山奇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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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我和刚来这里时一样,每日重复着吃饭、喝药、睡觉这一系列动作。我不敢出这石屋,只怕乱逛之际又被猼訑猜疑。
经过七日的休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真的强健许多。
是日,在我吃完晚饭准备喝药就寝之时,猼訑来到身边让我先放下药碗,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没有提出任何疑问便跟他去了。
猼訑的洞穴在基山北面山腰处,所以基山北面自山腰向下全是他的地盘,而尚付则占据基山山顶以及南面山腰以上的地盘,其余地方为公共领地。
我跟着猼訑自基山北坡山腰处向山下行,此行猼訑遣散了身边的跟班和心腹,只带我一人,我心中有些惴惴不安,难道他又想对我做出什么考验?
猼訑快步走在前面,我则紧跟其后,一路上我们二人都沉默不语,气氛十分凝重。
似是走了有半个时辰,蜿蜒的山路被平坦的路面所替代,我们终于来到山脚。
“白一一,你可知我原形是什么?”猼訑突然停下脚步对我说。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叫谁,迟疑了片刻才想起,白一一是他为我取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回答他。
“你看。”话音刚落,他似一阵风的奔向远处。
借着月亮的微光,我看见他变成了一只形似羊的巨兽,与普通羊不同的是,他炯炯有神的双眼旁居然长了两对耳朵。
他变回真身后从远处向我奔来,一身灰白色的毛在银色月光的映射下显得英气十足,还有身后那九条尾巴,也随着他的身躯在风中飞驰。
原来,他也是九尾兽,我心中一阵酸楚,似是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吐出不得。
“小心!”
出走的意识被一声呐喊叫了回来,这才发现猼訑在距我不到一寸的位置刹住了脚。
“你为何不避?”猼訑粗着嗓子问我。
原来又是一个小考验,我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睛回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大王既然看重我,那必然是完全信任我的,我相信大王不会置我于死地。”
“来,骑上来,”他边说边低下身,“你身无法术,此去柢山七百多里路,若是步行何日才能到达?”
“大王,我……”猼訑生性多疑,不知道他此行又是何用意,我自然不敢轻易骑在他背上。
“快来,这次真的是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他保持着俯身的姿态,我见状也不得不顺应他意,于是便跨上他背,与他一同出发。
猼訑奔跑的速度似乎比尚付飞行还要更快些,我骑在背上紧紧抓住他两只角乘风飞驰,周遭的景物变成一条线纷纷被我们甩在身后,在这种极致速度下,时光的流逝似乎变得慢了起来。
应是又半个时辰过去,月亮正值头顶,猼訑的速度逐渐变慢直至停止。
“到了。”他边说边压低身姿以方便我从其背上跳下,我轻轻一跃平稳的落在地面上。
“这里就是柢山?”我边说边环顾四周,一座小山屹立眼前,放眼望去山上竟光秃秃的无一株花草无一颗树木,“此山为何无草木?”
“传说神族羲和与帝俊生十子为金乌,十只金乌在空中贪玩,惹得四海八荒连年大旱,后有人族后羿箭术超群,于是借昆仑帝之神箭射杀九只金乌,其中一只尸身便落在这柢山,金乌虽死可周身却依然带火,于是柢山花草树木一夜之间全部燃烧殆尽再无生还。”猼訑很认真的为我讲解其中故事,我也听得津津有味,无意中转过头看向他,不知何时已化成人形。
“大王带我来此,可需要我做些什么?”我问他。
“柢山虽无草木,但山中却有一种奇鱼,名曰鯥,它生长于陆地而非水中,形似牛,却有蛇一样的尾巴,肋下生翅,可腾空而飞,只在夜间出行,”猼訑说着说着看向我,“最重要的一点,传闻说,食其肉可增益法术,你既是我心腹,自然不能无法术傍身。”
增益法术?原来他来这里是为了我……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心中仿佛有一个过去的我在轻轻敲打着心门,但很快,现在的我将她降服在那扇“门”后。
“谢大王垂爱,我该如何抓捕这鯥鱼呢?”我回应他,试图逼着自己摒除那些毫无作用的杂念。
猼訑听了我的疑问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一边打开一边对我说:“鯥鱼喜吃烤熟的肉,我来时从洞中带了些野兔肉,咱们做个陷阱,静静等它上钩。”
想起上次做陷阱之时,遇到了尚付鸟,没想到这次又是和猼訑一起。
猼訑拿着熟肉带我去到一个疑似鯥鱼巢穴的洞口附近,我们迅速做了一个陷阱,然后藏身于附近的岩石后面静静等待。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和猼訑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我终于仔细的观察了他的面容——一张不大的方圆脸上长着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挺拔的鼻子像一颗松树矗立在岩石般的唇上。
“快看,有鯥鱼从洞中出来了。”猼訑低声对我说。
我看向陷阱方向,果然有一只鱼大小、牛身蛇尾的小兽在陷阱边徘徊,不过它好像知道那是一个陷阱,所以不断振动着双翅在原地徘徊不前。
“鯥鱼比较聪明,所以很难被捕捉,咱们还是需要有些耐心。”猼訑安慰我说。
“好。”
我和猼訑一同观察着那只鯥鱼,不知过了多久,只知月亮开始渐渐向西偏移。我有些按奈不住,眼看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微亮,我不想错过这样一个绝好的恢复法术的机会。
“大王,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我有一个方法,应该可以引鯥鱼上钩。”我轻声对猼訑说。
“是何方法?”
