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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烈火焚身 ...

  •   抱琴已达半仙之境,自然已不需要吃喝,她又在人间呆了这么久,早已心静如水。然而作为树妖,她总离不了本性,多少还是得出门晒晒太阳。
      这么一合计,她就与院里的赏玉打了个照面。

      两只妖初见面皆是一愣。
      赏玉没料到新来的客人也是个半大小姑娘,警惕地盯着抱琴看了半天,确认对方是妖之后,神色倒是放松了一些。
      抱琴却在见到赏玉之后,久远的记忆猛然浮现——她想起大阵里遍体鳞伤满目绝望的女孩,想起未曾瞑目的惊恐的脸,想起大火中四散的腥臭的焦骨。

      那天本该是个晴天,日头初升朝露未晞,本该宁静祥和——
      却都破碎在通天阁坍塌的巨阵里。

      她亲眼见着族人惨死在修士的剑下,感受到自己身上被火舌舔舐的痛楚,却终于无能为力。
      她无能为力。

      抱琴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无法再去直视面前好端端的女孩,转身就又钻进了屋。
      明明只是木头的壳子,她此刻却分明感受到汹涌的悲痛,淌过她五脏六腑。
      卧房陷入沉寂,抱琴无声无息地瘫在床边,却不知什么缘故,在思绪翻涌头疼脑热之时抓住了那根桃枝,连昏过去了也没松手。

      赏玉还在院里没动。
      与其说是纳闷,不如说是被抱琴的反应吓到了——但她终究还是没敢过去“慰问”,比起旁人她还是更信自己的直觉。

      于是远在通天阁的承桑郁此时探到两只妖都安分守己没在一块,一颗心静悄悄地落回了肚中。
      她满意地跟着弟子去了饭堂,等吃完再到书院,日头西沉,天色竟是又暗下来了。

      秦礼早已等候多时。
      两个弟子鹌鹑似的缩在承桑郁身后,看出自家主子心情极差,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面对秦礼的责骂也是敢怒不敢言——他们不敢触怒阁主,更不能指责贵客半点不对,只能窝囊地接了怒火,点头哈腰地退出门去。

      承桑郁等秦礼骂完才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扮好人:“是我起晚了,通天阁的床榻实在是舒服,我这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不怪他们。”
      两个弟子闻声停了半步,怨气几乎要写在脸上,却在得到秦礼一枚怒瞪之后变回了哈巴狗,夹着尾巴逃了。

      秦礼行礼表示歉意,一边又将人往里头请:“贵客畅所欲言便是,我阁中弟子不成器,向来都只墨守成规那一套阵法。这一趟请贵客前来,如能打通他们关窍是最好,若不能,也只好承认他们平庸了。”

      承桑郁没懂什么是关窍:“人间修仙妄图飞升的,难道不是都有成形的修炼步骤么?就这样让我一个外人干预……是否不太合适?”
      秦礼没吭声,她便接着话头问出疑惑:“何况你们遴选弟子时,也该有个什么流程测出资质吧?通天阁难道竟然是海纳百川,什么弟子都收吗?”

      她这话讽刺意味十足,秦礼绷着的笑容险些也没挂住,也许是上了年纪脑子不好使了,一时间也想不出话反驳,只不知所措地站着。
      承桑郁觉得无聊,却也实在有些可怜这老头,于是大发慈悲地摆了摆手:“罢了,从小也没长辈教过我说话,秦阁主既然愿意听我说到这里,那一定是有难处,我去看看也不妨事。”

      通天阁派出去的修士个个都训练有素,而书院里头稀稀拉拉坐着的却都像是筛选下来的歪瓜裂枣,承桑郁看了脑仁都疼了一会儿。
      这些人长相已经足够像傻子了,就算真的聪明,怎么会剩在这里?

      她再次回想了自己方才“通天阁海纳百川”的说辞,仔细品了一下,感觉绝非她猜的这样简单。
      承桑郁略一斟酌,转头朝秦礼伸出了手:“可有书院弟子名册?我好对症下药。”

      秦礼犹豫了。
      却也只是迟疑了一下,偏巧被承桑郁捕捉到,于是她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就寻了一处坐下,等秦礼准备名册来。

      歪瓜裂枣们面前摆着书,一个个本来愁眉苦脸,一看似乎是来了新讲师,有人好奇有人波澜不惊。承桑郁进门时屋里只安静了一瞬,很快议论声又大了起来。

      承桑郁目光大致扫过弟子的面孔,一言不发更添威严,弟子们却并不忌惮,反而还有个别人眼光猥琐起来,贼眉鼠眼的不像学生,更像叫花子流氓。

      她懒得管这些,而是在心里算起账来。她在饭堂就注意到通天阁弟子不少,书院里这些如果都是“问题学生”的话,也不该只有这寥寥几人。
      总不能进了通天阁的资质都是上佳,那依秦礼的意思,整个明州城是不是谁都能来通天阁分一杯羹,哪里还存在废物呢。

