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莫问前程》天云

15、第十四章

　　于是第二天，那个犬神便堂而皇之的跟在了五条悟身边，身形大小也缩小为一般猎犬的大小。

　　堪称乖巧的蹲坐在五条悟脚边，任是谁都无法将这只猎犬和传说中的犬神联系起来。

　　含云斜睨着犬神面对其他妖怪和面对五条悟本质区别的模样，心中一阵无语。

　　忽然觉得又来了个麻烦家伙。

　　犬神不同于其他妖怪式神，是本质上属于伴生性质的妖怪，五条悟如此，也算是间接承认了其与自己的关系。

　　这种伴随着善意而诞生的犬神，已经有别于其他犬神嗜血狂躁的性子，是一个无论怎样都不愿意也不会反噬主人的妖怪，也让含云广利能够放心。

　　而五条悟让犬神变成猎犬大小的举动，充分说明了他并不想将犬神的存在暴露给阴阳寮，毕竟两者是天然敌对的关系。

　　“看起来你休息的很好。”

　　曳烛带着笑意，看了看犬神，又看了看仿若瘫成一张饼的五条悟，坐在了五条悟身边。

　　含云看了一眼广利，广利同样意会，伸手抱起那只白色猎犬，站起身向曳烛道别。

　　五条悟看着三个妖怪离开，这才看向曳烛，身为大妖的曳烛仿若一个贵公子，优雅又亲和。

　　“如今犬神能够遇到命定之主，也合该他幸运。”

　　“你是在哪里捡到他的？”五条悟突然问道。

　　他依旧没有放下打听犬神怎样出现的打算。

　　“狼狈的匍匐在在地上，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来到了我的地界。”

　　曳烛顿了顿，只是这般说着，面对五条悟的询问显得从容，事实就是如此，他不屑于编造。

　　“你给他起名字了吗？”

　　曳烛指着白色猎犬和两个式神离开的方向，询问着五条悟，“我们都没有给他起名字，他自己也没有，犬神这个种族，是需要得到主人的认可的。”

　　“起了。”

　　五条悟简短的回答，但很直接，他就是无法看习惯丧家之犬的样子，到底让人看着心怜。

　　“就叫夜苍月。”

　　“哦？”曳烛双手抄在袖中。

　　五条悟似乎还在回想什么，双手枕在后脑勺上，眼睛直直的看着天空，“我和他相遇在月圆的夜空下。”

　　颇为浪漫的一句话。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接着五条悟自顾自笑了起来，“你大概是这么想的吧，毕竟大天狗都是贵公子作派，想必听到这个名字，幻想了很多昨晚我们的相遇吧？”

　　曳烛喉间发出低沉的“嗯”，简单又轻松的承认了。

　　“我确实这么想过。”

　　“名字是最短的咒。”五条悟想起记载中安倍晴明的话，突兀的说出口，“独属于自己的记忆，是最为难得的美好。”

　　或许是无法再插科打诨，面对这样严肃认真的曳烛，他也开始认真了起来。

　　所以需要把最美好的东西混进名字里。

　　曳烛听出了五条悟的意思。

　　但五条悟的话并没有就此结束。

　　“我来到这里，可不光是为了与你切磋。”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脑海里想了很多。

　　“是想要找几个式神？”曳烛接了过来，笑意满满。

　　五条悟愣了一下，哈哈笑着，“也不算主因，大概是众多原因中的其中之一吧。”

　　接着他声音陡然平静下来，带出他声音中独有的磁性来，“你是否会带着妖怪们，扰乱京都的安宁呢？”

　　就像那位大江山的酒吞童子。

　　曳烛半晌都没有说话，五条悟也不在乎立刻得到他的回答，继续问道：“若有一日老头子身有不测，你想要做什么？”

　　“而你们，又有怎样的束缚呢？”

　　连着三个逼问，让曳烛也不得不正视他的问题。

　　曳烛笑了，是那种平静的笑，带着一点无奈，又带着释然，他并未因为五条悟的冒犯而恼怒，也未曾直接回答五条悟的回答，而是以一首和歌作答于五条悟，“行云飘无依，我身也是不由己，只缘山风疾。”

　　这首和歌，经由曳烛说出口，带有着别样的意味。

　　毕竟相传大天狗也是皇室出身。

　　五条悟又何尝不明白和歌所要表达的意思？

　　说到底，曾经的他也是如此身不由己。

　　人是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的，就像那种直面命运的决然反过来又被命运所纠缠一样，挣扎于无望，有希冀希望就在前方，可若是改变了命运，在世人口中也依然叫命运，不会有什么区别。

