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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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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芍循着记忆,踏上一条长安街巷内的小路,远远看见旧日家宅。走近一看,里面早有其他人家居住,房子保养尚好,她驻足停留一阵,随后离开。
路过一个巷口,王芍想起旧友,换了方向,朝着附近最大的一个房子走去。
还没走到房子门口,王芍停下脚步,询问一位坐在自家门口缝针线的婆婆,说:“婆婆,这户姓鱼的人家还在否?”
婆婆颤巍巍地回答她:“你说鱼家?早就不住这了,他家欠了钱,把房子卖了。”
王芍有些惊讶,说:“鱼家这么有钱,竟然会卖房子?”
“钱总有花光的时候,不过他家新买的房子也没多远。”
王芍问过新的地址,道谢离开。
王芍重新找到鱼家,果然比之前富丽堂皇显得寒酸不少,但比寻常百姓还是强上些许。
王芍上前叩门,不一会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有娇媚的女声问道:“来人是谁?”
“王芍,来寻旧日好友鱼玄机。”
很快有人前来开门,王芍看着两侧门扉缓缓移动,门后露面之人俏丽美艳,王芍不仅嘴角微微上扬,喊她小名:“小鱼。”
鱼玄机也是一笑,说:“芍儿,真的是你。”
王芍打趣她,说:“可不是我,多年一别,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鱼玄机少女心性,听她说得直白,倒有些不好意思,说:“难道还越长越丑了。倒是你,说去那个什么琼花派修行,这么些年,连个音信都没有。”
“世道不太平,不方便。你看我一下山,到长安便来寻你。”
鱼玄机拉着王芍的手,带她进门,说:“快来,我也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
两个人在鱼家的宅子里说了很多话,临近傍晚,王芍想要告辞,鱼玄机说:“住一晚又何妨?我还没说完你就要走。”
王芍不依,坚决推辞,说:“实在不方便,还有师兄师姐等我回去,下山办事不是来游玩的。一夜未归,少不得被责罚。”
鱼玄机只好送她出门,说:“近日春色美丽,约个时间,何不同我一起郊游去。”
王芍实在无法,答应她:“可以,需找个空日。”
到了约定的日子,王芍再次来到鱼家,鱼玄机早已收拾妥当,只等出发。王芍见她家还有几个洒扫跑腿的仆役,想来虽遭变故,日子倒也算安稳。
两个人坐着马车来到长安郊外,四处玩耍一番,确实开心。
坐马车时,鱼玄机撩起帘子,窥看美景,突然拉着王芍,说:“你看,远处有个大宅,好像荒废了,不知原来是个什么住处。”
王芍倒并不惊奇,说:“这里是长安,什么达官显贵都有,今天你修房子,明天我修房子,有什么稀罕。”
鱼玄机脾气有些执拗,非说:“我看这里风水倒好,如果哪一天我有钱了,也得在这样的地方修房子。我们去看看,原来这房子修得如何。”
王芍只好答应一起前去。
马车行到一半,路上杂草丛生,还有匍匐倒地的树木,两个人只好下来步行。
路上遇到一个打柴的老翁,王芍问询:“老丈,这里原来住的是哪户人家?”
老翁回答:“是个大官哩,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
王芍说:“既是大官,想来总有后人,怎么跟无人照理一样。”
“死了,死得太突然,家人伤心,不来长安住,托人卖房子,也没人敢收,多年下来就成这样。”
王芍一笑,说:“何人经历如此,怪曲折的。”
“武元衡,听过没?”
王芍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一怔,感觉莫名熟悉,半响没说话。
鱼玄机在一旁听他们对话,这时插嘴说:“武元衡,就是上朝时被刺杀的宰相武元衡?”
“正是他。以前这里也很热闹的,他死了以后就空了。”
老翁离开后,王芍情绪有些低落,说:“今日就到这里吧。”
鱼玄机掩嘴笑道:“看你这样,好像认识武元衡一样,他都死了好多年了。不管,我今天偏要进去看看。”
鱼玄机拽着王芍来到宅院门口,里面早就破烂不堪,门都倒了,两人轻易进入。
王芍没有鱼玄机兴致高昂,跟在身后慢慢前进,只见房子里落满了经年的灰尘,能用的东西都被人拆走自用,不知道何处去了,只是依然可以看出房子营造完成之初,应该规模不小,虽不算风格奢靡,倒也设计用心,景色别致。
行到一处庭院,四周花草生机勃勃,鱼玄机问王芍:“我记得你喜欢随身带着笛子,还有吗?”