“以我之血吸引鯥鱼。”
“你确定可行?我从未听过鯥鱼喜饮血。”猼訑满脸质疑的说,不知是怀疑鲜血可引鯥鱼,还是对我的身份有所猜忌。
“大王专门带我一人来此地,必定不能让大王空手而归。”
说罢,我便趁那鯥鱼回巢之时,起身走过去在陷阱上滴了几滴指尖血,然后回到岩石后与猼訑继续等待。
不出我所料,不到片刻便有三四只鯥鱼从巢穴中纷涌而出跑向陷阱,然后被其下面掩埋的尖刀所刺穿。
我和猼訑看到有鯥鱼中了陷阱,于是迅速从岩石后跳出跑过去。
“没想到竟然被你误打误撞猜对了,这鯥鱼果然更喜爱饮血,它们闻到鲜血的味道就失控似的冲向陷阱,今天真是收获颇丰!”猼訑一边笑着对我赞扬一边将几只鯥鱼从尖刀上取下,“来,咱们现在就烤了它,给你我增长法力!”
提到增长法术,我自然是再乐意不过了,好好活着、修炼法术是我目前最大的目标。
“大王,这里没有木柴,咱们要如何烤鱼?”我有些迫不及待要吃掉这些鱼。
“我的双角可御火。”话音刚落,只见猼訑头上冒出两只角,然后将手中的几只鱼向空中用力一抛,猼訑很潇洒的扭动几下头,几只鯥鱼便串在其双角之上。
鯥鱼早已死透,所以只有少许血液在那对角上流淌,滴到他的眼眸之上。猼訑闭上双眼,他的一对角忽然发出耀眼的红光,就像两块烧红的炭火,没过一会儿,鯥鱼开始冒白烟,香味儿也随之扑鼻而来。
看到眼前猼訑这个“大厨”的样子与平日里正襟危坐的他大相径庭,我没有憋住心里的逗乐儿竟笑了出来。
“很好笑吗?”他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我问道。
看到他好像有些生气,我便迅速整理了心情,停止笑容,沉默不语。
“烤好了,你先吃,我去后面行个方便。”猼訑从角上取下烤鱼递给我,然后转身走向远处的岩石后面。
我看着手中的烤鱼竟有些不知所措,眼前不正是一个下毒的好时机?可为何却有些不忍下手。
正当我犹豫不决之时,几声熟悉的鸟叫从猼訑相反的方向传来,我看向声音的源头,有两只发光的眼睛在暗处忽隐忽现——尚付真的派人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我从头上取下木簪,将略粗的那头插在鱼肉中搅拌几下,然后迅速又将其戴回头上。
我转过头看向那双眼睛,已经消失不见。再看向猼訑的方向,他正优哉游哉的从岩石后面出来走向我。
“还不错,你没有趁我解手把烤鱼全部吃光。”猼訑边说边接过我递给他的烤鱼,然后毫不犹豫的大快朵颐起来。
只要吃掉手中的烤鱼,我就能增长法术,只要猼訑中毒身亡,我的计划也就能顺利完成一半,可为什么,我此刻却高兴不起来。
涂山汐沐,你不可以心软!
涂山汐沐,你别忘了这一切最终的目标!你为了完成这个计划已经受了多少折磨,怎能因为一时心软就放弃!
