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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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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陆忘寒望着照绮罗。
他生得一双静若秋水的眼睛,专注看着谁时,当真如临渊照水,似乎满眼满心都是面前人。
他用一种专注的,流露出几分怜惜的目光看着照绮罗,轻轻移开了为他勾去碎发的手,以指,探入了那棉花团子般蓬松暖和的大尾巴。
照绮罗狭长的眼尾不自觉地往下撇了撇。
陆忘寒的手并没有他尾巴那么热,却令他感受到了阵发烫的战栗感。
从尾巴一路蔓延到心口。
他觉得犬齿发痒,想衔住什么,或者刺破什么。
譬如,他面前陆忘寒毫无防备地,露出的脖子。
修长白皙的一截,线条流畅美好,如鹤颈。
“忘寒。”他语调黏黏糊糊的,直往陆忘寒怀中滚。
这千年老妖修为深厚,生得九尾,方才只露出一条表露自己伤重,见陆忘寒摸自己尾巴,另一条尾巴悄然伸出,无声地绕到陆忘寒身后,尾巴尖翘起,向上一勾。
勾——没勾住!
非但没勾住,狐尾被剑修的手紧紧一扼,正沉溺于温柔乡的照绮罗毫无防备,疼得闷吭一声。
他霍地起身,控诉般地看向陆忘寒,“你……!”
“我什么?”陆忘寒拿剑鞘打掉另一只蠢蠢欲动的尾巴,含笑道:“重伤之人最忌讳精元受损,道友,我是关心你的身体。”
狐狸尾巴灵活地卷起剑鞘,极顺便地,卷住了陆忘寒拿剑鞘的手。
“我非人族。”妖物下颌微扬,猩红的唇瓣张开,犬齿尖处涌动着一层锋利的寒光。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陆忘寒只笑着看他,陆剑主俯身,险些将一截脖颈送到照绮罗唇边,后者喉结滚动,欲咬未咬。
似请君入瓮。
陆忘寒身上有股很清净素淡的香气,细闻之下,微带苦涩,并不是照绮罗喜欢的味道。
大妖爱甜,爱浓香,陆忘寒身上的味道太清淡,简直像是截年久的檀木,他不爱这股滋味,然而尖牙磨得唇角都要沁血。
兽类的本能令他想再上前,张口,狠狠衔咬住近在咫尺的猎物。
但他没动。
因为陆忘寒在他耳畔幽幽笑道:“绮罗可是忘了与我的君子之约?”
很温和,很清淡。
明明像是春风沐面,却令照绮罗难耐得如被火灼。
照绮罗长指被自己攥得泛青。
他想说君子之约没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然而他不是君子,他连人都不是,况且是前几日的照绮罗与陆忘寒约定,和现在他又有什么干系。
兽血蠢蠢欲动。
他应该肆无忌惮地,做自己想做的。
譬如……
“忘寒,”狐狸精抬眼,暗红眼眸流光溢彩,如同正在沸腾的熔岩,他神态可怜,然而样貌太艳太利,令人放不下戒心,他讨好地把尾巴往陆忘寒怀中塞,“你手好凉,”他声音愈发温柔了,“你冷不冷?”
陆忘寒被塞了满怀绵软的尾巴,神色一滞,旋即就被无奈取代了。
他不得不承认虞未和照绮罗很有几分相似之处,共同点是情绪翻涌时不容置喙,不容抗拒,不同在于,照绮罗犯错后撒娇打滚耍赖无所不能,恨不得将自己团成球哄陆忘寒玩,虞未这辈子能做的最大让步只是……
只是什么?
陆忘寒垂首,将脸埋入毛茸茸的尾巴。
被绒毛包裹住的温暖令他心情稍稍愉悦。
“好忘寒,”狐狸精楚楚可怜的望着他,“陆剑主,”他温温柔柔地拿另一条尾巴环上陆忘寒的腰,“我错了,再没下次了。”
陆忘寒还记着他方才颐指气使的模样,暗笑他翻脸比翻书来得还快。
“陆剑主是仙门泰斗,”陆忘寒被尾巴柔情蜜意地缠着,险些要被一团团白绒淹没了,“正人君子,万万不会与我这个小妖怪计较。”
陆忘寒拿手指戳了戳照绮罗的尾巴,怀疑道:“小妖怪?”
毛茸中探出张泫然欲泣的脸。
大妖小声道:“我先前也是气糊涂了,竟对忘寒做出那样禽兽之事。”
可他本来就是禽兽。
照绮罗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想。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陆忘寒含笑道:“无碍,我岂是记仇之人?”手上用力,掐了把照绮罗的尾巴。
照绮罗白得透明的面颊微红。
他不躲,却还主动将尾巴往陆忘寒怀中送。
他所谓的禽兽之事正是离开幻境后,他刚刚打了一架,见了血,受了伤,满身血液疯狂翻涌,杀气还没散,亟需摧毁什么。
撕裂什么。
可他面前的不是要他撕碎的仇敌,而是,正在为他清除伤口内冰晶的陆忘寒。
他死死地盯着陆忘寒的脸。
他想,人可真麻烦。
不,不对,其他人一点都不麻烦,他轻而易举就能将那些自不量力的修士碾做齑粉。
陆忘寒不一样。
不能打,因为陆忘寒现下太弱了,他若稍稍控制不住力道,就能掐死陆忘寒。
不能骂,他匮乏的言词显然说不过陆忘寒,更何况,陆忘寒凭什么听他哀怨诉情?他又能通陆忘寒说什么?
他们不过见过数面的露水情缘,于情于理,他都没资格管陆忘寒和他那个该死的前夫君间的破事。
他盯着陆忘寒,而后像一头真正的兽那样俯身,轻轻嗅了嗅后者脖颈间发苦的香气。
陆忘寒意识到他肌肉紧绷,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手上更轻。
红瞳暗光倏然翻涌,他扼住了陆忘寒的手腕,倾身而去。
之后的事情就……照绮罗轻轻地咳嗽了声,很是柔弱的模样,不必多说了。
他舐去了自己滴在陆忘寒唇间的每一滴血,而后被忍无可忍的陆剑主给了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一人一妖同时一怔。
他被打的恼怒,可对上陆忘寒终于维持不住平静的眼睛又觉得亢奋,后者手上灵光一闪,竟是要离开。
于是他顶着还火辣辣的脸,无师自通地伏在陆忘寒脖颈间,“别走,”性情难以琢磨的大妖生平第一次低头,他喃喃,“忘寒,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