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城》李钇炎

17、外婆来了看我了

　　小时候奶奶不待见我是个女孩，动不动就打我。我便常常待在外婆家不愿意回去，我几乎是外婆带着长大的，所以我跟外婆格外亲近。外婆是个十里八乡都称赞的好人，记忆中她每次赶集都会给我买两个蕾丝边的绿色头花或者粉色头花，总会让我高兴好久。

　　舅舅去世后舅妈重新找了老公，跟外婆住在一块，经常不给外婆外爷好脸色，外婆的日子过的战战兢兢。

　　家里都知道外婆遭遇舅舅去世这个打击后变得很脆弱，所以我这次生产的遭遇并没有人告诉外婆。外婆知道我生了个女孩，很开心，赶制了几件棉袄电话告诉我要来看我。

　　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很开心。

　　外婆提着一桶自己榨的菜油跟一只老母鸡来看我。手里发黄的油桶明显是外婆洗了很多遍了，上面依然残留着星星点点的老油垢，外面包了一层袋子，袋子上依然有黑乎乎的污垢跟零星的草木灰点。我想外婆一定是极力想让我体面，可在农村看起来那些不起眼的污点到了城里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就显得格外扎眼。老母鸡也像是收到了惊吓，向来温顺的它突然就紧张到扑腾，还拉了一坨屎在地板。婆婆一把拎过鸡就交代公公拿去屠宰场，免得弄脏屋里。一边又佯装热情的让外婆坐下，边去倒水边自顾自的说：“这母鸡月子里不能吃，会回奶。”

　　外婆的认知中坐月子是要喝母鸡汤的，她与外爷局促的坐在沙发上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婆婆递上水杯的瞬间外婆伸出那双因为常年干农活而粗糙干枯伸不直五指的双手，双手间布满沟壑，沟壑里的泥土污垢已经与那双手融为一体，她颤巍巍的接过水杯不自然的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又因为烫嘴而轻轻放在桌边。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终于寒暄了一会外婆可以来月房看孩子了，外爷被挡在了门外，据婆婆说男人不能进月房。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那个可人的小婴儿眼睛湿润了，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我。想伸出那双枯老的手摸摸，却被我小姑子借着给孩子换尿布的由头一把推开，她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又尴尬的放下，搓了搓衣角继续局促的坐在一边。

　　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可如今寸步难行的我也只能静静的看着。既心疼难过，又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