　　五条悟知道在神话中，大天狗最终将被安倍晴明封印，从此不见天日。

　　“我们也来立一个束缚吧。”风吹起他的头发，没有直帽的束缚，已然留长的头发随意的披散下来，显得格外柔顺。

　　曳烛带着不解，不知道为何五条悟会这般说，好像对方在担心什么一样。

　　面前少年有着藏在内心深处的深思熟虑，与表面的嬉笑怒骂截然不同，正是因为如此复杂，人性才是妖怪们永恒不变讨论的话题。

　　曳烛决计不会错过对方那变的格外严肃的样子。

　　“有什么事会让你这样的阴阳师担心？你迟早会成为阴阳师中的佼佼者，又有什么地方需要这样筹谋？”

　　五条悟在与曳烛的对决中感受到平等的强大，这让他难得有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冲动。

　　说到底，人是不可能完全独立的，哪怕五条悟也是如此。

　　“那个老头，应该有和你说过什么吧？”

　　五条悟心中感到不安，但是他又不知道这不安来自何处，回想贺茂元光曾经给他说过的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要问他将所有的阴阳道学会了没有？又为何在偏偏需要他的时候将他打发出来？

　　他想了很多，但是看在曳烛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会儿的时间。

　　“你想知道什么呢？”

　　曳烛问道，毫不意外，好像早就在等着五条悟询问他了。

　　“这次我来之前，他肯定对你说了很多吧。”

　　都告诉我。

　　曳烛能察觉到五条悟的强硬，这份强硬是来的如此之快，但是意料之中。

　　“这就要涉及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曳烛思考着，“菅原道真的事，想必你也是听说过的。”

　　五条悟忍不住摘下布条睁大了双眼，全然露出那双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让人着迷的眼睛。

　　“你为何反应会这么大？”

　　但五条悟并不想回答曳烛的问题，五条家说到底，不就是菅原道真的后代吗，这次的事，竟然还涉及到了道真公？

　　五条悟的记忆并不差，年幼时学过的家族典籍依旧历历在目，他赫然回忆起，似乎不久后京都会发生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后来人们将这件事称之为清凉殿落雷事件。

　　要说这件事影响怎样，只能说这件事直接导致了皇位的更替。

　　而人们认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菅原道真的怨灵。

　　五条悟眉角轻颤，在如今这个世界，难道这种事就不会是真实的吗？

　　五条悟不敢赌。

　　“你是说，这件事其实和道真公有关系吗？”

　　五条悟不由自主脱口而出，道真公后来被称为雷神，也和落雷事件有管。

　　他过去初来乍到，便见到天皇忧怖的样子，仿佛被吓坏一样，害怕着道真公的怨灵来找他寻仇。

　　彼时的他还以为只不过是一场惊恐之下戏剧化的事情。

　　但是在越发了解这个世界之后，五条悟不敢肯定了。

　　皇子一一死去，藤原时平绝嗣，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透着匪夷所思的未知。

　　“道真公，真的产生了怨灵？”

　　五条悟没见过菅原道真，就算来到这个时代，菅原道真也早已死去，诸子直到现在仍被流放。

　　说实话，他只在每次家族祭典的时候看见过道真公的画像，要说起道真公最直接的嫡脉，其实并非是五条氏，而是高辻氏。

　　五条氏的先祖其实严格意义上是高辻为长之子高长之后。

　　姑且算是菅原氏嫡流高辻氏分出去的分流。

　　“其实这件事在妖怪界和阴阳师的圈子里很了解。”曳烛不清楚五条悟心中的诸多思考，他只是单纯的在回答五条悟的问题而已。

　　五条悟有些恼怒于自己对所有一切消息掌握不足，就和曾经一样。

　　“之后是不是会发生什么和道真公有关的事情。”

　　曳烛看着站起身，浑身紧绷好像要有一场大战似的五条悟，口中轻笑，但是说出的话依旧冷淡：“贺茂元光和贺茂忠行，这两个疯狂的家伙，打算引得菅原道真的怨灵出手，好让京都的一切都继续走上正轨。”

　　“哈。”五条悟不满，“所以他们把我支出来，是不想我插手这件事？”

　　“你可以这么说。”

　　连这种事都不会隐瞒于大天狗，五条悟又能怎么办呢？

　　他对此没有任何看法，只是又再度重提了此前的想法：“和我立一道束缚吧，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许接近京都半步。”

　　或许是感受到了大妖的强大，五条悟不允许这些家伙接近京都，哪怕京都依旧藏污纳垢，可严格算来，那也比咒术界的那群烂橘子好多了。

　　“这是你的束缚吗？”曳烛轻笑着开口，笑过半天后才继续开口，“你迟早会变得比现在还要强大，我知道我后来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放心吧，我不会去接近人类的京都的。”

　　五条悟默默攥紧拳头，又缓缓松开，重复了好几次，“既然如此，我也该回去了。”

　　“回去哪里？京都吗？”

　　“不然呢？”五条悟转头看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曳烛，“他把我扔出来是他的事，我回去京都，是我的事。”

　　“真是两个任性的人类。”曳烛是能如此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