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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西陵诡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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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元年,西陵城。
大街上一间古朴的客栈里,坐满了人。
老张竖起五根手指,声音抑扬顿挫:“太平五年,熠王从宫外带回一位女子,见过的人都说她生得倾国倾城,一身红衣英姿摇曳,然抬手挥袖间却可伤敌数千!”
“太平六年,发生了两件怪事……熠王即位当日,天空骤黑,无法目视,待混乱过后才发现独熠王一人重伤,昏迷不醒,伤情迅速恶化,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谁知两日后熠王却又迅速恢复,宫人啧啧称奇,另一件事便是这位女子忽然失踪了……”
他换上一种神秘低沉的声音,“宫中从上至下,无人知晓她何时离去,去了哪里,仿佛凭空消失一般。熠王醒来找不着人,为此大发雷霆,宫里上上下都被罚了杖刑……后来,甚至力排众议,封其为后.…”
有人叹道:“唉……只可惜先皇找了六年也未找到先皇后,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
满座一阵叹息声。
楼上一角站了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人,头发用白玉冠竖起,戴着银狐半脸面具,黑色披风,嘴唇有些苍白,他的目光落在楼下的人群中,旁边一位侍卫打扮的男子也观察着楼下,他有些不确定地问:“公子,您确定这里有您想找的人?”
“先看看。”男人淡淡道。
“张三!”一声洪亮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打断了老张,她的声音穿透力极强,由远及近灌入人们的耳朵:“好哇!又躲在这里偷懒是吧!”一个高高壮壮的妇人叉着腰急匆匆跑进来,揪起老张的耳朵就走:“今日衙门公审,围了许多人,你赶紧回家把家里的鸡蛋拿去卖掉!”
老张痛苦地捂着耳朵,表情狰狞,却不忘扭着头对他的听众大喊:“大家等着我啊,欲知详情,请听下回分解!”老张原是个读书人,可惜时运不济,考了些许年也没有博得功名,只好闲时讲讲故事,聊以慰藉。
众人“哈哈哈”大笑,目送他被他家的母夜叉扭了出去。
一群人三三两两往外走,里头有个瘦削的身影,是一个小姑娘,穿着一件半新半旧的月白衣裳,十三四岁的模样,用红绸绳绑着一个发髻,有些散乱,两根红绸带子垂在脑后,独自一人往门口走去。
银狐半脸面具里的目光一沉,难道是她?他旋即转身疾步下楼追出,门外人来人往,却没有她的身影。
银狐面具泛着冷光,声音听不出情绪:“不见了。”
第三次了。他已经是第三次被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拉扯着,而这种情绪出现的时候,她都在场。
“公子,瞧她身上穿着的像是甄山书院的衣裳。”侍卫朝他说道。
男人理了理方才因疾步而下皱起的衣袖,恢复常态,“走,先去衙门探探消息。”
衙门口外边果然堵了许多人,沸沸扬扬的,两个衙役拿着长棍“哐”一声打了个叉,拦住了想往里面挤的众人:“都站好都站好,不可再往前了啊!”
人群之外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戴着银狐面具,但是人们并不在意,他们只在意今日的案子,有人议论起来:“我估摸还是凶多吉少…”
“听说与之前的失踪案极为相似……也不知何人作案,所为何事……”
“听说这次抓了个女子,且听听看……”
话未落音,一声哭喊由远及近,“我的孙儿啊!我可怜的孙儿啊!!”众人纷纷转身望去,只见一行人匆匆赶来,打头的人满头白发,哭天喊地,正是那裴家老太太。
裴老太太年轻时就以泼辣强悍出名,如今悲痛更让她无法顾及体面,声泪俱下,大喊:“求大人为我孙儿主持公道啊!”
连日来,裴家和官府出动了多少人力,还是寻不到人,只是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案子真相一日未名,事情还是要继续查下去的。
“啪!”衙门里的堂审官拿着惊堂木一拍,说道:“肃静!把人带上来!”
衙门口议论纷纷的百姓霎时间安静下来,齐齐向侧门张望。
从那小小的平凡的侧门带出来过的人数不胜数,不管是江洋大盗等亡命之徒,还是蒙冤受屈的可怜人,最终都会从这里走出来,或是无罪释放,或是被拖回去刑罚加身,是以大家都十分好奇,今日出来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很快,两个衙役架着一个身子单薄的囚犯从侧门出来将其拖到公堂上,那囚犯低着头,众人无法瞧清她的样子,只能瞧见她头发凌乱不堪,一身囚服血迹斑斑。
裴老太太一见来人就要冲上去,恨不得撕了她:“都是这个小贱蹄子!快说!你把我孙儿藏去哪里了!!?”