“有啊,比小时候的笛子好多了。”
“我想在这里跳舞,你为我伴奏,如何?”
“有何不可,我记得你从小跟随名师习舞,学的怎么样了?”
“你看了就知道,我可没荒废。”
“我也新习了很多曲子。”
王芍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笛,鱼玄机见是个好物,说:“果然不比从前。”
“自然。”说完王芍将玉笛凑在唇边,悠扬的曲声倾泻而出。
鱼玄机闻声起舞,她虽然穿着时下百姓常见的衣服款式,但是不妨碍衣袂随着动作轻盈起舞。
舞到兴时,鱼玄机一个旋身,双臂轻展,临空翻跃,衣服划出一个圆形,双脚落地,竟然没有声响。
曲到终了,鱼玄机单臂高举,一只手缓缓划过面颊,花钿在眉间闪耀,真是妆美人更美。
鱼玄机眼波流转,问道:“今日特地画了桃花妆,好看吗?”
“好看,你的舞技想来现在应该少有人敌。”
鱼玄机得意一笑。
来到一处房子时,王芍听见鱼玄机惊呼一声,喊她来看。
王芍走近细看,原来不知鱼玄机从何处摸出一卷泛黄的画轴,王芍接过缓缓展开,一个人的画像出现眼前。
“武...元...衡...”王芍不由自主开口。
“武元衡,真的是武元衡!”王芍看见鱼玄机手指着画像上的一处落款,然后从她手上拿过画轴仔细打量。
看了一会,鱼玄机赞叹:“真是一表人才,难怪能当宰相。”
王芍打趣她:“你喜欢这样的?”
鱼玄机有点不服气,说:“要我是这样的,你喜不喜欢?”
王芍被她闹不过,连连求饶说:“你要是武元衡,我就是薛涛,爱你一辈子行吧。”
鱼玄机方才心满意足地说:“我要你永远永远爱我。”
王芍答应她:“不管永远有多远,我爱你到时间尽头,还不够吗?”
两个人闹了好一阵,方才离开武宅。走之前,王芍见鱼玄机回头看,问道:“看什么?”
鱼玄机回答:“我希望以后的日子都像今天这么无忧无虑。”
王芍笑了,说:“为什么忧虑,没什么忧虑的。”
事情办完以后,王芍准备回琼华派复命,临走时,鱼玄机告诉她:“爹娘已经在为我谈亲事了。”
王芍并不意外,说:“以你的才貌,不管谁娶了你,肯定爱惜。”
鱼玄机将脸微微偏向一侧,有些不愉悦地说:“我不中意爹娘选的人。”
王芍哑然,想了想劝慰道:“从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者我见你父母这么疼爱你,从小到大读书习舞,为你所费良多,想来不舍得你受苦。日久生情,也许以后你们日子就好过了。”
鱼玄机似不赞同,但没有出言反驳,只说:“再来长安,记得找我。”
再次下山来长安办事,已经是一年以后,王芍依照约定去找鱼玄机。
到了鱼宅,仆人一听她找自己小姐,二话没说把门关上,‘砰’的一声把王芍震得一时回不过神来。
王芍找到之前问路的婆婆,询问:“鱼小姐出了什么事情吗?”
“她啊,嫁人了。”
此事王芍早有心理准备,说:“上次见她,已说过父母在准备亲事。”
“不是那一家。”
王芍有些讶然,说:“那还能是哪家,条件已经够好了。”
“再好也是平头百姓,哪比得上圣上钦点的状元。”
“状元?”
“是啊,状元李亿。”
王芍不禁为鱼玄机高兴,说:“没想到找了这么好的人家,她肯定满意。”
婆婆摇摇头,说:“好什么,再好也是个小妾。”
王芍突觉被泼了一盆冷水,说:“小妾?怎么可能,确定没有弄错吗?”
