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怎么还不翻车？》郁良淮

1、你说我庸俗？

　　1.
　　“曲逢意，你变了。”
　　谢时雨打量着面前的青年，慢慢眯起眼睛，淡淡地说，
　　曲逢意在大学名声极佳，多才多艺，二十岁的年纪，温雅秀丽，在美人如云的本校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相貌，要不然也打动不了谢时雨的心，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曲逢意蹙眉，虽然还没有做好放弃这段感情的觉悟，但他心里十分清楚，谢时雨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都是聪明人，曲逢意也没为自己辩驳，想到两个人的感情以分手告终，神色不免有些低沉，
　　“时雨，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现，所有人都在变，为什么我不能变？”
　　谢时雨事先查清了曲逢意周边的那些个暧昧对象，这次抽空回学校，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但看曲逢意的意思，不仅没有死缠烂打，反而接受良好，让他磨了磨牙，
　　这狗东西勾三搭四，事发之后毫无悔改，甚至都没觉得对不起他，
　　傻叉吧，谢时雨觉得半年前的自己真是眼瞎，怎么挑了这么个玩意儿？
　　虽然死缠烂打更让他烦。
　　闻言，他饶有兴味地和曲逢意对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表白的时候说过，你永远不会改变。”
　　什么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信手拈来，
　　学艺术的花样多的是。
　　“你现在有了无数拥趸，卖幅画就有可观的收入，就觉得不需要再依附我了吗？”谢时雨说话实在尖锐，年少时的喜欢是不作假的，那些心心念念撒娇嗔态更是发自内心，
　　可是哪又怎样？
　　既然是决定丢弃的感情，也不必觉得那点子真情可贵。
　　他说话当真扎心，曲逢意被他气得两眼通红，满是愤恨，
　　“你怎么敢那么想我？我那时是真心喜欢你！”
　　为你画画，为你写歌，和你相处片刻就心生欢喜，见到你，就会有万万千千的灵感，
　　曲逢意心思敏感，爱情在他的心中无比高尚，不容玷污，谢时雨这番话，算是踩了大雷，
　　他在开学典礼上对谢时雨惊鸿一瞥，一见钟情，在公共课上又见到这人出了几回彩，就上了心，投其所好忧其所忧，磨了小半年才堪堪表白成功，他那时候欣喜若狂，以为得到了独一无二的珍宝，
　　遗憾的是事不如人愿，谢时雨看着温和爱笑，会照顾人，实际上完全不是一个谈恋爱的好对象，
　　这人事业心强，根本抽不出时间陪他，胡搅蛮缠的次数多了，只会徒增不快，而且谢时雨连甜言蜜语也不会说，毫无情趣可言，
　　他自认看透了谢时雨，满身铜臭味的事业狂，他照顾谢时雨的面子，没当面评价他的缺点，结果谢时雨竟然敢这样侮辱他？
　　“庸俗，我算是看错你了！”曲逢意痛斥道，
　　庸俗？
　　谢时雨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样骂他，毕竟谢大少爷长了一张清逸脱俗的脸，不笑不怒的时候有如苍松翠竹，颇有风骨，
　　不过嘛，谢总风骨在外，金玉其中，见天里追逐些名利财物不着家，确实如曲逢意所说，俗不可耐。
　　谢时雨养气功夫到家，懒得和不相干的人置气，他挑了挑眉，大画家，这才成名多久，拿了几个奖啊？就开始自诩清高，觉得他这种商人满身铜臭，
　　“你倒是清高，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如果不是我心血来潮查你一回，都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对你趋之若鹜，”谢时雨只是微笑，神色平静如水，却无端露出几分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恶劣，
　　“大画家，你我就到此为止吧，希望你现在所追求的新鲜感能一直保持下去。”
