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教中心遇到暗恋十年的男孩后》清咖解

2、糯米枣很甜

　　教室里外彻底安静了下来。

　　季鲤回过神来，赶紧迎了上去，“是啊爸爸妈妈们。孩子们这会儿是手部敏感期，有时控制不好手劲儿。咱们互相理解一下，这样，恬恬妈妈。”她唤小女孩儿妈妈的名字，“我替小西道个歉。小西爸爸”她把泛着痛意的右手一藏，又转向右边“咱们都是心疼孩子，互相理解一下。行吗？”
　　手上血还在一滴一滴，可她顾不上。

　　“老师，给你。”众人无话之际，有人在背后拍拍她。是灏灏妈妈，面色关切，递给她两个创可贴。
　　“吖，Erika老师，你怎么留了这么多血！”家长们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她手上的血印，借着这个插曲，把闹剧瞬间搪塞了过去，纷纷围了过来

　　在正常流程中，试听分享是主教老师最为重要的任务。可与那人重遇的这节课，显然丁点都算不上正常。
　　处理完课堂上的这场纷争用了季鲤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看着家长们终于握手言和开始寒暄，季鲤才有时间开始直面心中翻腾的五味杂陈。

　　距离季鲤上一次见到程旸已过去了整整十年。

　　俩人本不同班自然也算不得相识。只是因为各自担着英语课代表的职位，在老师办公室难免碰到，勉强够得上点头之交。高三刚刚开始，程旸便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一起出了国。
　　十年，哪怕是昔日经年的恋人也会面目全非。
　　更何况今天，这横生的枝节能算是给一个人旷日持久的单向暗恋做了句点
　　他结婚了，甚至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为了促成签单，季鲤原本的工作职责该是要和第一次上课的家长作进一步的深度沟通。但眼看着被吓到的小女孩仍是有些抽抽嗒嗒地赖在妈妈怀里，季鲤和Dennis一合计，决定让经验同样丰富的后者去做沟通。季鲤自己则就势坐下，陪小朋友玩了起来。
　　尽管，在波澜不惊的表象下面，她也极想再多看那人哪怕一眼。

　　把家长送走，季鲤手上的创可贴边上隐隐有血迹漫了出来，她只好起身去前台借了碘伏，准备处理伤口。
　　“Erika！”是Mae在唤她。
　　“哎，你试听还行吗？孩子没被吓到吧？我们班今天这情况，报名我是不指望了。”季鲤没抬头，等着她的碘伏。
　　有人走过来，轻掐她的腰身。“人家报名了，还没走呢。”
　　“没走？报名了？”季鲤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Mae，“人呢？”
　　“大厅玩着呢。”
　　“那我去跟人家道个谢。”那个时候如果不是程旸站了出来，她其实，是很有些无助的。

　　中心大厅布置了供孩子玩耍的游戏角，此时中心最新的会员程景灏小朋友正独占了其中一角，与妈妈进行着无声的拉锯战。
　　“程！肉！包！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许把玩具往嘴里塞！”年轻的妈妈面容妍丽，是极为明媚的那种好看。可面对面前“油盐不进”的儿子，显然有些挫败。

　　“没关系，玩具保洁阿姨们会一直消毒。灏灏还在口欲期，用嘴巴探索世界是很正常。”季鲤微笑着蹲下来，顺手拿起灏灏的围兜,给他拭拭嘴边的口水。
　　“这样啊，谢谢老师。”灏灏妈妈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看向季鲤的眼神带着几分善意的探究：“旸旸说你们很专业，一直在帮他带孩子。”

　　“那是，那是我们该做的。”听到程旸的名字，季鲤再次僵了一下又很快调整，想到上课时男人带孩子过于生疏的样子。季鲤忍不住想给些建议，：“孩子的爸爸看上去，和孩子相处得有些…” 她停在这里，努力找些柔和的词汇。
　　没想到。对面的漂亮女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想说，他和孩子相处得有点生疏？”
　　季鲤迟疑点点头。
　　“不仅如此，看上去仿佛完全没带过孩子？”
　　季鲤肯定点点头。
　　“甚至，换尿布也得寻求我的帮助？”
　　季鲤重重点头。
　　“那都很正常啦。”女生笑得开怀。
　　季鲤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我抱那这臭小子把腰闪了。”女生上手掐了掐儿子肥嘟嘟的脸颊，“今天跟我来的，是他小舅。”

　　竟然是这样…季鲤不能否认的是，她从见到程旸后始终带着灰色的心情霎那间明亮了起来。
　　沈若愚没注意到季鲤微妙的表情变化，还在自顾自往下说：“今天多亏了我弟，虽然说单身狗带娃技能为负，但至少力气大啊。”
　　确实是零技能，季鲤暗诽。
　　不过，单身狗…？

　　没容她细想，身旁的地毯上又坐下了一人，紧接着，一袋果泥被塞进了灏灏嘴里。
　　“只有这个。”
　　程旸就这样大剌剌地摘掉口罩，与季鲤对上了眼。

　　相比高中，程旸还是变了一些。尽管他们高中在发型管理上有着出乎意料的通情达理。可那时的他还是如同大部分都是高中男生一样，留着清爽的短发，唯独额前的刘海会稍稍分开垂在脸侧，低头念东西的时候会微微遮住上目线。

　　如今，瘦削如被刀锋雕刻过的下颌线取代了曾经还带着稚气的颊肉。中分微长的发型则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复古。轮廓变了，不变的是对黑色和运动衫的热爱。
　　高中时期的季鲤曾坚定的认为程旸这种上挑眼型窄高鼻梁的长相就是为韩剧男主扮相而生，无奈那时的少年看上去并不感冒，终日都把宽肩细腰藏匿在宽大舒适的运动衫里。
　　十年之久，高瘦身材依旧。
　　谁说时间是把杀猪刀的？
　　季鲤的嘴角再也抑制不住地弯了弯。