“怎么可能弄错,就这还是无媒苟且,没见她爹娘已经将她赶出家门,断绝关系了。”
王芍一时心里翻腾,回想鱼玄机花容月貌,自小在孩子群里鹤立鸡群,从来心高气傲,没想到她竟然有为人妾侍的一天。
王芍没心情去办别的事情,打听了李亿的住宅,登门拜访,想要见鱼玄机一面,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卫不耐烦地驱赶她,说:“什么鱼玄机,没听过!赶紧走,不要在门口碍事。”
这时一个小杂役路过,给她使了个眼色,王芍跟着他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小杂役说:“你来找二奶奶?”
听到‘二奶奶’这个词,王芍有些语塞,消化一下勉强说:“是的,我找你们鱼二奶奶,我是她的旧友。”
“您来得不巧,先前我们少爷到地方上任,二奶奶舍不得他,过一段时间自己寻他去了。”
“自己一个人去?”
“是啊,新婚夫妇蜜里调油,谁也舍不得谁。”
王芍冷哼一声,说:“小鱼舍不得他,他倒不见得。为何鱼玄机没住在这府里?”
小杂役有点尴尬,说:“毕竟有大奶奶。”
王芍问了李亿给鱼玄机买的宅子方位,便先回去了。
王芍心里惦记着鱼玄机的情况,没过多久时间又来找她,想着直接找上次问的宅子,总不会错了吧,结果在门口又被轰走。
王芍气得不轻,在附近转悠好长时间,终于从小门探出一颗脑袋,是先前的小杂役,他说:“你又来找先前的二奶奶?”
“鱼玄机?是的。”王芍觉得他话里有话,问:“怎么是‘先前的二奶奶’,发生什么了?”
“鱼二奶奶被休了,新的二奶奶进门了。”
“被休了,这才多久。”
“大奶奶不喜欢她,把她赶出去了。”
“李亿呢,难道不管她?”
小杂役支支吾吾地说:“怎么没管,送道观去了。”
王芍气得一振袖,说:“我看他就是喜新厌旧而已。”
小杂役为难地说:“你跟我说也没用,她在咸宜观。”
王芍有些模糊的印象,说:“我记得是玄宗和武惠妃的女儿咸宜公主修行的地方。”
小杂役点头不止,说:“我就觉得少爷对她还可以。”
王芍觉得头晕脑胀,话也不想多说了,径直离开。
到了咸宜观,王芍倒是顺利进去了。只她心情有些憋闷,气鱼玄机这么好的条件,却不自爱,生生流落到这种境地。
仆役告诉王芍,鱼玄机一个人在池边喝酒,让她自行进入寻找。
王芍阴着一张脸,远远看见鱼玄机在池边水榭上的一个案几上半卧着,指头上勾着个酒壶,看见她来了也没什么表示。
王芍见她可怜,也不好责备太过,说:“现在好吗?”
“好,好得很。”
“李亿呢,怎么不来见你。”
“他会来的。”
“什么时候?”
“随便什么时候,反正会来的。”
“你这样有什么意思,要不回去和爹娘认个错,总不会不管你。”
鱼玄机突然从案几上撑起来,声嘶力竭地说:“回去?我才不要回去!回去给人看笑话吗?我知道他们怎么说我,说我心机重,说我贱,我就是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又怎样!”
王芍的语调也变高,说:“那你现在的日子又好过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如何莫名其妙嫁入李家,如何又到了这咸宜观?”
鱼玄机放声大笑,说:“怎么来的,作贱自己来的。是,我是故意的,故意在新科放榜的时候去看进士里谁长得好又有才,故意勾引李亿让她娶我,可惜家里有个母夜叉,被赶出来了,哈哈...哈哈...”
王芍看着她笑了好一会,语带讽刺地问:“把女人往寺院道观里面送,难道是达官显贵们的癖好吗?我确实难以理解。”
鱼玄机不回答,只说:“母夜叉倒和你一个姓。”
“他能当状元,娶的应该也是名门小姐,太原王氏?”