　　蠢货，他以为搞艺术的清高，没想到这傻逼这么拎不清，
　　他不是不清楚两个人关系变化的症结所在，只是没等他空出时间来化解，曲逢意也没告诉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变了，
　　唉，人和人之间最重要的真诚呢？
　　没机会当面说，发条消息都没时间吗？
　　曲逢意自认善解人意，从不拿琐事打扰他，却他只让他觉得陌生，
　　他是太相信自己呢，还是太不相信自己呢？
　　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无所谓了。
　　他不打算和曲逢意掰扯谁对谁错，事实上，从发现曲逢意有暧昧对象时起，他就判了这个人出局。
　　谢时雨没什么闲聊的欲望，及时掐断了话题，“你好自为之，走了。”
　　他没给曲逢意带来太多的情绪价值，满足对方对恋爱的期待，对方分手也是理所应当，大家都在同一所学校，谢时雨也不希望闹得不体面，
　　说到底，谈恋爱重要的是与旧人做新事，而不是与新人做旧事。现在他厌倦了头一个，找了个新人，以后还不是会同样厌倦混熟的新人，与新人做旧事，只会重蹈覆辙，让自己越来越空虚罢了。
　　至于要不要告诉曲逢意，他凭什么要提点那么个没有心的玩意儿，谢时雨不担心曲逢意混不出名头，只想看看他是怎么孤独终老的。
　　曲逢意目送他离开，谢时雨出身名门，目下无尘，说断就断，离开的时候没见到丝毫留恋不舍，
　　真是，让人，
　　气愤，
　　曲逢意知道谢时雨是个恋旧的人，固执地点同一家的咖啡，吃同样的菜色，雷打不动，也知道他极其果断，绝不会在回报率不达标的项目里多投入半点精力，
　　他多了解，多难割舍，曲逢意摸了摸抽痛的心口，那里空空如也，急需新的温暖来填充，于是乎，他给温柔妥帖的学长发了条消息，
　　【学长，你有时间吗？我请你喝酒。】
　　2.
　　曲逢意和学长约在南街碰面，学长规劝一番，两人最终还是没去酒吧，找了家咖啡店闲聊。
　　一人倾诉失意，一人有意趁虚而入，自然很快情愫蔓生，情意绵绵。
　　只消半个月，学校论坛就换了风向，
　　谢时雨和室友吃饭时，听过几句前男友的传闻，说是什么没心没肺见异思迁，室友都是站在谢时雨的角度，把曲逢意好一顿贬斥，
　　谢时雨只觉得好笑，这恐怕才只是个开始，
　　曲逢意果真如他的名字，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借着自己的本事和贵人的东风，在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谢时雨只是冷眼旁观，偶尔还对曲逢意的八卦很感兴趣，为了看戏给他开个绿灯，导致很多人都以为谢时雨痴心不悔，每每见到两人出入同一场所，都在心里为他默哀。
　　谢时雨没发现这些弯弯绕绕，众人也不敢舞到苦主面前。
　　……
　　谢时雨刚处理完手机的事情返校，借了室友的笔记，在图书馆补习，秋冬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他无意间瞥见窗外角落处的一簇人影，一伙人起了冲突，
　　哟，还是多对一，
　　他坐的位置偏，才能看到那边的情况，他思考了一下这边的位置，致远楼，怎么绕过去最近来着？
　　算了，
　　谢时雨摆弄了两下手机，开了录像对准，然后对附近的同学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旋身下了楼。
　　他出了图书馆一路小跑过去，那边打架还没开始。
　　谢时雨皱眉，这群人明显不是本校的学生，像是校外的混混，一身凶气，见到有人过来，不仅不躲，还气势汹汹地瞪回去，
　　“同学，我们处理掉私事儿，和你无关，走远点。”
　　谢时雨没立刻说话，看了眼被围住的青年，浅色短袖牛仔裤，头发略长，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沉默地站着，也不出声求助，
　　谢时雨眸光一闪，暗叹自己多管闲事，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对，
　　来都来了。
　　“我是学生会的，你们不是本校的学生，不想我叫保安的话，赶紧走吧，”谢时雨沉下脸和人对峙，高高瘦瘦，气势却不落下风。
