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文作者已穿书》陆知也

6、见故人

　　孟茹棠的小说一共写了三章，但没有一点写到周桓征家失火。时间线、故事线已然脱离了原文，唯剩县中人物在提醒她的作者身份。

　　不过书里的主角都还在，孟茹棠仍是放了一半的心进肚子，另一半还要等着他们到茶铺，才敢松懈。

　　她给张小丰倒了一碗茶水，让他先坐下休息。已经等了快一天，也不差再等几个时辰。

　　弦月悄然挂上夜幕，茶桌上的油灯也引来了几只飞蛾。

　　一串金玉碰撞的清脆声响混着马蹄哒哒，由远及近，吵醒了趴桌酣睡的张小丰。

　　张小丰揉着眼，辨认道：“阿姐，就是这辆车！”

　　孟茹棠眼力不比习武之人，在浓重的夜雾里细看了许久，直到马车快到跟前，才瞧得清晰。

　　驾车的正是姚思悦，她持鞭击马并未停留，直接路过了茶铺，扬起一阵沙尘。

　　待前行了小半柱香的工夫，姚思悦侧脸向身后道：“瞧见刚刚的茶铺没？给你们传授点行走江湖的经验。像这种山间道，方圆几里无人烟，又还在夜间开店的，不是山匪便是山鬼，遇到可千万不能停。”

　　周桓征还没醒，乔昭昭也在倚窗小寐。车里只有时憬淮还清醒着，能回应一二。

　　时憬淮笑道：“可不是呢？还是个带着老人小孩的漂亮女鬼。”

　　虽然姚思悦马车过得迅疾，时憬淮仍从车厢里看清了茶铺的三人，尤其是正对官道而坐的蓝裙姑娘，她素净的脸上还露出一丝错愕。

　　时憬淮轻笑出声。

　　真是好久不见。

　　姚思悦听得背后的言语调笑，以为世子爷的色痞心起，暗想道：果然是纨绔子弟习性，一番忠告都是对牛弹琴白费心。

　　姚思悦不再与之交谈，紧赶着马车，终于在天禅寺落锁前到达。

　　天禅寺是海陵县郊的一座和尚庙，位于甘溪山顶，寺里受附近乡县百姓供奉，香火还算盛。今日城门一开，来上香的人更是摩肩接踵，寺中和尚、沙弥们忙到这个时辰才得以出晚功，因此只有一个负责寺门开闭的老和尚接引姚思悦几人。

　　时憬淮添完香油钱，请老和尚准备了三间厢房。也许为了方便女施主，他们被安排在一个小四合院里。乔昭昭先去安顿周桓征，时憬淮在院中与姚思悦辞别，说有事先下山一趟。

　　成立不及一日的探案小组，眼见要分崩，姚思悦自然不愿意。

　　明明喊着要上山拜佛也有时憬淮的一份，这才刚到寺里，人就要走，荒郊野外能有什么重要事非得现在去办。

　　姚思悦想起时憬淮在车上所言，忍不住讥诮道：“难怪只要三间厢房，世子不会想下山去夜会女鬼吧？”

　　时憬淮春风满面，不可置否。

　　姚思悦怒气上头，如今什么关键时候，还不忘风花雪月。

　　时憬淮径自说道：“姚女侠受累，看顾好他二人，我办完事便回来，误不了缉凶之约。”

　　见他还记得正事，姚思悦忍下火气，冷哼道：“不敢让世子费心，世子还是多照顾好自己，免得荒郊野外丢了伤了，恪安侯府要拉我陪葬。”说完扔了个小布袋给时憬淮，“里面有枚扬威镖局的信烟，遇到危险记得点。”

　　时憬淮道了谢，脚步轻快地往寺门方向去。

　　也不知是姚思悦手劲太大，还是接连受到的刺激过重，周桓征竟一直未醒。

　　乔昭昭从进寺便寸步不离照料这个小舅舅。

　　她打了盆水，给他擦净脸和手，盖好被子后才出了厢房。

　　正看到姚思悦在院中就着灯火练刀。

　　夜色深沉，星月不显。

　　一柄快刀削得银光四闪，所及处金石蜂鸣，身随刀动，浑然合一，与早间被搀扶出县衙的不似同一人。

　　乔昭昭没学过武，不敢乱入，便在廊下静等着姚思悦一套耍完。她以前只看过周桓征的刀，相比较下，姚思悦的刀更快更猛，也耀眼得多。穿着绯红劲服的她就像条缠在刀柄的飘然红绸，凌空翻飞，叫人挪不开眼。

　　乔昭昭等姚思悦收了刀，才上前道：“姚姐姐，一直没来及问，你身上的伤势如何了？”

　　姚思悦本想夸赞几句时憬淮的药真有奇效，驾车时便不再疼痛，但想起他离开时的嘚瑟模样，话又转了几个弯回肚子，只道：“我们江湖人皮糙肉厚的，跌打损伤是常有的事，区区几板子，上过药便无大碍。”

　　乔昭昭：“嗯，若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与我说。”

　　说完，乔昭昭取下院门口的灯笼，姚思悦眉心一跳，脱口问道：“你也要出去？”

　　乔昭昭：“不出寺，就去一趟后殿。”

　　姚思悦忙道：“那我陪你走吧，正好还有些事要问你。”

　　夜渐深沉，寺中静谧幽暗，仅靠乔昭昭手上一盏昏黄的灯笼照亮脚下路，道旁栽种的树已然上了年岁，高大且未经修剪，憧憧黑影宛若一尊尊金刚罗汉像，笼罩住并肩行走的两人。仔细看，红衣劲服的女子总是慢半步于白裙少女，然后又能恰好跟上。

　　夜晚的路似乎比白天长，姚思悦拧着眉头，什么话都不说，凝神关注周遭，生怕蹿出不该有的东西。

　　乔昭昭见姚思悦走了半天也没说要问什么，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先开口道：“姚姐姐怕黑？”

　　姚思悦摇摇头，她不信神佛，但极怕鬼怪，遇到人她尚有力一搏，斩宵小于刀下，若是缥缈无状之物，她无甚办法，纵然身在寺庙，心中仍不得平静。

　　只是如今在小自己几岁的人面前，姚思悦不想露怯，嘴上说着“黑有何惧”，手上默默又握紧了刀鞘。

　　乔昭昭看到，不欲点破，暗把灯笼往姚思悦处偏移几分，道：“就快到了。”

　　越往大殿走，檀木香烛味越浓郁，姚思悦隐约听到和尚诵经声，逐渐恢复泰然神色。

　　姚思悦跟着乔昭昭进了天禅寺后殿，里面灯火通明，坐着一个老和尚与一圈小和尚，他们正围着一口黑木棺材闭目诵经。

　　看到乔昭昭站在门口不再上前，姚思悦不解，便问道：“不是来找人吗？”

　　乔昭昭死死盯着那口棺材，淡淡道：“是找人，但是还要等等。”

　　那口黑棺盖没合上，敞露在殿中，殿上诸佛垂目似在注视它，慈悲怜悯。

　　等了半晌，老和尚才诵完起身，转头看到门口的两位女施主，道了“阿弥陀佛”。

　　“不悟大师。”

　　乔昭昭福身回礼，姚思悦也抱拳跟着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