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万里》昭妟

6、路见不平（上）

　　又一日夜里，乐思蜀正为自己化出的数根挺拔的翠竹得意着，一阵压抑着的争吵声忽然传入耳际，说话的一女一男语速急促，显然都带着些怒气。

　　“你到底把‘萤火’弄哪去了？”

　　“一个破炉子而已，干嘛这么紧张？都让你别再问了！”

　　“什么破炉子！那是宇少侠给咱们村子的法宝，保护咱们平安的……”

　　“宇少侠宇少侠，她给你和那个死丫头吃了什么迷魂药？一个娘们抛头露面又那么霸道强势，我看死丫头就是跟她学的，才成了今天这种不三不四的样子。”

　　“你说什么呢？刘三！什么娘们？什么死丫头？什么不三不四？你不要以为在外面混了几年，就能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女人的声音抬高了几分，乐思蜀微微侧头，她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小兰的母亲贺菱。紧接着传入她耳畔的是那男子的一声嗤笑：

　　“这就恼了？你们这些娘们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激动起来了，干不成什么大事。”

　　“刘三，我还纳闷阿弟那些难听的粗话都是跟谁学的，原来都是从你这儿来的！这些事我先不和你计较，你先说清楚把‘萤火’放哪里了。”

　　“贺菱，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磨唧，咱们村什么时候都太太平平的，要那没用的玩意儿干嘛？”

　　“刘三，村子里的太平是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

　　“哎呦，又是那些烈火宗的娘们给的呗。我告诉你贺菱，修道除魔这点小事儿，对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来说特简单，现在只是给她们点表现的机会，你懂不懂？”

　　“刘三，把你的嘴放干净些！你真是醉得厉害！当初被魃兽吓得屁滚尿流的人是谁啊？哭着求宇大侠的又是谁？你在外面混不下去，为什么要回灼州？去找你的‘爷们’兄弟不好吗？”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嗝，我可没醉……”

　　不论醉没醉，刘三的声音和话语都让乐思蜀反胃，她皱着眉揉揉耳朵，正打算找个更清净的地方继续修习，一个较刘三更为粗糙刺耳的男声插了进来，令她的脚步不由一顿。

　　“嫂子，您消消气，大哥这人就这样的，小事上总是糊涂。”

　　“大哥？”

　　乐思蜀听到贺婶贺菱有些狐疑地问了一句，随即传来的却是一声短促的尖叫，乐思蜀面色一变，她回转过身，继续凝神听去。

　　“吓到嫂子了？嘿嘿，无心之失，请您原谅。”

　　“你……你……”

　　贺菱的声音颤抖着：

　　“你是什么人？你身上挂着的那些骷髅头是从哪里来的？”

　　“嫂子别怕，这些骷髅都是我从一些不太对付的朋友那里讨来的，道上其他人总觉得晦气，只有大哥不嫌弃，还邀请小弟千里迢迢地赶来灼州，到家里做客。”

　　从不对付的朋友那里讨来的骷髅？粗鄙男子的话让乐思蜀心中泛起担忧，她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在游戏中，主角初出江湖时曾受百姓之托，追踪一个穷凶极恶的邪修。那人专以人身血肉为修习材料，所到处鸡犬不留，而他最突出的外形特征，便是常在身上斜挎一串人头骨。

　　“刘三，你疯了吗？”

　　乐思蜀还在思索游戏剧情，耳边响起贺菱的质问。刘三闻声却轻蔑地笑了：

　　“我们大老爷们做事，讲的就是一个意气相投！”

　　“大哥做事就是爽快，咱们爷们就该这样！”

　　粗鄙男子吹捧了一句，接着说了下去。

　　“大哥还记得吗？之前赶路，咱们一起喝酒的时候，你和兄弟许诺的那箱金子。”

　　“金子？嗝，什么金子？”

　　刘三含糊不清地说道。

　　“大哥，这时候你可不能假装忘了啊。”

　　粗鄙男子的声音沉了下去，刘三口齿不清地接过话来。

　　“怎么是，嗝！假装忘了呢。兄弟呵，你看我家里这样子，一箱金子？哈哈，一粒都没有，哈……”