　　“Erika…老师？”程旸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出了声，“我们…见过吧？”
　　不是见过“吗”？而是见过“吧”。
　　是肯定且不容置疑的回答。
　　思忖了片刻，季鲤浅笑着给了他一个并不具象的回答。
　　“高中我们是隔壁班。”
　　听到这句话的程旸仿佛并不意外，这下他的注意力彻底聚在了季鲤身上，5秒，10秒…
　　“11班，季鲤？”
　　季鲤愣在了当地，花了那么几秒时间，去消化此时此刻，是那个全世界最特别的人，又叫出了她的名字。
　　两秒钟后，她有些磕巴得接道
　　“是我。好久…不见，程旸。“

　　Mae办完合同前来找人的时候，碰上的正是这一幕。
　　“我没看错吧…”Mae喃喃自语道，“Erika她…脸红了？”

　　季鲤晚班多，也因此，每周可以早早下班的那一天就仿佛是至高的礼赠。即使对于季鲤这样无事即宅的存在也是如此。
　　“祖宗你倒是快一点啊，网红店有多难排队你忘了吗？”季鲤在卫生间刚刚脱下工衣，门外就传来了好友尹杉的催促声。
　　她刚来中心就认识了尹杉，两人日常最大的爱好就是四处吃吃喝喝。哪里有新店，哪里很快就会留下付款码到此一游的痕迹。

　　“稍等稍等，这家不是就在北路那边嘛，走路15分钟。你容我补个妆。”季鲤边应着边开了门。
　　“啧啧啧，看看这个身段儿。”尹杉打量着换上茶歇裙的季鲤，止不住的赞叹。

　　面前的季鲤一头浓黑的卷发配玫瑰茶歇裙，眼妆素净配了极为惹眼的红唇。是与工作状态时判若两人的明艳绮丽。
　　尹杉用手虚虚比了个S，继续道：“哎我跟你说，上次咱俩去吃火锅不是碰到炎炎妈妈了吗？她跟你不太熟，但是那天晚上特意发信息跟我说，她觉得工服封印了你的美貌。”
　　季鲤描着眉毛，带笑睨了她一眼，想起什么似的又迅速敛住。
　　十年后再遇到当年心动不已的对象。意想之外地，对方竟然还认出了自己。
　　穿着工服，妆容半脱，光荣负伤的自己。
　　因工作需要，季鲤日常80%的时间都穿着工衣。有时为了方便，上下班通勤也是这套行头。季鲤从前，没有过哪怕一刻，觉得不便尴尬过。
　　可这时看看镜中，季鲤控制不住地开始“嫌弃”当时的自己。课前一分钟绾的盘发看上去太过随意，眼线的尾巴太粗不够精细。更别提这因为清洗得过于频繁而有些褪色的普通T恤…
　　看来看去，无论哪里，都不适合与心头月光重遇。

　　“季鲤你不对劲啊。”旁边的尹杉仿佛洞悉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Mae可是告诉我了。你和她那个新签的客户大帅比看起来奇奇怪怪…不对劲不对劲，快快招来，这是何方神圣？”
　　“…”

　　“让我捋一下，你的意思是，这就是你那白月光心间刺，即使艾师父也不能代替的名字？”
　　两个人好不容易在店家靠近后厨的位置找到张空桌。几乎是一落座。尹杉就开启了超强马力的八卦模式。

　　这也不怪她，季鲤这人，长着一张绯闻制造机的脸，实际却是个清心寡欲的绯闻绝缘体。中心内关于她理想型乃至性/向的小道消息成群，当事人从不回应，与她足够亲近的尹杉却知道。
　　这人的一池春水，从小到大，真真只为那一人乱过。
　　而季鲤，竟然真的，等到了再见面的一刻。

　　“所以呢，要到微信了吗？开始聊天了吗？”尹杉急得直拍桌子。“你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做！”
　　“确实…”季鲤应得很没底气，“你别忘了，那是早、教、中、心。在早教中心问初次到访的男家长要微信？会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你想过吗？”

　　“可那个人是你一直念着的人啊。而且，他还单身，单身！好，这下中心形象是保住了。那然后呢？没有任何联系方式，你准备靠意念发展长线关系？况且，小舅而已，你就不怕这是最后一面？”
　　“不是…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啊！”季鲤哑了声。长这么大她一次都没试过问人要微信，少女时期是自卑，后来则是被加微信的异性家长纠缠到不得已换了手机号，彻底生了阴影。知道程旸也是单身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编个理由拿到联系方式。
　　可最终也做不到。
　　两个人一时无言。

　　前来送菜的小哥及时打破了局面的尴尬，“您好您的泡椒牛肉，火辣冒菜，清炒芥兰，酒馆三宝按照您的忌口把辣羊肉串全部换成了辣牛肉串，以及您的桃花诺. ”

　　不得不说，这家酒馆虽然刚开不久，但在味道上，却是拿出了几十年老店的实力。菜好吃，主推的各式自酿酒更是醇洌回甘。会上头，却不会昏头。
　　也因此，小哥一会儿把一盘糯米红枣送到桌上时，季鲤第一时间就叫住了他。
　　“不好意思，我们没点这个。”
　　小哥礼貌地笑笑，可要细看他的眼神，会发现里面藏着一丝按耐不住的探究和好奇。“没错，不是您点的，是老板送的。”说完，生怕季鲤感受不到这份特殊似的，忙又补了一句。

　　“只送给您这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