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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惊逢旧雨响天钟 ...

  •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也不愿意打扰这个可怜的年轻人。他的生活悠闲得意,他面带笑容似乎很幸福。可惜不行。

      因为我是白云雪。

      人们可以在大陈国碑上的第三行确切地找到这个简单的名字。因为我是大陈的国师。早在十多年前我还只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就是了。

      而同我一样的是,陈珐罗这个名字,也被早早地刻在了大陈的国碑上。

      他的名字在国碑的第二行。他是大陈的第二代君王,是我称呼为“皇帝”的人。可是他却失踪了整整五年。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大陈灭亡了。在那之后,我便发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

      我冲他而去。

      然而,在他看见我之后,他的脸色竟然唰地变白了。

      少许时候,他告诉我,他不是陈珐罗。他是……

      我打断了他。

      “别逗了,你不是陈珐罗还能是谁?快跟我回去吧。”

      我听到那话,强装镇定,伸手就要拉他。

      却没想到,他极大地退后一步,与我划清界限。他残忍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在我的心上,说道:“不不不!我真的不是陈珐罗。不信您看……”

      “不可能。”我说道。

      我的嘴唇也在发抖。可他坚持地摇着头,动作就像从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一样,显得很无知。他难道是装作不认识我吗,他难道是忘了自己是谁吗?

      他当年无故失踪也就算了,如今还要同我装傻充愣。

      他可是大陈的皇帝,怎么能这样的不负责任!

      我气不打一处来,抬掌就要掴他。好在远处传来一道雄厚的声音,及时地制止了我。

      只听那声音喊到:“白云雪,停手,你会伤了他的!”

      我很惊讶,是谁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当即停了手,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未见其人,却瞧见那远处竟有只船桨裹着一道恐怖的狂风直朝我奔来。

      我只好放下眼前那个少年,去回应那桨。

      我先是朝空中轻推十余掌将那船桨所携的内劲拍散,随后才终于捉住那桨。只见那恐怖的凶器其实只是一支平平无奇的木桨,末端略有些凹凸不平的刻痕。

      我摊开手掌一看,上面镌刻到:洪笑川之桨。

      令我意外的是,洪笑川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

      洪笑川以掌法著名。他的掌,一翻如雷奔,再翻如山盖,功力之深,可震杀千里之外。

      如果说,这木浆是他拍来的,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毕竟洪笑川这人,武功高深到几乎不能被称作人。江湖上,他被与另外六位并称作“北斗七星”。其中,这洪笑川位列第五,称为“笑星”,笑星公,因为他性格上最是豪迈,热情。

      简单来说,洪笑川是个怪物,一个特别爱热闹的怪物。

      多年前我还曾有幸与洪笑川前辈同在军中为将,与他熟识。早在那时我就见识过洪笑川爽直的为人。

      然而自他退隐江湖后,我已经许多年没有见他了。没想到此时此刻在这里遇见了,我的心中满是惊喜。

      随之,不远处已骤响起一串快而不乱的草鞋飞踏声,便见一个红眉老怪快步朝我赶来,正是洪笑川。

      他眼睛一睨便见我手中持得那桨通身完好无损,未有一处折损添伤,夸赞我到:“白云雪,许久不见了!不愧是你,接的真漂亮。”

      洪笑川前辈那时已是一头鹤发,然而目光如炬,健步如飞,豪迈之气不减反增。眨眼间他已近至我身前。

      我一手拿桨,朝他稍鞠躬道:“洪老的掌法也着实令晚辈惊叹。”

      洪笑川听罢当即大笑了三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抬眼望去,才见洪笑川在这偏远海镇竟已是晒得皮肤黝黑,脸旁更是不拘小节地长起一圈浓密杂乱的卷须。而观其神态不似以往时常怒神竖眉,而眉眼间处处舒展而向外开阔,便欣喜问道:

      “洪老自退隐武林后,心神似与以往大有不同,颇有从容豁达之态。”

      “是啊,我的神貌是不是不输那些年轻晚辈啊?”

      “何止不输,简直一马当先,真是恭喜您了。”

      洪笑川听完心爽至极,哈哈大笑起来。我于是连忙问道:“只是不知,方才洪老拦住我是为了什么?”