反正猼訑已经将有毒的烤鱼吃进肚中,要不了多久就会毒发身亡,我如今再想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举起手中的烤鱼狼吞虎咽将它吃下,脸上僵持着虚假的微笑。
两条鯥鱼下肚,我抬起头看向猼訑,他还在津津有味的品尝那条毒鱼。突然,就在我盯着他的一瞬间,他长大嘴巴似要呕吐,只见一阵干呕过后,一口老血连带刚吃进去的鱼肉喷溅而出,落在我身上。
“你,你在鱼肉中下毒了?”
月光照进猼訑的双眼,使他的眼神变得格外凄厉,我吓得连忙起身后退。
“我……我……”我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是拼死都不肯承认自己是细作吗?我如此信任你,为何却如此对我?”猼訑忍着剧痛想要强行站起身,却反复摔倒在地面,“尚付不是你最恨的仇敌吗?难道你的九尾不是被他所斩?”
九尾??
“你什么时候看出我是九尾狐?”猼訑居然看穿了我的真身。
“第一次见你之时,我就认出你是九尾灵狐,你以为我是任谁都会救的吗?”猼訑的声音失去了以往的洪亮变得越来越虚弱,“只不过千算万算,看穿了你的真身,却没有看穿你的真心。”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是九尾狐,当初救我也是带有私心,如若是这样我心中还能略微减少些歉疚。
就在我走神的瞬间,猼訑忽然化出真身,头顶双角向我冲来,待我反应过来之时,腹部一阵剧痛——我已被他撞飞数米之外。身体的筋骨像被一根根折断般疼痛,我吃力的站起身看向猼訑,他已经瘫软在地上就要死亡。我在手心写下“火”字,而后掌心向天,一股烟火窜天而出。
“哈哈哈哈……”猼訑忽然发出一阵讥笑,“堂堂高贵九尾灵狐竟然甘做尚付老怪之蝼蚁!”
听了他的一番话,我心中一阵痛楚油然而生,逐渐竟有些恼羞成怒。
“你知道为什么每次喝完医婆的药都昏昏欲睡吗?”他接着说道。
我走近他身边,他已经虚弱的连说话都十分费力。
“莫非你在里面下了什么药?”我趴在猼訑耳边问道。
“是啊,这种毒只有我知晓,也只有我能解,不过这毒是什么,解法又如何,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猼訑说完,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那是我在他脸上从未见过的神情,让人看了心中一激灵。
天空已经有无数鸟群在盘旋,一阵大风吹过,尚付从天而降,落在我身边。
“做得很好,四十,你的任务完成了。”
又是那个熟悉的尖锐嗓音。
“主人。”听到这个声音,我不由自主的跪在他面前。
“四十真是听话,既然如此,那我就恩赐你亲眼看着猼訑被我剥皮。”
尚付说着就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走向猼訑,然后十分熟练的将匕首迅速插入他头颅。
“尚付,你不得好死!”猼訑痛苦的怒吼着,顷刻间,柢山万千山石似乎都在颤动。
“我倒要看看现在是谁不得好死,哈哈哈哈,今后基山宝地就只有我一个王!”
我撇过头不忍看眼前的惨状,可几个尚付的手下却上前来将我按住,逼我亲眼看着猼訑鲜血四溅——一声声惨叫响彻云霄,腥臭味瞬间在整个山中弥漫,岩石也都被染成红色。
我眼睁睁看着猼訑从不断挣扎到一动不动,他就这样被活生生剥皮折辱至死,他直至死都用那双幽怨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我,好像随时要冲到我面前将我撞得血肉模糊。
我忽然感到腹中一阵恶心,刚吃进去的鯥鱼变成一滩酸臭的粘稠物又全部被吐出来。我终于坚持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时也不知是对猼訑的愧疚还是心疼已经吃进腹中、能增进法术的鯥鱼。
一记耳光突然落在我脸上,紧接着又是狠狠一脚踹在我身上。
“你若是对猼訑有所怜悯,那就去陪他,如此大喜之日哭什么哭?真晦气!”猼訑将手上的鲜血在衣服上擦了擦,“来人,将她带回巢中。”
我被尚付一巴掌扇回了清醒,先前猼訑对我撞击所造成的伤忽然疼的更加剧烈,我瘫软在地上无法起身。一旁的尚付手下走到我面前,为我戴上那条熟悉的铁链,而后,我被无数只鸟用尖爪撕扯着皮肤带回尚付老巢。
离开之前,我听见尚付对众鸟说了一句话:“基山鸟族听令,随我攻上猼訑洞穴,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