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岛将明[破镜重圆]》眠芜

3、长岛将明 N

　　孟晗几乎是没有思考，完全凭借本能意识地冲出了会场，跑到会场大门口的时候，她就有些后悔地暗骂了自己一句。
　　她连追上庄明屿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她蓦地刹住了脚步。

　　庄明屿好整以暇站在离她十步距离之外的地方，幽暗的瞳孔定定地看着她。
　　两人隔着嘈杂的茶歇厅，遥遥对望。

　　孟晗一瞬间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还没走上一步，就被章莹兴致勃勃的声音拦住。
　　“庄大夫！你也来了！”
　　章莹一手草莓小蛋糕，一手柠檬蛋挞，兴高采烈地小跑到庄明屿面前。
　　昨晚的救命之恩，让她在内心为庄明屿打上了一个“人超好的民间大夫”的标签，此等帅哥自然要好好聊几句啊！

　　“嗯。”庄明屿应了一声，垂眸看了眼她手里的蛋糕蛋挞，顿了一下，“是该多吃点，这样就不会低血糖了。”
　　章莹还没来得及献上自己心爱的小点心，就被孟晗轻咳一声打断了。

　　孟晗盯着她手里自己最喜欢的草莓蛋糕，面不改色地撒谎：“章莹，齐老师在找你。”
　　章莹大惊：“我刚才都没怎么听，齐老师不会要提问我吧！？”
　　“我不知道。”孟晗说，“还不进去？”

　　饶是迟钝如章莹都看出来了，这位在医学院久负盛名的、冷酷无情的孟老师，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庄大夫，神色不虞。
　　她脑补了三万字相爱相杀的戏码，咽了口口水，一口一个火速吃掉手里的点心，然后颇有些恋恋不舍地说：“那孟老师，我去受死了……”

　　孟晗赶走了电灯泡，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的沉默下来，她丧失了方才十二分的勇气，也不需要在学生面前摆足架子，垂眸不言不语地站在那儿。
　　她不用抬头，也能想象到庄明屿的目光会落在她身上，用他不着痕迹的无情眼神，可能还会有几分被她愚弄戏耍的愤恨。

　　但她没有抬头，也就没有看到庄明屿带着一丝迷茫却可以堪称温柔的眼神沉沉地垂眸望着她。

　　六年，足以让所有人和事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是庄明屿却觉得孟晗一点变化都没有。
　　就仿佛还是六年前，她也披着微卷的长发，低垂着眉眼，背脊挺直，假装乖巧，实则咬牙切齿地盘算着一百零八个坏念头。
　　然而时过境迁，他们两个之间的一切也只能让庄明屿用简单的“好久不见”轻轻揭过。

　　孟晗被这可怕的沉默攥住呼吸，手指无来由地蜷缩握紧，冰凉的指尖却怎么也捂不热，明明他们站得很近，不到一臂的距离，可是这中间却像隔了一堵厚厚高高的墙壁，将周围的空气全部抽干，叫她只想拼命逃脱。
　　她迫切地想要打破这可怕的沉默，于是她平静地开口问：“你怎么会在绍宁？”
　　庄明屿闻言不带感情地轻笑了一声：“你说呢？”
　　孟晗沉默了。

　　当年斩获无数医学赛事奖项的心外天才，被心外一把手方教授收入门下，几乎可以提前预见他的未来，可是仅仅因为孟晗，他声名扫地，只得待在这三线城市默默无闻地做起了小诊所的医生。

　　“对不起。”孟晗眨了眨眼，语速极快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
　　“孟大小姐还没玩够？”庄明屿冷声打断，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嘲讽。
　　“不，我只是……”
　　庄明屿却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语气冷淡地说：“抱歉，我不奉陪。”
　　孟晗再次无话可说，他们之间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诊所不能离人，先走了。”
　　半晌，庄明屿留下了这么句话，仿佛他们方才的剑拔弩张都只是错觉，他们真的只是阔别六年不太相熟的旧友，简单的寒暄之后就该分别。

　　这段不太愉快的对话，将孟晗下午的心情搅和得一塌糊涂。
　　她静静地坐在那。
　　主席台上光鲜亮丽的分享者，会场内此起彼伏的掌声，艳羡不已的眼神和夸赞声，这些庄明屿本来也可以拥有的。
　　只因为他们之间那段乱七八糟不堪一提的过往，就将这些全然抹去了。
　　孟晗想，至少要趁她还在绍宁的这段时间，给他一点补偿，哪怕他心高气傲不愿意接受。