      说着,我将木浆递回。

      洪笑川听了神情稍定,开门见山道:“白云雪,老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就是为了告诉你,那小子,不是你要找的陈珐罗!”

      我心中一惊,心中不由想到,竟然就连洪笑川也这样说。但仍然镇定地问道:“何以见得?”

      “他体内没有那个。”洪笑川支吾道,指了指胸口的位置,神情颇为尴尬。

      “没有什么?”

      洪笑川着急起来,但仍然不愿意点破,又指了指我的胸口,暗示道:“就是那个……”

      “云雪不明,此乃要事,洪老有何不肯指明?”

      “哎呀,就是天心嘛!”

      洪笑川见我屡点不透,终于急得当场喊了出来,随后又无奈摇了摇头:“你也知道,天心是习武之人的根本……”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洪笑川前辈屡屡指向胸口的动作是在暗示我这个。我立马震惊道:“你是说他的体内没有天心?”

      “是啊,他没有天心的。我已经为你探过了。你若不信,大可以自己再探一探。”

      我愣道:“不可能……”

      在这个世界,普通人长有一颗心,非凡的人长有两颗心。多出的那颗心就被称为“天心”。

      天心赋予我们超世的力量和能力。一切武功和招式,都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

      要说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没有天心,偏偏陈珐罗不可以。

      想当年陈珐罗惊才绝艳,一柄长剑秀绝武林,怎么会是个没有天心的普通人!

      我心下着急,而听洪笑川缓缓道:“所以说他不是陈珐罗嘛!那个孩子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罢了,自然也就没有天心——天心这样的东西,天生天赐。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难道还能做的了假吗?”

      话已至此,我也只好接受了洪笑川前辈的说法,默默道:“难怪我方才觉他吞吐无奇,气若悬丝……可天底下真的能有这样模样相似而又无关的两个人吗?”

      “也许吧,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当时我的惊讶可半分不亚于你的啊!”洪笑川道。

      “哎,他们二人容貌真是如出一辙……却没想到只是白高兴一场。”

      “我恐怕,事实的确如此了。”

      洪笑川的语气中满是无奈,好心地宽慰我道:“白云雪,听老头我一句,不要再找陈珐罗了。你就当他和那短命的大陈一样,都死了罢!”

      我听后,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我最不愿意想,也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而忽然间,只见洪笑川更加严肃,道:“可是白云雪,他不是陈珐罗只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事情。我这里还有第二件事情。”

      “是什么?”

      “这里……有人要害你!”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实在没想到,洪笑川这个老头,竟然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弄得那么煞有介事,害得我不小心紧张了一下。

      只听洪笑川继续说道:“那个人不一般,行为诡谲,危险莫测……我想,他一定和你一样,看中了这个长相酷似陈珐罗的孩子,想拿这个孩子要挟你的性命。我劝你早早离开啊!”

      然而洪笑川不知道的是,我这个人名声不好。想要我命的人在江湖上多如牛毛。我实在不至于为了这样一句话就感到不安。更何况,陈珐罗失踪已有五年之久,如今是什么人要拿陈珐罗做文章?

      与其逃避,不如将计就计……

      我的目光追向站在不远处那长相酷似陈珐罗的少年,一边同洪笑川前辈客气道:“多谢洪老提醒,晚辈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然而我的敷衍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

      洪笑川见我不放在心上,只好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我也从没觉得我能劝住你。只是你千万小心,要杀你的人,就连老头我也看不清他的路数。只恐怕是什么邪门歪道,防不胜防。”

      我再次谢过了洪笑川前辈。然而我是个很固执的人。

      任何和陈珐罗沾边的人和事,我都不会轻易放弃。我已经等了五年了。我不想再等了。

      说着,我抬脚就要朝那少年走去。却不想此时,洪笑川横跨一步挡住了我,朝我道:“且慢。”

      我不解地抬头。想到,难道还有第三件事?

      果不其然,便听洪笑川道:“未了未了。老头我还有第三件事要说呀,白云雪!我方才只出了一掌,还没有打爽呢。”

      这个老头,果然不会轻易地放过我。

      洪笑川狡黠道:“我这些年不在武林,心中孤独无聊的很。你就当好心,陪我这个可怜老头玩会儿游戏吧……看掌!”

