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
冷风吹起陆忘寒垂落的长发。
飘飘忽忽，缠绵地黏在唇边留恋不去。
风？
打坐调息的人终于睁开双眼。
室内怎么会有风？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间，下一刻，空气肉眼可见地扭曲，一只纤长白皙的气势汹汹地伸了出来。
照绮罗先对上的是陆忘寒的眼睛。
清清静静的一双眼睛，一点惊讶也无，好像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沉不住气似的。
照绮罗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被怒火烧得噼啪作响，他深吸一口气，对笑着看他的陆忘寒露出个阴阴测测的笑容，“走错了。”
陆忘寒颔首，平和地回答：“知道。”
他如此淡定，照绮罗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狐狸一咬牙，又故作镇定地转身。
大妖身手灵敏至极，从他能斩下虞未分魂的头颅就可见一斑，偏偏此刻动作缓慢，形似耄耋之年的老翁，颤颤巍巍，一步三停。
雪白的尾巴蔫蔫地拖在地上，它不知是违背了主人的意志还是在遵从，尾巴尖尖蹭着地面，简直像只爪子，拼命地抓着地不愿意离开。
陆忘寒看着这截尾巴，眼睛没忍住弯了弯。
照绮罗若有所觉，伸手一把扯住了自己“叛变”的尾巴，大步流星却，缓慢异常地向外走。
“照道友。”
照绮罗更恼怒，霍地回头，上扬的眼尾都被气得发红，“照绮罗！”
陆忘寒含笑道：“绮罗。”
他的语气说不上十分温柔，但含着那点笑意，简直像是寒冬中的一缕暖阳，听得人心中异常熨帖。
照绮罗勉为其难地停住脚步，“什么事？”
狐狸精恨不得将自己粘在地上，又要装模作样。
陆忘寒温声说：“你的伤还好吗？”
照绮罗立刻道：“不好，特别不好。”他垂着眼，手里的尾巴也蔫蔫耷拉着，“寒冰日日夜夜侵蚀伤处，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
一条尾巴悄无声息地向陆忘寒挪去。
“但你不必管我，”照绮罗冷哼道：“我就算被冻死，就算尸骨无存，灵台尽毁，你也不必管我。”
雪白的尾巴已挪到了陆忘寒眼前，可怜巴巴地贴近，想碰陆忘寒又不敢。
明明是条尾巴，却让陆忘寒莫名看出了点垂头丧气的意味。
陆忘寒伸手，捏住尾巴尖，温柔地捋了两把。
照绮罗差点跳起来，“做什么？”
陆忘寒屈指，恶趣味地弹了下尾巴，抬头，眸光依旧清润，他故作不解，“嗯？”
照绮罗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陆忘寒掌中的尾巴，修长素白的掌中搭着截雪色的尾，明明笑颜温润，然眼眸微垂，其中若有无尽情意。
陆忘寒才该是狐狸精！
他忿忿地想。
照绮罗硬邦邦地问：“明日明霄灯会，你可要与我同去？”
陆忘寒捏起尾巴，像逗弄小猫下巴似地刮了刮。
他不答话。
照绮罗只当这是答应。
自从和陆忘寒在一起后，照绮罗已经学会了从陆剑主体面的沉默中挑选出自己想听的答案。
他也不管陆忘寒到底什么意思，干脆利落地扔下一句，“我明日来找你。”
语毕，正要抽身而去。
背后却被阻碍了下。
他偏头，见那截尾巴恋恋不舍地缠在陆忘寒掌心。
陆忘寒垂着一双笑眼，竟比对他还要温存耐心好些。
大妖咬了咬尖牙，手起手落。
一截尾巴软绵绵地掉进陆忘寒掌中。
后者一愣，“绮罗？”
照绮罗吹了下指尖残留的狐狸毛，极漫不经心地说：“送你了。”
不等陆忘寒说话，狐狸精身影已倏然不见。
“嘤……”
陆忘寒低头，尾巴已变成了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小狐狸不过手掌一般大，伸出软软的小爪子，一下按住了陆忘寒的下巴。
陆忘寒失笑。
他低头，借着这个动作蹭了蹭小狐狸柔软如棉的绒毛。
……
鹦鸟胆战心惊地看着面色诡异的自家主人，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照绮罗冷哼。
鹦鸟立刻闭嘴。
狐狸精信手拈来一颗倒霉的明珠，有灵性的珠子显然已看透了此妖阴晴不定的性子，在他掌心中讨好地滚来滚去。
那副谄媚的样子简直和挂在陆忘寒身上的尾巴一模一样。
照绮罗心绪稍平，而后很坏心眼地屈指把明珠弹了个踉跄。
尾巴是他本体的一部分，自然与主人共感。
照绮罗眯了下眼。
陆忘寒对一截尾巴都如此温柔，对他却连谎都不屑于撒。
还是说，在陆忘寒心中，他就如此轻贱，甚至不必费心哄他？
明珠刚要滚开，就被照绮罗猛地攥住掌中。