　　***
　　当天的研讨结束后，齐之恒带着她驱车前往了李辰睿设的宴席。
　　李辰睿低调地选择了一家本帮菜，态度恭谦地站在饭店外接迎着赴宴的人。

　　孟晗一下车就走向他，十分热络地说道：“李主任，今天的报告可真是让我受益匪浅。”
　　跟在她身后的齐之恒有些意外。

　　“不敢不敢，我这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李辰睿虽然不认识孟晗，但客套话也是张口就来，“也是我们手术团队的相互配合，哪能把成果都算在我一个人头上啊！”
　　李辰睿正要问她是谁，齐之恒已经走上前，笑道：“Z大医学院果然出人才，省内各大医院都快被你们包圆了！”
　　“齐主任。”李辰睿点头示意，转而欣喜地说：“原来也是Z大毕业的，学妹师从哪位？”

　　孟晗顿了一下，说：“我本硕都跟着顾教授学习的。”
　　“啊顾呈教授，久仰久仰！”李辰睿忙说。

　　他们来的时间正好，人都差不多到齐，三人边说边往包厢走去。
　　孟晗笑道：“都是沾我父亲的光，不然我也很难投入顾教授门下，心外科一直都很少招女医生的。”
　　李辰睿有些懵，齐之恒虽然有些意外她如此不避讳，但依旧和善地笑道：“李主任肯定是读书时醉心研究了，怎么连卓瑾的千金都不认得！这当年应该是风云Z大的消息吧！”
　　李辰睿恍然大悟，态度一下子谦逊起来，连连赔笑道：“你看我真是……原来是孟小姐。”
　　他说着，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孟晗一番。

　　年轻的女医生穿着简约低调的玫瑰粉衬衣，白色西装长裤显得她十分纤细高挑，露出的右手手腕上戴着一块粉色盘面银色表带的手表。
　　是他曾经用一年年终奖买下的同品牌手表，但和孟晗戴的这块价值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他起了兴趣，笑着说：“说起来，我在Z大读博时，孟董事长还来我们学校做过讲座，那时候我就对他的一些医学理念十分推崇，也曾有幸向他提问过，不知道孟董现在可好？”
　　孟晗保持着她一贯优雅温婉的笑容：“我爸好着呢，李主任有空来杭城，我爸肯定还记着你。”
　　李辰睿大喜过望，连声道好。

　　李辰睿请的人并不多，开了两桌，孟晗看过去，一桌是人民医院和主办方的领导，一桌便都是各大三甲医院来的副主任医师级别的医生。
　　可谓是目标明确，野心勃勃。

　　“你怎么今天转了性，突然喜欢上这些人情世故了？”齐之恒给她倒好热茶，貌似无意地开口问道。
　　孟晗瞥了他一眼，神态自若，正要回答，那边李辰睿就端着酒杯来这桌敬酒了。

　　他陪领导喝了不少，面上有了几分醉意，却依然自谦地说道：“我们心外就该多出来交流交流，我也好多些学习的机会啊！”
　　大家都连连说着：“李主任这主意好，现在好些病人都宁可求稳去心内做介入，都不愿意来心外，我们也该突破革新，多搞些交流研究了，不然病人都留不住咯！”
　　大家说着都笑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李辰睿叹气，“学妹你们附一应该这种情况好很多吧，毕竟大城市，家属思维都会灵活些。”
　　孟晗不愿多说，只是浅浅笑着说：“还好吧。”
　　“孟医生是李主任学妹呀！？”席间有人问道。
　　李辰睿“哈哈”一笑，说：“可不是，正巧了。孟学妹从国外读博回来没多久，你们明天听她的汇报就知道了，厉害着呢！”
　　众人连声称是。

　　酒过三巡，李辰睿顶着酒意，仍然贴心周到地站在门口，将一波波同僚领导接二连三送走，正要摸出手机打电话，就见孟晗款款走来。
　　他立刻迎上去问：“学妹怎么回去？”
　　孟晗指了指不远处的停车场：“齐医生开了车，我们会一起回酒店的。”
　　李辰睿“哦”了一声，笑着打探道：“齐医生和学妹看起来很登对啊！”
　　孟晗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李辰睿自觉失言，只得挑开话题说：“学妹以后常来绍宁玩啊，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请学长帮忙。”孟晗诚恳地说。

　　李辰睿点了根烟，示意她继续说。
　　孟晗微微退后了一步，笑着说：“说起来也巧，这次来绍宁，遇到了一位……学长，也是我们Z大医学院毕业的，比我高一级，非常优秀，但是当年出了点事儿，他就没能留在杭城，来了绍宁。”
　　“哦，是谁啊？搞不好我还认识呢！”

　　孟晗踌躇片刻，说：“是庄明屿。”
　　然后她就看到李辰睿夹着烟的手指僵住了，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没等她细想，就听李辰睿说：“那我还真不认识了，怎么？孟学妹求我帮他什么？”
　　“学长你也知道，心外科缺人，更缺人才，我想学长在绍宁还是很有人脉的，能不能——”
　　她话音未完，就被车前灯晃了眼。

　　孟晗转头一看，就看到庄明屿穿着黑色冲锋衣，从一辆黑色本田走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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