      只听他说罢,不等我反应过来,这个豁达豪爽的老前辈先是眼神一变,周身的气压随即沉下,顷刻间便自内而外地散发出阵阵犹如来自上古洪荒般的气场。

      真是个老怪物!

      好在这时,空旷的海滩边除了那站在一旁的小子,再没有其他人。洪笑川不再掩饰自己压抑许久的实力,刹那间便朝我拍来一掌,震得天地如一古铜钟一般,响起“铛”的一声洪鸣。

      洪笑川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我极力地将那一掌闪过后,便只能被迫地在洪笑川猛烈的攻势下陪他“比试”起来。

      纵然说是比试,洪老发起力来却毫不含糊。他与我对招所用的,更是他的看家本领:响天钟。此掌因其声势浩大而得名,大开大合而气度非凡。每一掌推出时都犹如听得一声天外钟声般,镇魂荡魄。

      令我惊讶的是,这几年洪老虽退隐江湖,他的功夫却似乎一天都没有落下。此番一见,便知他的天心相较往日不仅不见衰颓,反而是愈加得强大有力。

      话音未落,只见其掌已如滔天骇浪般,排山倒海而来,手掌翻转间竟是万般变化防不胜防。

      我们飞走在滩边,一时间只见是飞沙走石,草劈木折,震动时挥起的余波更是激荡起道道海浪与天风。

      洪笑川啸道:“畅快畅快,白云雪,再试试老头我这一招!”

      洪笑川打起来不依不饶,招式也似无穷无尽。对练百余招后,不管我再如何努力,也不能阻止地渐渐落了下风。洪老这才点到为止,停了手。

      我即刻抱拳谢道:“晚辈受教了。”

      好在洪笑川前辈也似是尽兴,爽朗道:“畅快畅快!你的弓呢,不拿出来吗?”

      “前辈与我对招,意在指教,不在厮杀。我用弓岂不扫兴?”

      “好啊。只是这番比试,我才发现你竟然对我的洪氏拳已有了这样深的了解和体悟。真是令人惊叹啊……不逗你了。”洪笑川哈哈大笑起来,“我给你叫他过来。”

      洪笑川说罢,喊道:“土豆,你过来。”

      原来那年轻人不叫陈珐罗而叫土豆。

      洪笑川朝我比划了一下,挤了挤眼睛道:“他就是个土豆!”

      顺着洪笑川的比划,我向土豆看去。

      土豆?

      怎么土豆法?

      只见土豆站在远处,探头探脑地看来,模样既紧张又不安。那样子,看着呆呆的,很不聪明,倒真的像个土豆一样。

      土豆站在远处,探头探脑地看来,模样既紧张又不安。

      在洪笑川的鼓励下,他才终于敢凑上前来,可怜兮兮道:“洪老……”

      有洪笑川在场,土豆明显放松了不少,只是仍然一脸戒备地看着我,似是怕我仍气不过要掴他一掌。

      洪笑川则悄然收起了那与我对战时恐怖的气场,又变作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慈蔼的老头模样。

      我看得出,他很喜欢这个叫土豆的孩子。

      尤其现在。他见到土豆被吓得浑身发抖,又哈哈大笑,为我们两个做起了和事佬。

      “莫怕莫怕!”洪笑川大声道。

      说话间,他将我俩拉近,热心道:“小土豆,想必你方才已经听到,这位就是云雪,白云雪。白云雪,这是土豆。”

      “土豆……”我沉吟这个名字。真是个神奇的名字。

      却听见这时候土豆惊讶地大叫一声打断了我。

      “白云雪?就是那位杀人如麻的女魔头……白云雪?”