伴随着又一声惊堂木响,她才愤愤闭上嘴,恨恨瞪着那跪在地上的女子。
堂审官低头又看了一遍口供,这才沉声问道:“柳氏,你既称与裴家公子的失踪毫无干系,可裴家丫鬟说裴照失踪当日与你见面,还发生了争执!你可有话说?”
那女子重重地磕了磕头,然后艰难抬头,挺直腰杆,看着堂审官道:“中秋之日,裴公子确实相邀过小女,小女也如期赴约,交谈中是有些不愉快,但小女当场就离开了,至于裴公子之后去了何处,小女真的不知道!请大人明察!”
“因何发生争执?”
她沉默了一瞬,才低声道:“裴公子想纳我为妾,我不同意,于是便发生了争执。”
裴老太太又激动起来:“定是你不满为妾,动了什么歪心思,才将他藏了起来!”
柳氏低低苦笑,她与裴照的事儿,裴家人自是知道的,他们不待见她,只是碍于裴照喜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裴照失踪,裴家的人定会认为裴照的失踪与她有关,不会放过她。
真是,百口莫辩啊。
身上的疼痛越来越清晰,眼前的一切忽然模糊起来,她忽然看见人群里有个小小的身影朝她走来,渐行渐近——脑袋上顶着一坨发髻,她笑着喊她:“柳姐姐……”
她扯了扯嘴皮子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不及看清,便晕过去了,一头栽在地上。
看着那晕倒在地上的女子,堂审官佑闵顿感头痛起来,他大半辈子扑在案子上,寻常案件向来得心应手,只是这接连的失踪案却是越发扑朔迷离,棘手得很。
“今日暂且到这,退堂。”他抬了抬手,让狱卒将人带下去,然后又想了想道:“不必再用刑了。”
狱卒齐齐恭敬应道:“是!”
裴老太太还想说什么,佑闵已经来到她跟前:“裴老太太的心情,本官十分理解,只是事已至此再说也是无益,您放心,本官会继续追查此案,同时也会继续遣人去寻找令孙的下落,是死是活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佑闵为官几十年,一向是公正不阿,在百姓中声望极高,他既已这样说,裴老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她嗫嚅着嘴巴,捏着帕子,点了点头,又抖着手擦擦眼睛,神情愣愣,许是想到了那个恐怖的猜测,悲从中来,那双本就不算清明的眼睛又布满了泪水,一瞬间面如枯槁。
下了堂,佑闵扶了扶官帽,多日来研究案情已让他疲惫不堪,抬头看见房梁上的牌匾,“明察秋毫”四个字恢弘大气,这是十年前城主亲笔所提,他一向引以为傲的。
转眼十载,他也老了,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忍着不适,终还是喊了人来:“来人!备轿!”
城主府坐落在西陵城西面,直面西陵城城门,佑闵赶到时已是午后。经过通报,佑闵被迎进了议事堂静候。
老城主他是打过好些交道的,但是听闻老城主前些日子去了凤凰城,现下是少城主打理着大小事务。听闻少城主鲜少露面,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
少城主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传闻他天赋异禀,幼时刚会咿咿呀呀说话时便天天吵着要去拜师学艺,小小年纪便离家多年……不知道他是否好打交道呢?
在官场沉沉浮浮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佑闵此时竟有些忐忑。
脚步声渐近,一个身影从外面迈了进来,来人相貌堂堂,衣冠华丽。
佑闵急忙站了起来,抬手贴额弯腰行礼道:“下官佑闵见过少城主……”
对方笑着连忙将他扶起,好笑道:“非也非也,下官乃少主的书官。”
佑闵这才抬头看向来人,“见笑,见笑。”书官也不多说,递出一封书信,“少主今日不在府中,这封信是少主交代下官给您的。”
佑闵双手接过信展开,阅毕后将信折好,才感激道:“大人辛苦。”
两人拱手作别。
西陵城近来发生了四件离奇失踪案,失踪者家属均称未收到勒索财物的消息,不像是为财,可人就是无故失踪,派出去多少人搜寻也毫无线索,这让他很是焦灼。佑闵揣着信快速离去,好抓紧安排好少城主交代事宜,希望能破此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