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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她不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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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姜吟拎着标志的黄色纸袋上了楼。
走出电梯就是客厅,灰色的大理石地板和黑白的家具相得益彰,黑白灰的简约装修风格跟江昭管制刀具一样的嘴意外得适配。
出于礼貌,她环顾四周后,询问道:“江老师?药送到了。”
沙发上的江昭听到回过头回复道:“沙发上。”
姜吟本来是打算放下就走的,这下只好走过去继续扮演一个尽职尽责的助理。
江昭接过袋子后举着烫伤的手无从下手,只得对站在一旁的她说:“你来吧。”
这话听着像某种特殊地邀请......
姜吟抿着嘴,忍下乱七八糟的想法,蹲下身接过药膏拧开。左手抓着他的手腕,右手将乳白的膏体挤到他的手背上,再用指腹一圈一圈的涂匀。
粘腻的膏体在指腹的温度下融化,随着姜吟手指的轨迹带来细密的麻痒。江昭的指尖正好搭在她的手腕内侧,隔着薄薄的一层衬衫,仿佛能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
他不适应地往后缩,被她一把抓住顺带往前拉了一下:“别动,马上好了。”
姜吟想了想,出其不意地问:“江老师,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啊?”
说着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试图看出什么破绽。
江昭看着她眼中的疑惑,问道:“这种烂俗的搭讪方式你到现在还在用吗?”
又被鄙视了.......
给人当助理果然折寿。
试探无果,她打圆场:“看江老师有点眼熟。”
其实姜吟看他并不眼熟,只是觉得他对她有种莫名的攻击性,又不像是讨厌。
她从前当姜助理的时候经常跟在老板后面参加各种展览跟酒会,也许在某个场合得罪过他,或者说人坏话的时候被听到了也可能。
“所以当初在商场门口的角落里躲着,兴致冲冲地看热闹?那当你的熟人还挺惨的。”
姜吟辩解:“我当时就跟您解释过了。”
“所以你不仅看我热闹,还把我当傻子。”他用的陈述句,直截了当地拆穿她。
为了防止惹毛老板,她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将他涂好药的手放在身侧的沙发上:“好了,好了。”
将茶几上的药收好,她准备撤退:“您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不确定地问:“您应该有我电话吧?”
江昭点头道:“你下去吧。”
接下来一整天,江昭都没下楼。
期间吴一舟来给他俩放饭,从楼上下来以后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说了句:“姜助理,你可一定要多坚持坚持,给他找个助理实在不容易。”
这话奇怪的很,姜吟笑了笑,没说话。
吴一舟来之前,江昭在给医生打电话。
“你是说,你的触感有恢复的迹象?”
江昭也不太确定:“好像也不是,只是面对特定的人时,会变得敏锐一点。”
“那你抽个时间来一趟吧。”
下班之前,姜吟习惯性地查看了邮箱,那封入职通知孤零零的躺在那,她还是觉得跟江昭之前肯定有交集,于是打了个电话给周言月,铃声响了一会儿后接通,传来疑惑的声音:“怎么了,宝贝儿,和江画家相处得不愉快吗?”一副等着听八卦的嘴脸。
她隔着电话翻了个白眼:“别贫啊,我问你,决定让我入职的时候,吴一舟怎么跟你说的?”
“还能怎么说,就说面试过了,已经给你发了入职通知呗。”说着传来劈里啪啦的收拾东西的声音,说道:“正好我也要下班了,你等我一下,接你去吃火锅。”
周言月挂了电话后,没过一会儿就杀到,接上姜吟到附近的海底捞。
两人对坐着,中间隔着热气腾腾的白色蒸汽,姜吟看着翻滚的番茄汤,心里还是怀疑,说:“我觉得那个江昭有点奇怪。”
周言月夹着毛肚心里数着秒数,回她:“哪里奇怪?我之前也见过他,江家的小儿子,十八九岁的时候就开始办画展了,不过年纪大了以后反而没什么声音了。”说完将毛肚夹起来吹一吹塞嘴里。
她看着忙着填饱肚子的周言月,皱着眉:“我老感觉他有点针对我。”
周言月不以为意:“你之前跟我说你俩有过节,吴一舟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还提了,毕竟你是我拉来的壮丁,总不能真把你往火坑里推,但他跟我说你入职是江昭亲口说的。”
说完喝了口水,看向她,眯着眼:“怎么样,姐妹我讲义气吧,年轻帅气的单身男画家,别的不说,饱饱眼福还是不错的。”
得了吧,把她论斤卖了还想她感恩戴德,资本家的心就是黑!!!
吃完饭,周言月把她送回了家,姜吟没有回头,所以看不见好友坐在车里的脸色完全不似吃饭时候的轻松。
周言月就那么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上楼。
周言月撒谎了,其实并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她只是想让她去。
从云瑞离开后,姜吟除了偶尔有点事要出门以外,就是待在她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她的家,除了一张床,根本没什么生活痕迹。
一开始周言月叫她出去玩她还有回应,后来有时候连电话都打不通,她在这个世界的痕迹,像延展性不好的劣质眼影,在无声的消失。
那是周言月最不想看见的样子,所以得知前面几个侯选人离职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后,她半威胁地把她从壳里拽出来。
交朋友也好,甚至她想跟江昭谈恋爱也罢,只要愿意出门就行,她希望这份工作,能成为她重新连接世界的媒介。
江昭以前跟周言月家住的不远,印象里人还不错,也没什么不好的传闻,勉强算是个可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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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泼了江昭一手热茶后,接下来几天姜吟都非常顺利。
江昭除了画画,一般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也许是上次的阴影,他甚至连水都再也没让她倒过,这让姜吟闲的挺不适应。
江昭在画室里屡次察觉到她的目光,午饭时提醒她:“工作室没什么事的时候,你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不用盯着我,画室里没什么热闹可以看。”
他怎么这么记仇啊!!!!
