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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竹叶青 ...

  •   春三月。

      杨柳枝抽出了嫩嫩的新芽,城里的女眷们换上了单薄的衣裳。一汪绿水围绕着偌大的青州城,把老百姓的欢喜都缠绕在这慢悠悠的河水里。

      今日酒肆关门休息一日,日头正毒的时候,桑落端着一个木盆往长河边去浣洗衣衫。

      长河边,盈盈绿水泛着日光,河边几棵垂柳被春风吹着渐渐染上了绿色。

      桑落今年刚刚年满十六,双眸剪水,肤白胜雪,抱着木盆的手臂宛如玉璧一样。她迈着步子,刚走到柳树下,就看见那河边躺着一个男人。

      这男子一身玄色窄袖长袍,腰间系一枚白玉佩,只是半截身子泡在水里,嘴唇泛着可怕的苍白,脸上还有几处血迹。桑落只是瞥了一眼,惊的手里的木盆掉在了地上,里面几件单薄的衣衫散落一地。

      此刻正是晌午时分,日光毒辣,长河边的船都停着,周围没有一个人。

      桑落左顾右盼,最后将掉在地上的衣衫捡了起来,屏着呼吸走上前探了探男人的呼吸。

      白玉一样的指尖触到男人虚弱的脸,桑落感觉到温热的一瞬。

      还活着……

      桑落松了一口气,木盆放在一边,将这病怏怏的男人从水里扯了出来。

      长河边距离桑落开的酒肆并不远,只是男女之间毕竟力气悬殊。

      几百步的距离,桑落身上出了汗,加上男人的衣衫湿着。等把这陌生的男人搬进客房时,桑落的衣衫也湿了许多。

      男人尽管已经昏迷了,但是眉头还是紧皱着。他长了一张过于锋利的脸,就算昏迷着,也让人觉得不怒自威,莫名的背寒。

      桑落拿手帕拭干净他脸上的水珠,指尖落在他眉心的那一瞬,被烫了一下。

      他的身体滚烫,颈间起了一层薄汗。

      男女毕竟授受不亲,桑落看着他玄色的长袍此刻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整个人难受极了。

      她出门找邻居卖米的伙计进来帮忙,才给这个陌生的男人换了衣衫。见邻居试探的眼神,桑落谎称是远方表哥来找她,失足掉到水里了。

      小哥冲她一笑,忙着店里的生意,也并不多问。

      等卖米的小哥走了,桑落探进屋子里看了一眼。

      男人发如墨瀑,双眼紧闭,此刻已经换上了一件桑落父亲留下的衣裳。他玄色的长袍放在桌子上,上面还搁着那枚白玉佩。

      桑落是个财迷,只是从小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看着那枚价值不俗的白玉佩,只恨不是自己的。依依不舍的看了好几眼,才放到了男人的枕头下。

      今日的事,原本可以不用管的。不为其他,只因她自个的日子已经过的十分艰难。

      可是桑落还是把这陌生男人捡了回来,她思量再三,这其中只有一个缘由,那就是幼时她也是被养母从长河边抱回来的。

      桑落早就过了及笄,若是寻常女儿家,这时候媒婆早就把门槛踏破了。她却因为养父留下来的债,至今无人问津,也没什么人和她做朋友。

      男人换了干净的衣裳,又在睡梦中喝了桑落煎好的姜汤,眉心的褶皱渐渐平息了下去。

      酒肆外面,残阳正顺着长河的尽头落下,几棵垂柳拂过平静的河面。

      桑落卷起袖口,把衣衫洗得干干净净,她用力拧干水分,将衣裳晾在酒肆外的竹竿上。

      春日的微风,总是带着几分冷。干净的衣衫被吹的在竹竿上摇晃,像是孩童放的纸鸢。

      若是有人留意,便会发现桑落今天洗的衣裳中,多了一件男人的袍子。

      只可惜这世道向来拜高踩低,无人在意一个嫁不出去的孤女,也没人和她做朋友,更没人注意到她今日洗的衣裳多了一件。

      男人足足昏睡了一日。

      约莫着到了晚饭时分,巷子里传来饭菜的香味。桑落在酒肆外面挂上了休息的牌子,正打算开灶做饭,刚跨过门槛便迎上这个落水的男人。

      他穿着不合身的粗布衣衫,一头高高的马尾也乱了几分,嘴唇还泛着几分白。只是尽管在如此晦暗的场景,如此简陋的衣衫。

      男人双眸明朗,身高八尺,照的这破落的酒肆也多了几分光彩。

      桑落暗自思量,他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伙计,反而像是个富家子弟穿了小厮的衣裳,溜出府来寻欢作乐,不小心落了水。

      桑落瞥了着男人一眼,问道“这位公子,身子好些了?”