鱼玄机冷哼一声,算是默认。王芍问:“你以后怎么办?就在这咸宜观里待一辈子?”
鱼玄机回答她:“我会过得好,谁也别管我。”说完不再搭理王芍。
王芍顾念她情绪不佳,只得先行离开。
上次见面闹得不愉快,又过了两三年王芍才来咸宜观找鱼玄机。来之前想着观里清修不易,准备了点新奇礼物带给她。
在长安一家食肆吃东西的时候,王芍听见周围有人谈论咸宜观,便凝神细听。
有个书生模样的人,开口说:“现在整个长安,谁人不知晓咸宜观的风流女道士。”
旁边的人问:“怎么个风流法,兄台倒是说说。”
“咸宜观的风流女道士长得那真是,啧啧,貌比天仙,舞姿曼妙,最难得的是有文采,让人一见难忘。”
“说得我也想见识一下,怎么才能见上一面?”
“你得有钱,很多钱。”
新来一个人插嘴道:“光有钱没用,还得有才。”
“条件这么高?”
“这么高,照样大把男人排队等着见她呢。”
“那这位风靡长安的风流女道士叫什么?”
“鱼玄机,对了,她以前还是李亿的小妾。”
听到这里,王芍夹菜的手顿住了。
再次来到咸宜观的时候,这里早就不是以前门庭冷落的模样,一个精致伶俐的小童一路领着王芍来到鱼玄机的面前。
王芍见她春风得意,虽着一身道袍,却一点没有修行人的疏离感,身上件件都是昂贵的物品。
鱼玄机问:“你觉得我现在过得好吗?”
王芍叹口气,说:“你觉得这样过得好?”
“反正不差。”
王芍见她书案上摆着纸笔,纸上写着诗,问:“你写的?”
“闲来无事写的。”
王芍走过去,将纸捧起,念道:“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王芍说:“还是有不如意的地方。”
鱼玄机背着她长叹一口气,说:“确实不能圆满。”
王芍捻起案上一个小盏,翻过来一看落款,不由感慨:“越窑的好物件,送你东西的男人也不能说无心,反正让我送你这样贵重的东西,怕是不能够。”
“你这人就是这样,太无趣。长得也还行,怎么没男人要你。”
“你也不是个正经道士。再说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男人也不关注我啊。”
王芍觉得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既然鱼玄机非要随自己心意而活,也不好勉强,两个人倒又做回了昔日的朋友。
一年又到了春日,鱼玄机写信告诉王芍自己准备了个惊喜给她,王芍依约前来。
鱼玄机带着她坐马车来到长安郊外,一下车,王芍就惊到了,说:“这不是武元衡的宅子吗?”
鱼玄机说:“我把它买下来了,你随我进去看看。”
王芍没有挪动脚步,冷笑着说:“你现在不得了,连武元衡的宅子都敢买了。”
“不是我有本事,只是认识很多有本事的男人。”
王芍讽刺她:“裙下之臣不在少数啊。”
“我就当你夸奖我有本事,你快进来。”
王芍跟着她进入,只见里面修葺一新,甚至被鱼玄机添加很多物品,风格变得奢华艳丽,完全看不出旧日模样。
武宅里的东西不仅全换了,还添置了很多仆役,来回穿梭打扫干活。一个小丫头不小心把水泼在地上,鱼玄机给了她一耳光,怒斥:“手脚这么笨,打发出去,别在这屋里待,看见就烦。”
王芍看不过去,说:“多大的事情,毕竟年纪小,你就宽容宽容。”
鱼玄机转过看她,说:“我不希望心情不好。”
“你以前不这样。”
“你也知道是以前。”
王芍觉得这宅子冷冰冰的,没待多久就告辞离开。
隔了些日子,王芍再到武宅来看鱼玄机。她已经和鱼玄机身边的几个侍女相熟,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有个侍女告诉她:“近来主人总是生绿翘的气。”
王芍不以为意,问:“为何?”