      不过承桑郁来明州城也才一月多点,也不清楚城中究竟有几户达官显贵,看名册也只是想要证实另一个猜测。

      世家子弟对于通天阁而言只是个进贡送钱的吉祥物,那些废物在此处只会被好吃好喝供着,谁敢真让他们下山捉妖啊。
      那些少爷一个个都金贵得很,万一真出了岔子,只怕将通天阁卖了都赔不起。

      那么能让大阁主秦礼拉下面子求人,这群废物里头大抵还有跟秦礼沾亲带故的。
      而且越亲越好。

      想到此处,承桑郁忍不住感慨:去饭堂走那一圈果真还是很能看出些东西的。

      秦礼动作不慢,她思考这当儿,就颤颤巍巍地捧着名册来了。
      承桑郁自上而下扫了一遍,目光就锁住了一个名字。
      “秦云序。”

      这弟子与阁主同姓,如果名册没错的话,这人约莫就是跟秦礼沾的那个亲。
      其他周啊庞啊常啊的姓氏承桑郁在城里偶尔听过,是世家子弟,那她就意思意思得了。

      她若答应下来,秦礼约莫还会与她旁敲侧击应当特殊关照哪一位弟子……一把老骨头了,心眼子怎么都摆在明面上了呢,让明州城里那些世家知道了多不好。
      夜凉如水。
      承桑郁几乎没经思索就同意留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通天阁与满陵的覆灭大抵是脱不了干系了,左右自己在人间也没什么事做,不如留在此处打探些消息,若能找出真相便是更好了。
      也算是再圆自己一个念想。

      也许因为承桑郁识趣懂眼色,秦礼对她也很是客气,准备的衣食住行都算上等,弟子下人伺候她与纨绔少爷有过之而无不及。
      承桑郁在第六次拒绝下人的端茶倒水无果时,终于放弃挣扎,“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不要钱的侍奉来。

      给歪瓜裂枣们做讲师的第二日,那几个纨绔就坐不住了。
      承桑郁大多数时间都是照着搜罗的话本念野史,并不去管弟子是否听了,只是偶尔掀起眼皮子看眼下面动静。然而她这几眼似乎被某些人误会了,承桑郁再一次拿起破烂的话本时,就有人站起身来直接走到了她面前。

      承桑郁自己妖气本就微弱,在通天阁腌了两日之后更像个正常修士,秦礼都没能辨别出来,何况是这些连三脚猫都不是的纨绔们。
      面前这位长着一副衰相,似乎还以为自己风姿卓越,很得意地开始抛媚眼。

      承桑郁恨不得当即戳瞎自己眼睛。
      然而事实上她还是比较惜命的,顶着一副棺材板都压不塌的笑容反问:“有哪里听不懂么?”
      那纨绔在众人目光下上去“搔首弄姿”,却碰上了不解风情的硬茬,面子似乎有些挂不住,拳头悄然在宽大的袖摆下捏紧,隐隐有爆发之势。

      “你不知道我是谁么?”
      承桑郁对除了秦云序之外的任意一张脸都没有印象,更不知道这是何方妖孽,听见这句问话和底下一群人的闷笑声,心里头门儿清,面上却还是宁愿装傻:“我只是应秦阁主之托,前来引各位打通关窍,事成我与各位也就分道扬镳,为何要知道各位姓名?”

      这纨绔在通天阁凭着父母的面子在纨绔中都是横着走,还从没撞过这样的南墙,一时间怒气上了头,早就蓄势待发的拳头终于挥了出来。

      纨绔们眼里都是兴奋,仿佛这会是一场可观的大戏——
      事实上也确实是。

      承桑郁虽是女子,但怎么说还是妖,手劲异于常人,更无法与这瘦巴巴的纨绔相提并论。只听一声轻响,大力挥来的拳头迎上承桑郁的手掌,被轻而易举钳住,并且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看客大惊。
      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姑娘竟是直接将他手拧断了。

      那纨绔本人还看着自己的手不可置信,片刻后才感觉到疼痛,失声尖叫了出来。
      “我并不想记住你姓甚名谁。”承桑郁掸了掸袖摆上不存在的灰,“再不老实,下一个断的就是胳膊。”

      放完狠话,她脸上却依旧挂着笑:“还有谁想来试试么?”
      众人这下是真不知这姑娘什么来路了,有几个人在底下互相咬耳朵:“秦兄,你爹这次请回来了个什么!这怕不是凡人吧?”

      承桑郁听见了她想听的,很快目光就落在了后头缩着脑袋的秦云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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