大妖血色的眼眸中暗流涌动。
可无论如何，陆忘寒还在他身边。
只在他身边！
翌日傍晚。
“笃笃笃——”
敲门声极有礼貌，三次一停，耐性无比。
照绮罗乍闻敲门声，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险些一把将大门炸开，犹豫一秒，又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太过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未免不值钱。
狐狸精对着灵境端详自己半天，一缕碎发不知要撩到耳后还是任其垂落，纠结几息，无论怎么看都不觉满意。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
照绮罗神色微滞，再顾不得这缕该死的头发。
下一刻，已出现在门外。
“陆……”
他想说陆忘寒你居然先走，不期正好与陆剑主打了个照面。
照绮罗眼眸猛缩了下。
倒不是陆剑主为了他如何盛装打扮，剑修素日打扮都简单，身上穿的大多是护身的法器。
今天，今天似乎也是件法器。
但显然比起保护主人，这件灵衣的裁剪要更繁复华丽些，一缕华贵的浅金细链自腰间滑落，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摇晃。
陆忘寒身量修长，肩宽腰窄，这件灵衣穿在他身上非但不显堆叠，却极端丽矜重，岳峙渊渟。
偏偏，这雍雅端肃，好像下一刻就要去主持宗门大比的仙君肩头却趴着只白绒绒的小狐狸。
小狐狸恃宠生娇，腻歪地去贴仙君净白的耳垂。
后者只宠溺一笑，并未阻止。
照绮罗怔怔地看了他几息。
陆忘寒疑惑地看着陆忘寒。
大妖目光微滞，显然是有些痴了。
“照，”陆忘寒顿了下，“绮罗？”
照绮罗陡然回神。
“你……”
厚此薄彼！
凭什么那截尾巴就能肆无忌惮地触碰陆忘寒，他却不行！
连亲两口都会被陆忘寒扇巴掌。
陆忘寒温和地看着他。
照绮罗断然道：“无事。”
他与陆忘寒并立，极漫不经心地，满不在乎地，伸出手，扣住了陆忘寒的手。
素日装得再驯服，妖物还是流露出了几分兽肆无忌惮的本性，他强硬的插入，与其，五指相扣。
大妖唇角上扬。
“走吧。”他语气轻快。
陆忘寒摇头一笑，随他去了。
……
照绮罗已来过无数次明霄灯会，却头一次觉得这十年一次的灯会如此有趣。
明灯多是暖黄，映在陆忘寒脸上，愈发显得人如玉色，俊美夺目。
碎星灯也好看，与陆忘寒身上的细链相映成趣，点点亮光璀璨，引逗得小狐狸频频去勾陆忘寒腰间的链子。
陆忘寒只点了点它的脑袋，却并未将狐狸推开。
照绮罗轻嗤了声。
明霄灯会上不止有灯，更有无数小摊，琳琅满目，无所不有。
照绮罗拈起一条踝链。
赤红如血，就如同他的眼睛。
照绮罗目光忍不住下移，衣袍纷繁，遮得皂靴若隐若现。
他挡得这样严实，反而令人好奇，衣袍下生着一副怎样绝佳的骨相。
陆忘寒轻声道：“材质尚可。”
不过如照绮罗这样的大妖，这样的防御法器没有任何用处。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热气漂浮，撩过耳垂。
照绮罗压了下发暗的眼睛，朝那摊主道：“我要了。”
五千灵石换得条没用的踝链，陆忘寒失笑。
不过转念一想他这样能输出十几万灵石的人没资格说照绮罗靡费，遂只笑。
照绮罗举着链子轻晃，“好看吗？”
血红的链子，和与之同色的眼睛相映成趣。
陆忘寒认真地回答：“很好看。”
踝链的摇晃一顿。
过了几息照绮罗才反应过来，将链子往手中一拢，意味深长地说：“喜欢就好。”
不知陆忘寒听没听懂，他只在笑。
他笑得太好看，也太沉静。
笑得照绮罗心烦意乱。
陆忘寒启唇。
为了防止陆忘寒再说出什么让他神志不清的话，狐狸精信手拿起一只面具，往陆忘寒脸上一扣。
“你的……”
余下的话音随着他的动作湮灭。
陆忘寒不让他亲，可没什么不让他扣面具。
照绮罗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红白交织的妖异面具下，是双，波澜不惊，却和煦若春风的眼睛。
照绮罗心口蓦地一颤。
“我的什么？”他下意识开口。
他听见面具下传来清净的声音。
陆忘寒说：“你的伤。”
方才的喜悦陡然散去大半，照绮罗眸光一沉，旋即又笑了，良辰美景，他不该恼怒大煞风景。
他正要随便寻个什么话题叉过去，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迁师弟！”
一人一妖同时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