　　刘三干巴巴地笑着，笑声却猛地一顿，跟着传来的是贺菱的惊叫声。

　　“刘三！”

　　乐思蜀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响，仿佛一头野猪轰然倒地，贺菱唤了一声，旋即将声音一提，急忙喊道：

　　“小兰，阿苗！快……”

　　“嫂子，别这么紧张嘛。”

　　粗鄙男子打断了贺菱的话，声音中带了些令人恶心的笑意。

　　“我要过去吗？”

　　乐思蜀听着刺耳的笑声，握住手中的翠竹，心绪起伏不定：

　　“现在的我未必是他的对手。”

　　“但不和他硬碰硬，用点出其不意的招数说不定能赶走他。”

　　“可我并没有实战经历，真交起手来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尚在思考，却又听到一声尖叫，赫然是顽劣男孩贺苗的声音。

　　贺苗全然忘记了自己拿刀劈砍树木时说出的豪言壮语，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救命！姐姐救命啊！”

　　“真够吵的！”

　　伴着粗鄙男子的一声断喝，嚎叫声戛然而止。乐思蜀深吸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阿妈？爹爹！阿苗！”

　　小兰的声音也出现了，她轻声呼唤了几声，随后传来的却是粗鄙男子带着惊诧的声音：

　　“小丫头竟然会道法？”

　　一串狠厉的笑声从他喉头滚出：

　　“好，真好！大哥一直瞧不上眼的丫头片子原来是个小修道者。你知道自己的血肉多值钱吗？要不要和叔叔回去，我教你……”

　　“小兰！”

　　贺菱的惊叫声再度传来，乐思蜀不由得捏紧手中的翠竹。小兰的声音在片刻后再度响起，只是添了些虚弱：

　　“阿妈，没事，我能保护你们的。”

　　“保护，嗬！”

　　粗鄙男子唾了一口，乐思蜀但闻铿然一声响，想是他拔出了随身的武器。小兰并没有再说话，只有轻微的滋滋声传来，不知是否有火焰在女孩手中燃起。短暂的兵刃相接声后，四周竟归于寂静。

　　“我还是得过去看看。”

　　乐思蜀将翠竹收起，整了整衣襟，又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如何应敌，之后便抬腿向着小兰等人声音传来的方向行去。

　　“你的道法是从烈火宗学的吗？这群娘们可真是阴魂不散。”

　　“丫头片子，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很疼？接下来你只会更难受。”

　　粗鄙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近，小兰却始终没有回话。乐思蜀快走了几步抬头望去，小兰家的屋子已近在眼前。她凝神去看，只见贺菱扶着满身是血的刘三站在屋外的小庭院中，贺苗蜷缩在她脚边，双手紧紧抱着母亲的大腿。

　　此时乌云蔽月，乐思蜀隐约看到小兰站在母亲身前。她的右臂受了些伤，鲜血滴滴落下，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血坑。但女孩并未留心自己的伤口，她左手掌心燃着一团火焰，正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暗夜之中，这点小小的火焰竟成了最明亮的存在。

　　在她们对面，站着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他手中紧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刀。一串光洁亮眼的骷髅头挂在他前胸，显得狰狞可怖，在这些骷髅头旁，有一团被火焰烧灼过的痕迹。

　　“来的还算及时。”

　　乐思蜀看着小兰，暗暗松了口气，她还未出声，却见大汉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微笑：

　　“我最喜欢有勇气的小丫头了。”

　　他抚着被火焰灼烧过的伤口，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下一瞬他身子猛地向前一扑，带着腥风的刀刃便向小兰身上砍去。

　　“停手！”

　　乐思蜀出声喝道，那大汉听到她的声音，不屑地呲了呲牙，并没有停下动作的打算。

　　“我让你停手，没听到吗？”

　　就在大汉即将得手之际，伴着乐思蜀的声音，一根裹挟着劲风的翠竹狠狠击中他的胸口，大汉被这突然出现的敌手吓得一怔，向后退了几步方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