　　那些混混也只是来警告，没打算进所里，原来褚曜这硬骨头少不了打一顿，现在有人横插一手，他们也只能罢手，阴沉地警告几句，
　　“少吓唬人，小子，多管闲事，出了学校可得小心点。”
　　谢时雨就没怕过事，耸了耸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不怕动手，看样子也是硬茬子，
　　混混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退步，撑着场面离开了，
　　人走了，被围攻的青年还站在原地默不作声，谢时雨轻咳一声，准备打个招呼，怎么说也是有缘千里来相救，
　　“我是谢时雨，管院的，你叫什么？”
　　他没问事由，没有褚曜的情况，只是问了姓名，褚曜觉得这人真冷漠，又无端地放松下来，好似找回了自己，他抬起头，露出一双漆黑清亮的眼睛，五官完美而流畅，抬眼看人的时候，漂亮得不可思议。
　　“褚曜，美院的。”
　　谢时雨略微打量了下，没看出这人有需要去医务室的征兆，摇了摇头，“记得请我吃饭，我先回图书馆了。”
　　褚曜颔首，头一回被人撞见弱势的场面，难得有些词穷，谢时雨见他不想多说，也就打算走了，他指了指图书馆自己的位置，笑着说，
　　“我大概在那个位置，一路跑过来，还好他们动作慢。”
　　“很偏，”褚曜想了想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这栋小图书馆空调不太管用，暖气刚好，离主楼那边很远，他为了躲麻烦才跑到这里的，谢时雨为什么来？
　　谢时雨耸肩，“安静，我不喜欢吵闹，而且出去吃饭很方便。”
　　他中午随便在便利店凑合了点，要不下午出去宰这小子一顿？
　　褚曜没否认，离南门很近，南门人少，要不然那群混混也进不来，不过这是个趁机结清人情的好机会，“南门，下午五点，我请你吃饭。”
　　谢时雨闻言扬眉一笑，小伙子，很会来事儿嘛，他还没回答，对面又追了一句，
　　“我只请得起家常菜，别抱太大期望。”
　　褚曜看他穿着，就知道他家境不错，没受过委屈，挑刺一般提醒一句，
　　“我很好养活的，放轻松。”
　　结果，褚曜请他喝了两碗贵州牛肉板面，附近的老店，味道不错，两碗面加一碟咸萝卜丁，就把谢少爷忽悠走了，
　　比曲逢意出价还低。
　　3.
　　就这样，谢时雨有了新对象，
　　长得俊，性子冷，会打架，喜欢吃甜的。
　　他知道褚曜和曲逢意同系，自己对象作为美院特招的学生很有天赋，
　　没想到这家伙牛到夺了曲逢意的头名。
　　他和褚曜去庆祝的时候，对论坛的乱象一无所有。
　　美院每年有几场全国的比赛，评委都是大家，奖项含金量很高，
　　褚曜才是大一，就能拿到这么出色的成绩，确实很值得庆祝，
　　至于参加比赛的其他人，谢时雨没怎么关注。
　　曾经曲逢意也参加比赛，絮絮叨叨地分析他的同侪都有什么优势劣势，颇有一番指点江山的气势，谢时雨听起来蛮无趣的，
　　“早说让你准备好请客，你也不看看谁能和我争？”褚曜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咔嚓一口啃掉冰激凌的尖尖，
　　“这么自信？”谢时雨翻着电子菜单，随意回了一句，“我还以为你要吹嘘一番怎么过五关斩六将，结果你告诉我，你完全没把人当对手。”
　　两个人在商场的休息区闲聊，简单的休闲装，因为出色的长相引起不少注目，正主却置若罔闻。
　　“嘁，和人比没意思，我们这行看个人，”
　　褚曜没多说，解决掉手中的冰激凌，眼神飘向旁边的甜品店，“谢时雨，杨枝甘露喝不喝？”
　　谢时雨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起身，“快到饭点了，先吃饭。”
　　说完，推搡着人去了预定的餐厅，商场的预制菜多，褚曜又不喜欢重油重辣，他挑了加日式寿喜锅，这家伙应该喜欢。
　　事实证明，谢时雨很擅长投其所好，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两杯清酒，度数很低，褚闪闪，别借题发挥，”
　　谢时雨扶着人做好，有些苦恼，
　　褚曜一巴掌推在谢时雨身上，怒道：“不许叫我褚闪闪，好傻。”
　　“好的，闪闪，”谢时雨笑眼弯弯，帮他揉了会头部穴位，好脾气地说，“走吧，闪闪，送你回家。”
　　4.