      的确如此。

      因为各种缘故,在江湖传闻中,我的形象一点都不好。人们给我冠以各种恶称,就比如土豆此时提到的“女魔头”。

      听了这话,我并没有觉得太多的不快。毕竟这些传闻并没有冤枉我。我的确杀了很多人。故此,人们都对我憎恶有加。幸好的是,没有人能拿我怎么样。

      只是土豆说完后,吓到了自己。他战战兢兢地打量我,仿佛看到的不是我,而是一只吃人的怪兽。而知我更多的洪笑川在一旁则乐得不可开交。

      我无奈地看向洪笑川。

      “杀人如麻。”只听洪笑川重复土豆的话,捧腹大笑道,“好一个杀人如麻。小土豆,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话?但是说的没错,就是她,白云雪!只不过,她本人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怖。”

      “不可能不可能……她要是不可怕,那怎么江湖中都传说她杀人不眨眼呢……”土豆摇了摇头,努力地思考着。

      他看上去真的吓坏了。

      但忽然,他眼睛亮了亮,反问道:“如果她真的是白云雪,为何没见到她的那把举世无双的神弓呢。”

      “土豆啊土豆,看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洪笑川听了,为我解释起来。

      我站在一旁点了点头,也回答道:“那弓可以随我召唤使用。”

      我有一把神弓。和别的弓箭都不一样。它来自天上的仙人,不仅天赋神力,战力超群,还能听我召唤,应我心意。

      说着,我便将手掌摊开在他面前,默念起口诀。即刻,便见一道狂风旋入我掌,化作一把身如白玉的长柄弯弓出现在了我的手中,正是那传说中的神弓绛河冰鉴。只见瞬间是道道寒芒射出,照得弓身上下乃如一道月弧般皎洁明亮。

      “好一把神弓!”洪笑川在一旁啧啧称赞。

      而在一旁的土豆则被吓得两腿一软。他觉得自己这下真的死定了,两眼一花哇哇道:“完了,完了!”

      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知两串泪珠直流而下,喊道:

      “洪老,我完蛋了。她方才说我是什么陈法罗。我说不是,她那两眼便瞬间瞪得如要喷出火来。可我可我……哎,救命啊。如果她真的是白云雪,我……我……”

      洪笑川于是为他解释道:“云雪是老头我的朋友,你莫要害怕。只是,你难道不知道陈珐罗是谁?”

      “是谁?”土豆似乎这才发觉问题的关键,恍然大悟中忙问道。

      “唉,你个傻土豆!”洪笑川哎哟一声,一掌拍在腿上,解释道:“他可是那大陈的二太子殿下,声名赫赫的陈二世啊!这江湖上下,哪个人不知道陈珐罗。怎么你却不晓得呢?”

      听到这里,土豆默默张大了嘴巴:“我只知道二太子殿下和陈二世,竟没听闻过他的真名。”

      “他的身份尊贵,只是在多年前无故失踪,从此不知去向。白云雪寻他良久,苦心孤诣,是为了寻得他回来,光复大陈啊……”

      “光复大陈?”

      洪笑川摇摇头笑我道:“白云雪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太固执。”

      而土豆则又目瞪口呆,小声道:“可是那陈二……若是被如今众王知道,岂不是要被……”

      土豆感到害怕。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大陈早就是过去式了。此时若同人说道大陈,形同谋逆,免不了杀身之祸。

      这也是为什么,土豆说到这里,不由得停下来转而小心翼翼地看向我们。半晌,他才硬生生地将“斩首示众”这四个字咽回了腹中,转而思忖着低声道,“也是,谁敢杀白云雪呢?”

      我面色严肃,但点了一下头。随后,我便紧紧地盯着土豆那与陈珐罗一般无二的面庞,问道:“所以,你当真不是陈珐罗?”

      却只见这土豆当真胆小如鼠,被我问得竟已惊恐得一个字都说不出,两腿一颤就软坐在地,眨眼间串串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由他的两颊连连甩出。

      “哎。”我大失所望,叹了口气连连摇头——若他真是陈珐罗,想必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我了解陈珐罗的为人,这畏头畏尾,拗哭不止的样子,想必就算让陈珐罗演,也是演不出来的。想到这里,我已全然放下了疑心。

      只是,我心中愁云不展,便转面朝洪笑川喟叹道:“真是从未见过如此胆小如鼠之人。”

      洪笑川也是哭笑不得,说道:“早说了,他就是个土豆啊!”

      转身,洪笑川又去安慰那土豆道:“别担心那么多,土豆。你过好你自己的就行了。想必她不会再为难你。”

      “我……”我犹豫,正要开口。然而热情好客的洪前辈已经不容分说地拉过我们二人道:“走,你们两个都一齐来我家吃晚饭!”

      三言两语间,我们三人便已缘坡一路上行至洪笑川前辈在此处安家落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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