      只是她话音还未落,男人的手臂过来,扼住了她的下颚。

      桑落一时间动弹不得,她身体悬空靠着身后破旧的门楣,呼吸紧凑。木盆‘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桑落只得伸出手去拍打男人的手腕,却没什么成效。

      这男子一看便是习武之人,手腕有力,眼神阴毒。布满粗茧的手握着桑落雪白的脖颈,掐的她窒息。

      “这是哪?”男人问道。

      桑落的眸子泛着红,快晕过去的时候强撑着说“青州城,是我救了你。”

      男人闻言手腕一松,桑落掉在地上喘气。

      洛长安环视四周,这家酒肆简直破落不堪,不过三张木桌,放在狭小的店里不忍直视,门楣破旧,柜台边放着几坛酒,上面的陈设也没了色泽。

      烛台上一个朱红色蜡烛在那里悄无声息的流泪,发出呛人的味道。

      别说是来喝酒,要债的看见这家酒肆,只怕是也要躲着走。

      突然,酒肆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来人放肆的破口大骂“臭婆娘,这个月的钱呢?”

      桑落闻言脸色一变,惊慌失措的走了出去。

      天色暗着,外面的酒家都点起了灯笼。桑落用不起灯笼那样名贵的东西,只点了一个陈年的蜡烛,蜡烛多烟且呛人。

      洛长安隐隐听见外面的动静,桑落低三下四的在那里求饶“赵大哥,再宽限几天。月末,月末我肯定还。”

      这粗俗的屠夫把桑落从地上提起来,扯着她的衣服,意有所指“还不上也行,你跟了我,从此便不用还了。这酒肆也不用开了,再也不用抛头露面看人脸色了,怎么样?”

      桑落被这男人嘲讽的厉害,脚步虚浮的往后退,嘴里逞强道“赵大哥你说笑了,钱我一定会还的。不过是早晚的事。”

      这要债的男人眼看没有得手,将桑落抛在一边,狠话说道“你这穷酸样子几时还的完?我看你逞强多久。”

      踉跄几下,桑落被男人推到了地上,手心擦破了点皮。

      这要债的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每回来桑落都是还不上钱。屠夫轻车熟路的走到柜台前,拿起了一坛酒,他抱着一坛酒往外走,嚣张道“先拿这坛酒抵了吧。”

      桑落从地上爬起来,声音颤抖“赵大哥,这是我做生意的。”

      谁知那屠夫一把甩开桑落的手说道“这酒只是算作利息,钱还是要还的。”

      桑落一介弱女子斗不过他,被男人推搡开。

      这屠夫大摇大摆的往外走,脚刚刚碰到门槛,宽厚的肩膀上突然落了一只手。

      这手掌十分有力,只是搭了一下屠夫便能感觉到它主人的力气。

      “放下。”洛长安的声音泛着不近人情的冷漠,像是要把这屠夫的肩膀掰坏。

      屠夫当然不轻易认怂,回头一瞥,有被洛长安眼里的寒气震慑到。

      他将手里的那坛酒往地上一扔,回头一个勾拳“活腻了,到老子地盘上撒野?”

      “啪嗒”一声,酒坛子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响,狭小的酒肆里立刻窜起一股酒香。

      这屠夫没有练过武,只是凭着一身蛮力往洛长安身上招呼。

      洛长安按住屠夫的手腕背到身后,三两下制服了他,将这粗鄙的男人按在桌子上。

      屠夫趴在桌子上不安分,动来动去,嘴里的话脏得很“死婆娘,嫁不出去原来是藏男人了。我说呢,让街坊邻居都看看啊!”

      洛长安审过的犯人多了去了,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莽夫,不会武功光会嘴上逞强。

      他眉头一皱,动作利落的把他的胳膊卸了下来,这屠夫便老实多了。只是身体被这样禁锢住,浑身难受,屠夫嘴里乱叫“好大爷,饶了我这一回吧,我错了,我错了。”

      “她欠你多少钱?”洛长安死死按着这屠夫的手背问道。

      “五十两。”屠夫疼的嘴里吱哇乱叫。

      桑落的养父是个爱吃老酒爱赌博的无赖,靠着自家女人过活,活着的时候每日偷钱赌博,被自己婆娘揍得鸡飞狗跳。

      平日里整条街都在看热闹,捡了桑落之后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她嫁给高官贵族,然后靠着女婿混日子。

      谁知道还没把桑落嫁过去,自己先和婆娘死了。留下的烂账别说嫁高官,连打柴的都不敢娶桑落。

      青天白日的,为了五十两银子就把人逼成这样。洛长安不屑一笑,手往腰间摸去,正要用银子打发了这恶毒的屠夫。

      谁知手摸来摸去,只摸到了自己贴身带的玉佩。洛长安低头一看,粗布衣衫上系了一根麻绳。

      钱袋子约莫是昨日和人打斗的时候就丢了。

      屠夫叫声惨烈,洛长安把他提了起来。动手给他接好了胳膊,将人扔出了门外,说道“要钱没有,想死就来。”

      屠夫抱着失而复得的胳膊溜之大吉,洛长安合上了那个破旧的木门回头一看。

      酒肆里环绕着一股香醇的酒味,桑落正低头捡地上掉的酒坛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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