　　褚曜和谢时雨谈恋爱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一方面是两人没打算掩饰，另一方面，就是拜两人知名度所赐，
　　不少人都觉得褚曜眼光不好，
　　谢时雨好归好，奈何明月照沟渠。
　　谁不知道谢时雨和曲逢意谈过，并且事后对曲逢意念念不忘，
　　这点谢时雨着实冤枉，
　　他对曲逢意重拿轻放，抓住出轨后就警告几句，分手了事，全是为了看戏，
　　结果莫名地被传成了藕断丝连，真是让人恶心。
　　他想看曲逢意翻车的好戏，结果几年下来，曲逢意挑男人的眼光挺好，男方人品不错，都是好聚好散的，也没有死缠烂打，
　　有了几回之后，谢时雨就觉得不行，
　　这样他得猴年马月才能看到好戏，
　　于是他干脆自导自演，让助理亲自去会所挑的人，花钱请人和曲逢意谈恋爱，把人设包装好了给曲逢意送过去，
　　曲逢意那人虽然喜新厌旧，但每次谈恋爱，都是动真感情的，
　　谢时雨花大价钱让人去攻略他，在两个人最浓情蜜意的时候，让人自爆目的，
　　不可谓不恶毒。
　　曲逢意被折磨了两三回，觉得事不对，人也不是傻子，怀疑到谢时雨身上，
　　有这心思和手段的，也只有那个姓谢的，恶劣至极！
　　曲逢意来找过谢时雨，
　　谢时雨也并不否认，坏得坦坦荡荡，“bingo，我本来想隔岸观火，免得惹一身骚，但又觉得太浪费时间，所以换了个路子，花点钱而已。”
　　“你花二十万，买秦远晖来骗我，有意思吗？”曲逢意恨得牙痒痒，他以前到底喜欢了一个什么人啊？简直是有毒。
　　谢时雨温声反问，眼中含笑，“骗你？”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希望他来爱你，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爱他，”谢时雨神色莫名，清逸的脸上有些离奇的恶意，“看来他做得很好，甚至告诉了你他出现的原因。”
　　是啊，秦远晖爱他，所以以真心换真心，告诉了曲逢意他的来意，一场由金钱和利益驱动的，真正的爱意。
　　“我来替他还钱，收下吧，不要再去找他了，”曲逢意给了一张卡，谢时雨也没推拒，翘着嘴角问了一句，
　　“你们还会在一起吗？”
　　他很好奇，曲逢意能否忍受这样有瑕疵的爱情，
　　“怎么样？这才第三个，你觉得怎么样？”
　　“你还敢喜欢人吗？”
　　谢时雨笑得温柔亲切，做的事却像极了恶毒反派，说到底这只是心里一道坎的事，可曲逢意一辈子都过不了这道坎。
　　“谢时雨！你太过分了！我们好聚好散，你至于做到这一步吗？”曲逢意失了风度，提高了声音，气急败坏。
　　谢时雨挑眉，似乎是十分享受他的胜利，“兴之所至，找个乐子而已，我这种奸商，就爱干这些玩弄人心的诡事。”
　　“曲逢意，别太早认输，那样的话，可太无趣了。”
　　配不上我投注其中的精力，
　　从此，你所谓的爱情里，就戴上了猜忌，疑人疑己，再也不敢去爱人，
　　他真的爱我吗？
　　我真的值得被这样爱吗？
　　对追求的东西心生畏惧，虽然不是最初孤独终老的剧本，但也不算差。
　　偶尔闲聊的时候，谢时雨把这当作逸闻说给褚曜听，
　　“我以前听过法学的课，你有没有听说过所谓的毒树之果，很有意思的理论。”
　　你所追求的东西，在源头上就是坏的，那么你是否愿意接纳呢？
　　曲逢意和秦远晖分手，不是替爱人还不起钱，是他心目中完美无瑕的，理想的，爱情被玷污了，
　　被玷污了，他就不要了。
　　至于和谢时雨做交易的人，这种丧良心的事，自然有必须要做的理由，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希望他的闪闪，永远都不要面对这样的选择，
　　算了，那毕竟是他闲暇时无聊的恶趣味，现在都有对象了，要多做好事，为闪闪和他积点阴德，放过曲逢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