“主人说绿翘和她长得像,仗着年轻些,总是勾引客人们,不正经。”
王芍观人不重外貌,看言行多些,说:“我不觉得她们两个相像,绿翘看起来没什么不正常。”
“可是主人总这样说。”
王芍想来她和绿翘有些交情,便说:“我劝劝。”侍女道谢。
鱼玄机正在房中抚琴,王芍见绿翘端着茶进来,低垂着头不敢看人。王芍喝了一口茶,说:“好茶,可见绿翘姑娘做事仔细。”
鱼玄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王芍接着说:“要不小鱼你就把绿翘送给我,正缺个人干活。”
鱼玄机一瞥王芍,眼神凌厉,说:“我也觉得她伺候得好,不舍得送给你。”
王芍感慨:“恕我直言,你现在不像姑娘时那么性子好了,那时候还说说普通人家的生活。”
“性子好有什么用。”
“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
“用不着你喜欢。”
王芍讨了个没趣,就不再提绿翘的事了。
等到再次见鱼玄机的时候,是王芍听到她惹了官司。即便是深夜,王芍也急着赶到武宅去找她。
接她的人是绿翘,王芍见她脸上有手印,身上其他部位也有伤痕,心中气恼更甚。绿翘最后一段路不敢往前走了,说:“主人在前面的庭院跳舞。”
果然听到伴奏声传来,王芍见鱼玄机在一处空地上跳舞,此时已是初秋,天气转凉,鱼玄机却赤着双足。
王芍挥手让乐师下去,鱼玄机并没有停止,王芍见到酒瓶,早已知道她喝醉了。
王芍:“听说你帮人侵占田产,越来越能耐了。”
鱼玄机醉醺醺地说:“那又如何。”
王芍见一边的桌上摆着一些黄纸,捡起一张,说:“你还记得你是个道士吗?”
鱼玄机一个旋身,轻笑着说:“没看见我这身道袍吗?”
“你这是道袍?没见过道袍用这么轻薄的料子做的,能穿齐整些吗,胳膊都露出来了。”
“你管的太宽。”
王芍拿着黄纸走到她身边,鱼玄机终于停了下来,王芍用黄纸在她脸上用力划了一道,鱼玄机的脸上轻微破了点皮。
王芍问:“疼吗?”
鱼玄机看她的眼神有些凶狠。
王芍:“你会疼,别人也会疼,做事想想后果。”
鱼玄机却左顾而言他,说:“我现在觉得做女人没什么意思。”
“你想做个男人。”
“是。”
“下辈子重新投胎也许可以,这辈子没指望。”
“我想试试。”
说完,鱼玄机重新跳起舞来,王芍在一旁看着她旋转跳跃,仆役之前在空地边点了一排烛火,将这里照得明亮。
在火光中,王芍看见很多次鱼玄机的手臂旋转时擦着火苗而过,她却不以为意。
舞到最后,鱼玄机也累了,倒在地上就这样睡着了。
夜已深,王芍知道她穿得少会着凉,她走到鱼玄机身边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几年里王芍都没有再见鱼玄机,直到有人告诉她鱼玄机家里出了大事,涉及命案,王芍才再一次赶去武宅。
此时这里被附近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官府的差役在维持秩序。
王芍挤到最前面,这时里面有人高喊:“找到了,绿翘的尸体找到了!在紫藤花下埋着!”
两个差役这时押着鱼玄机出来,她早已不复体面的穿着,素颜素衣,发髻凌乱。鱼玄机在人群中看到她,开口呼唤。
虽然听不清,但王芍心想应该是求救。
正当她想开口说点什么,身后传来巨大的声浪,无数人喊道:“你杀人!你杀人!”无数双手在身后挥舞,指指点点。
鱼玄机路过一根柱子的时候,双手拼命扯住,指甲在柱子上划下深深的痕迹,她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渴求。
王芍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
鱼玄机被判了死刑,临刑前不被允许探望。到了死刑当天,王芍来到一处酒楼二层,等待她的经过。
鱼玄机被押在囚车里缓缓行驶过来,她看到王芍的脸,即便走远了还是不停回头张望,希望得到王芍的回应。
王芍泪流满面,旁边的人问:“你认识她?”
王芍回答:“认识,何止认识。名满京城的女诗人鱼玄机,天底下有谁不认识。”
“确实有些才情,可惜犯下大罪。”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也许换一种人生对她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