要不还是让周言月赔钱吧......
江昭不愿意让她看,她只能重操旧业,吴一舟来的时候,他们一个在画室里岁月静好的作画,一个在画室外眉飞色舞地敲键盘。
看来相处得还挺不错,吴一舟的心终于放下。
姜吟听到脚步声看见他后跟他打招呼:“吴老师,您怎么来了?”
吴一舟朝玻璃墙看了一眼,说道:“有点事,来接江昭出门。”
两人打招呼的间隙,江昭从画室朝他俩走过来,对着吴一舟说:“走吧。”又看向姜吟:“你老实待着,看好门。”
她这是被当成狗了对吧?
没等姜吟说话,他就大步走出去了。
吴一舟感觉气氛不太对劲,立刻追着江昭出去了,怕万一打起来溅他一身血。
去找顾医生的路上,他三番几次地想说点什么,频频侧身,江昭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一舟就等着这句话,立刻问道:“你是不是挺喜欢姜助理的?”
江昭像是听到了冷笑话,:“怎么?你的眼睛也出问题了?那你一会儿记得也找顾医生看看。”
他不服气:“感觉你对姜助理跟前面几个助理不太一样,你之前都当助理是空气,你俩还有过节。”
江昭:“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吴一舟想了下,说:“那倒也没有,周小姐说的,她们好像是朋友。”
没打听到什么有趣的,吴一舟还想继续问,发现他已经闭上眼装睡,就放弃了。
江昭六年前完成《人》以后,状态就一直不太好,起初他只以为是那段时间比较累,昼夜颠倒,透支身体的后遗症。
直到某天起床,他短暂地失明了两分钟。
等到他恢复视力,世界在他眼前发生了迥然不同的变化,目光所及之处皆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纱,却毫无朦胧的美感。
这足以让一个画家坠入地狱。
所有的检查都看不出什么问题,医生建议他寻求心理科的帮助。
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他的五感在变得慢慢迟钝,直到顾卓庭接手了他,情况虽然变得稳定,但没有转好的迹象。
江昭躺在诊疗沙发上,身体随着肌肉的放松逐渐陷进去,顾卓庭拿着板夹坐在旁边,房间的灯光略显昏暗,他观察了几次,这是最让江昭放松的环境。
“你打电话的时候说,你的触觉有恢复的迹象,是遇到什么特殊的事了吗?”
江昭缓缓睁开眼,褐色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略显空洞:“遇见了一个人。”
对外界的刺激有反应,这算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她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江昭摇头,他自己也很奇怪:“什么都没做,她递杯子的时候我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我突然就感受到了她的体温,还以为是幻觉。”
“然后呢?”
他想了下当时的场景,继续说:“杯子倒了,烫到了我,她拉着我的手冲冷水,这次不仅是她的体温,我还感受到了水流,痛觉好像也更明显。”
顾卓庭继续问:“那你怎么判断不是幻觉的?”
他平放在腹部的手略微蜷缩,有点紧张地说:“她给我上药的时候,隔着药膏,我甚至感觉到了她指纹的轮廓。”
“这是你们第一次见?”
江昭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不想承认,还是老实交代:“不是,第一次见是六年前。”
咨询很快结束,顾卓庭对姜吟的出现非常重视,觉得她会成为江昭治疗的转折点,他建议江昭可以多跟她交流,多观察她,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顾医生也提醒他,不要因为姜吟的特殊跟她太过亲密,不然他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依赖她,这有可能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回去的路程他一句话都没说,吴一舟看着,觉得他像一块拧着的麻花。
回来的时候,姜吟已经走了。桌子上什么都没有,完全看不出她已经在待了一周了。
他给吴一舟打了个电话:“跟姜吟的合同,你想办法把服务期延长到半年。”
江少爷一张嘴,吴一舟跑断腿。
口干舌燥地跟周言月周旋了好几天,最终以将江氏集团未来五年内所有的50万年薪朝上的职位空缺都交给她为条件,让她想办法跟姜吟重新签合同。
反正都是江昭自家地方,要从周言月手里留下姜吟,他总得付出点代价。
吴一舟本以为周言月要对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是周小姐向来不走寻常路。
周末姜吟睡得正香,门铃催命一样地响,她眼都没睁开就听见周言月在门口喊她名字,让她开门。
开了门之后,周言月抱着一堆文件冲进来,然后把文件一股脑地塞进姜吟怀里,说:“这是你合同的补充文件,快签,我回去还得加班呢。”
姜吟边签字边打哈欠:“我真是欠你的,下次你再这么早找我,咱俩的革命友谊就结束了。”
周言月看着她一览无余的房子,除了一张床以外,几乎没有大点的家具,甚至连冰箱也没有,跟她第一次帮姜吟搬家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每次过来周言月都觉得她过的不好,想劝她搬回去跟自己住,但她心里明白,姜吟不会愿意的。
周言月来去匆匆,姜吟倒头继续睡。等她再睁开眼已经是中午了。
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打开电脑怒码3000字,直到胃里传来空荡荡的恶心感,她才想起来该吃饭了。
她又去了第一次遇见江昭的那个商场附近,径直走进一直光顾的餐厅,点的还是一成不变的菜品。
把自己喂的差不多之后,准备回家,结果隔着老远她又看见了站在商场门口的江昭,他提着那家著名致死量甜度的甜品店袋子,看起来跟周围环境还是格格不入。
在非工作场合遇见老板,在没有被发现的情况下,她一贯装瞎。很快她就收回目光,继续往家的方向走。